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條消息就足夠了。”寧拂衣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我還想買一條消息,鬼鏡門門人的所在之處。作爲交換,我可以再告訴你們一條消息, 裴明多年前練功走火入魔, 正四處尋找能調理內力的心法。”
南宮遙道:“原來如此, 寧家、謝家、楚家, 或許還有一些我們以爲亡於武林爭鬥的門派, 實際上皆是毀於裴明之手。寧家與謝家的內功心法均沉厚內斂,楚家自也不多說了。”
鍾離逍站起來道:“一個多月後裴明會召開武林大會,到時候正好當衆揭露這老賊的陰謀, 此事還得通知楚家。”
“嗯,”南宮遙也道, “寧兄, 鬼鏡門的所在我會讓人繪了地圖給你, 憑你們師兄弟二人如今的身手,對付那些人已經足夠了。我叫人準備馬匹駱駝, 你們時間不多。看來當初裴明追殺鬼鏡門一事,還另有隱情。若能證實裴明與鬼鏡門勾結,武林大會上他必敗。當年鬼鏡門在中原,可是結下了不少仇家。”
寧拂衣點點頭,道:“多謝, 千葉樓的消息從未出過差錯, 我想, 千葉樓放出的消息, 很多人都會選擇相信吧。”
南宮遙會心一笑:“寧兄放心, 中原的事就交給我們了,到時候武林大會, 一定給裴明驚喜。”
四人就此分別,謝慚英和寧拂衣騎馬出關,拿了千葉樓開具的憑證,可在關外的分舵獲取最新消息以及盤纏補給。
走在黃沙漫漫的戈壁官道上,寧拂衣道:“說起來,咱們不知不覺也走過了許多地方,江南、海外、荒漠、雪山,阿英,武林大會之後,你還想去哪兒?”
謝慚英想了想,道:“我想,回滄浪山看看。”
寧拂衣一愣,隨即笑道:“好,也該回去看看師父他老人家了。”
西行五十里後有一小鎮,鎮上接頭的人早已等候在客棧裡,把繪製得更加仔細的地圖交給了寧拂衣,指着地圖上一處山谷道:“這裡名叫拆骨峽,曾經是鬼鏡門故地。後來中原武林人折返後,這裡漸漸沒了人跡。鬼鏡門的人就藏身於此,散播一些鬼怪傳說,讓人不敢進去。從這裡出發往北走一百七十里後折而向西,再行二百里,見一峽谷處一片黑色枯林就是了。”
說完又遞給寧拂衣一個瓷瓶:“這林子裡偶爾有霧氣籠罩,是有毒的,這是解藥。”
寧拂衣知道南宮遙之所以爲他們準備如此周全,也是想借他們之力查出逢門羽的一些消息,若能趕在鬼鏡門人之前找到逢門羽,那麼鬼鏡門便不足爲患。
“拆骨峽東南三十里處有我們的人,隨時等候接應二位。”那人說完,恭恭敬敬退下。
荒漠裡馬走不遠,謝慚英和寧拂衣換了駱駝。大漠裡炎熱乾燥,路上數日不見一點雨。晚上的星空卻比海上更好看,銀河橫亙在夜幕之中,閃爍着奇異的色彩,似乎隨時都要傾瀉而下。天空低垂,給人一種伸手便可摘星的錯覺。
臨近峽谷,東南處有一石頭砌成的小屋,本是以前遊牧之人修成,作爲暫歇落腳的地方,現下被千葉樓的人佔了。
兩人把駱駝留在這裡,步行往拆骨峽而去。不到半個時辰,一片籠罩在濃霧中的枯木林便出現在視野之中。
吃了解藥之後,兩個人牽手,大大方方走了進去。霧中難辨方向,兩人隨意亂走,鬼鏡門的人察覺有人闖入,定然會有所動作。
風穿過枯林,帶起嗚嗚和嘎吱的聲響,如魂泣,如鬼哭,難怪一般人都被嚇走。
耳後風聲驟緊,謝慚英出劍豎削,斬下一截枯藤,寧拂衣出手如電,兩枚飛刀已經擲出,遠處隱隱傳來一聲悶哼,當是有人中刀倒地。
如此接連幾回之後,林子裡復又安靜下來,連風聲也沒了,四周靜得如同墓穴。突然四面八方又有錚鳴之聲,謝慚英和寧拂衣身形閃動,避開源源不絕的長箭。
謝慚英瞥見一個暗影掠過,一手仍牽着寧拂衣,二人同時躍出,趕在那黑影之前,劍尖直抵對方咽喉。
黑影停住了,不一會兒霧氣散去,只見一人身穿黑衣、面具覆臉,咽喉離謝慚英的劍不到一寸。
“二位來此有何貴幹。”黑衣人聲音沙啞,像是碎礫被風捲起拍打在岩石上一般。
他意識到這兩人身手不凡,並不將他們的機關暗器放在眼裡。
寧拂衣問道:“如今鬼鏡門何人掌事?帶我們去見他。”
“閣下可否亮明身份?”黑衣人雖被脅迫,但語氣裡並無懼意。
“武林盟,寧拂衣。”
黑衣人眼神閃動,道:“閣下有什麼事直說吧,我便能做主。”
“好,我知道你們在找逢門羽的下落,可這麼多年來你們毫無頭緒。如今中原武林有一個千葉樓,消息四通八達,可惜千葉樓很清楚你們鬼鏡門的底細,不肯做你們的生意。但我和千葉樓主倒有點兒交情,若我出面拜託,想必他不會推辭。”這話對誰說都一樣,反正肯定會傳到掌事人耳中,寧拂衣便乾脆說了出來。
果然黑衣人有些動容,遲疑片刻後道:“你背叛了武林盟主?”
