二十一
“還愣在那邊幹什麼，還不快去找針過來。”肖媽媽對着肖萬樹吼道。
肖萬樹愣怔了下，這才扔下東西踉蹌地往屋裡走。
“你們都瘋了是不是？”肖顏抓狂地大吼，想要搶過女兒，可是楊二嫂和另外兩個女人將她死死地按在牆上，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肖姑姑打了水，肖萬樹取了針。
支書老高整張臉都緊張得皺成了一團，雙手負背，看向趙三兒。
趙三兒會意，無奈地看了還在試圖掙扎的肖顏一眼，快步走過去，搶了繡花針就往手指頭上戳。
肖姻緣還撅嘴睡得香，肖萬樹舉着針，看着那粉嘟嘟的臉有些於心不忍，下不去手。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一滴血而已，死不了！”肖媽媽不耐煩地催促，抓起肖姻緣肉嘟嘟的手伸過去。
肖萬樹咬着牙纔將繡花針戳了上去，血涌出來那一瞬間，肖姻緣倏爾睜開眼，不哭不鬧，只是眨巴着眼看這個陌生的世界和抱着自己的陌生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那碗水，兩滴新鮮的血液在裡面慢慢融合，直至合二爲一。
“我就說嘛，孩子是趙三兒的野種！現在證實了吧！”楊二嫂扯着嗓子哈哈大笑。
肖萬樹和肖媽媽俱是呆住，望着那碗混血的水，無話可說。
“老二，你……太讓我失望了！”肖萬樹老淚縱橫地說完，頭也不回出了家門。
肖姻緣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正準備說話呢，被粗魯地扔在了地上。
肖媽媽板着陰沉的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回了自己屋，摔上房門。
捂着發痛的屁股，肖姻緣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去找媽媽。
“媽咪，老巫婆剛剛摔我，你看到了嗎？老巫婆摔我~！”
“誰讓你是見不得光的野種！”楊二嫂當着孩子的面兒就這樣破口大罵，“老高，你看這事兒該怎麼辦吧？滴血認親你也看了，孩子是他趙三兒的，趙三兒和肖老二有jian情！楊惠文就是被這女人給逼走的，別看她書讀得多，其實讀的都是如何勾引男人！”
“楊二嫂，你特麼夠了！”
肖顏的小宇宙瞬間爆發，將楊二嫂掀翻在地，其他兩位也被推倒，她上去將女兒護在懷裡。
肖姻緣哪裡知道大人世界的複雜，毛茸茸的腦袋往媽咪身上蹭蹭，“媽咪好厲害，媽咪的武功天下無敵。”
楊二嫂這下是真的賴在地上不起了，抱着支書的大腿哭爹喊娘，“老高你可要給我作證啊，這肖老二仗着自己有有錢就欺負咱們這些鄰居，還打我推我，今天你必須給我主持公道！”
老高被逼得話都不敢說，看向比之前更沉默的趙三兒，“趙三兒，這事兒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肖老二，你們……唉……”怎麼能做出這種敗壞民風的事情！
趙三兒頹然垮着肩頭，雙目空洞無神，這兩年他真的累夠了，他快撐不住了。
“我和肖二妞什麼都沒有。”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連呼吸都覺得勞累。
“什麼都沒有，野種都這麼大了還說什麼都沒有，你們兩個可真會正眼說瞎話啊，楊惠文就是被你們逼走的！”
“楊二嫂，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真的沒時間陪你在這兒鬧騰，我回家了。”
趙三兒說完，悶着腦袋，頭也不回往外走，任何人都攔不住。
楊二嫂一直鬧個不停，很快滴血認親的事情就在整個小屯村傳開了，而且流傳的版本遠遠比真實的內容豐富許多。
一整天肖顏都沒有踏出家門一步，第二天吃過午飯把女兒哄睡着之後她才和肖萬樹坐到一起。
“爸，關於外孫女的事情，你不要聽那些人胡說，滴血認親是沒有科學依據的，孩子是我和肖一珩的，和趙三兒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肖萬樹喝着悶酒，半天不回答，只是嘆氣，“老二，咱上房頂說。”
“好。”
房頂是個好地方，有風吹過，微寒。
肖萬樹喝着悶酒沒停，肖顏也陪他一起喝。
“爸，你要相信我，我和趙三兒，真的什麼都沒有，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至於楊惠文，是她自己想去大城市才離開的，跟我沒關係。”
兩年前楊惠文就跑了一次，還陰差陽錯地進了警察局，原以爲和趙三兒和好如初兩個人一起回老家，沒想到呆了沒幾天又跑了，這一跑就再也沒回來過。