寧拂衣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道:“裴明多行不義,如今正遭全武林討伐。一個月後他會在武林盟舉辦武林大會,想必已經通知了你們前去相助。不過,他如今已是衆叛親離,你們過去,只是自投羅網而已。”
黑衣人道:“既然如此,你又爲何來提醒我們?”
寧拂衣道:“因爲我要徹底讓他身敗名裂,絕無東山再起的可能。你們如今的這點勢力,脫離了裴明,根本算不上什麼。和我交易,你們尚且還能保全性命。”
黑衣人微微垂頭思索,過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哨子放在嘴邊吹響,緊接着遠處傳來哨聲呼應。黑衣人側身道:“請。”
謝慚英嗤笑一聲道:“不是說你能做主?”
黑衣人:“……”
寧拂衣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頑皮。
黑衣人在前面領路,穿過枯木林,果然來到一處峽谷,自谷底仰頭,只看見一線天脈。穀道兩邊竟是累累白骨,果然與這峽谷名字相符。
漸漸地,道路越來越寬闊,前面出現了幾條岔道。黑衣人從懷裡取出兩根布條,道:“二位,勞駕。”
寧拂衣接過來,先替謝慚英矇住眼睛,而後自己繫上,黑衣人伸來一根木棍,引着他們繼續往前。
謝慚英只覺得他們似乎來來回回繞了許久,有的時候還在走回頭路。兩炷香時間後,黑衣人聽了下來,道:“可以取下來了。”
謝慚英取下布條,立刻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驚住了。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山體,被鑿刻成人的頭骨模樣,而那頭骨之上,又有無數個頭骨形狀的洞穴。連接地面的是一個漆黑的洞口,如同厲鬼的血盆大口一般,裡面不住往外透着涼風。
“請吧。”黑衣人當先踏進洞門。
進去之後,裡面石壁之上倒是點着油燈,只是不慎明亮,四周洞穴四通八達,皆以石階相連。三人沿着石階攀援而上,穿過無數個洞穴之後,進入一間最大的石洞。石洞頂上開了天窗,天光從上面傾瀉而下,照亮了洞裡的情狀。
天光底下,站着一人,面朝石壁。石壁前置了香案,案上兩塊牌位,牌位之上掛着兩幅人物畫。寧拂衣和謝慚英看見那畫像的第一眼就迅速地與對方對視,這世上的巧合有千萬種,他們恰巧撞上了對他們來說最完美的一個。
站着那人朝畫像拜了三拜,緩緩轉身,臉上戴着個鬼頭面具。
“不知道左護法要和我們做什麼交易?”
寧拂衣卻指着壁上的畫像道:“想必這二位,便是鬼鏡門門主逢門舟賢夫婦吧。”
鬼麪人道:“門主生前面容從未叫人知曉,江湖上的人只知其名不知其貌。如今不再忌憚露出真容時,人卻已不在了,唯餘一幅畫像而已。”
寧拂衣道:“我要與閣下交易的內容,這畫像便是其中之一。”
“哦?”鬼麪人有點意外,“這兩幅畫除了供遺人哀思,並無別用,護法可要想好了。”
寧拂衣笑道:“這畫在我看見以前無用,在我看見以後卻有大用。我已知逢門羽下落,現在就看閣下答不答應我的條件了。”
鬼麪人緩緩點頭:“洗耳恭聽。”
謝慚英二人回到蒼州時,南宮遙送來最新的消息,約他們在濟水堂所在的冰泉城會合。二人匆匆趕去,離武林大會之期只剩下五天。
進入冰泉城千葉樓分舵,一間寬敞大廳裡已經坐滿了人。南宮遙一一引見,其中除了幾位大派掌門外,竟還有霜月閣袁家兄弟和賀霆。也不知南宮遙用了什麼法子,讓他們能和和氣氣坐在一塊兒。
南宮遙居於主位,袁識坐在左首第一,右首是鍾離逍,其餘人依次排下。
袁識先站了起來,眼中尤有驚歎,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左護法?”
寧拂衣道:“不敢,正是區區。”
袁識打量了他幾眼,好像是覺得有趣,又把目光投向謝慚英,問道:“怎麼樣,鬼鏡門那邊有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