整個村兒的人都覺得楊惠文是好媳婦，替趙三兒生了兩個仔還照顧婆婆，肯定是因爲趙三兒和其他女人有染才離開的，自然把責任推卸在肖顏身上。
見肖萬樹始終不吭聲，肖顏急了，“爸，不會連你也不相信我吧，我是您女兒，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您女兒做不出那種不要臉的事情，你要相信我！”
肖萬樹喝了一大口酒，雙眼通紅，“我們肖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就沒有一個可以過安穩日子的。”
“怪只怪咱們這個村太封閉，那些亂嚼舌根的女人根本就沒有見識，只會胡亂編造，只要爸你相信我就好，孩子是肖一珩的，後天肖一珩會回來看你和我媽，到時候非得讓那些長舌婦厲害看看！”
忽而聽得一聲奇怪的哭聲，肖顏緊張地從房頂下來，去屋裡一看，女兒不見了，剛纔還睡得好好的，而對面的房門打開着，肖媽媽沒在裡面。
“爸，孩子不見了，是不是我媽給抱走了！”
肖萬樹大口大口喝酒，“你媽怎麼會抱走你的孩子，不可能的，你媽做不出那樣的事兒……”
可是孩子已經不見了！肖顏這才發現父親的不對勁，方纔說話的時候就不對勁，現在更是，兩個人聯合起來對付女兒和外孫女，這是件多少悲哀的事情。
心，在那一刻徹底被撕裂開了。
顧不得換鞋，肖顏跑出去找，她媽媽抱着孩子肯定沒走遠，雖然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女兒受傷害，任何人都不可以傷害她的女兒！
途中問了兩個鄰居都說沒看到肖媽媽，肖顏好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竄，各處去找，可是整個村子都翻遍了還是沒找到人。
她折身跑回家，發現肖萬樹還坐在樓頂喝酒。
“爸，我媽到底把孩子抱去哪裡了？你知道的對不對？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她是你們的親外孫女啊，你們到底想對她怎麼樣啊！是，我知道你們恨我，你們恨我沒關係，可小孩子是無辜的，你們不能把對我的恨用在孩子身上！”
“爸，你倒是說話啊！我媽到底把姻緣抱去哪裡了？我求求你了，爸，小爽的事情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行，但不能這樣對孩子。”
“爸！我求求你了，我媽到底把我女兒抱去哪裡了……”
肖萬樹喝得雙眼發暈，踉蹌着要起身，被肖顏拉住，雙膝一彎，她跪倒在父親面前。
“爸，我求求你了，孩子是無辜的……是肖一珩的，不是趙三兒的！”
“你媽抱着去找邢老太了。”肖萬樹說完，跌坐在地上。
邢老太是小屯村出了名的鬼婆，常年幫人驅鬼什麼的，在整個鎮上也小有名氣。
肖顏想不通她媽把孩子帶去找邢老太乾什麼，一路狂奔抵達村尾邢老太的家。
邢老太是個老寡婦，據說結婚半年老公就死了，從此再也沒嫁，就一個人住在村尾的破瓦房裡。
敲了門沒人應聲，肖顏破門而入，衝進了邢老太家中。
果然，肖媽媽在，肖姻緣被放在一塊大紅布上，身上灑了不少米。
邢老太正在畫符，嘴裡嘰裡呱啦振振有詞，但旁人聽不懂。
眼瞧着邢老太要把畫好的符咒貼在肖姻緣腦門兒上，肖顏一個健步衝過去，將符咒撕得粉碎，將孩子抱入懷中。
“你們到底對我女兒做了什麼，她渾身怎麼這麼燙！”之前睡覺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卻滾燙如火球。
邢老太繃緊了臉，瞳孔詭譎，“神仙可得罪不得，你快點把孩子放回原來的位置，神仙該不高興了，快點放回原來的位置。”
肖顏氣得頭皮發麻，一腳踹翻了旁邊的神壇，將那大紅布扔在地上，猛猛地跺上幾腳。
“什麼狗屁神仙，這世界上沒有神仙，你把我孩子弄成這樣，回頭我再來找你算賬！”
“是你媽帶孩子到我這裡來的，要不是看在你媽的面子上我纔不管，可別不知好歹，我從天上請下來的人你可是得罪不起的！”
邢老太吹鬍子瞪眼，十分不滿意。
肖顏冷笑，“敢傷害我女兒，我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得罪不起！”說着，一番擡腿，將桌子上的杯碗茶盞統統踹飛在地，只要是她看到的能下手的東西，她統統砸得粉碎！就差沒放把火把這老妖洞給燒了。
“封建迷信，你要是再這樣禍害村民，我保證報警讓你進局子！”
警告完之後，肖顏抱着孩子快步跑回家，至始至終沒看母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