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提刀劈砍而來。
“秦一魂，小心！”
符子璇驚聲大叫。
我緊閉雙眸，兩面夾擊，我根本就沒有躲避的機會，只能原地等死。
可，料想中的痛楚並沒有出現，這名持刀的雕像，竟然從我身旁擦肩而過，身上爆發出一陣淡黑色的光芒，手中的長刀直接向着那朝着我和符子璇追來的女子劈砍了下去，恰好替我們擋下她的攻擊。
而後，他雙腿猛蹬地面，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般的飛射而起，刀刃帶着凌厲的破空聲，將那女子逼退了去。
我瞬間反應過來，來不及糾結這人是怎麼出現的，回頭便將符子璇一同拉上了第一百層，徹底跨出了懸梯。
當踏入這一層的瞬間，我感到一陣巨大的吸扯力將我吸納了進去，越過了一道黑色且半透明的護罩。
砰！
我與符子璇一同，重重摔落在了地面上。
那巨大的晃動感，以及濃郁的先天妖氣，像是隔絕了一般，也隨之消散了去。
此刻的我們，已是身在第一百層之中。
這裡，說不出的寂靜。
但，視野非常寬闊，能夠清晰透過每根支撐着古殿頂端的石柱縫隙，望見古殿外的場景。
如同我所料的是，造成整個古殿晃動的罪魁禍首，正是那頭隱藏在霧靄中的龐然大物。
但，我沒想到的是，它的本體，竟是一隻通體血紅的……
鯤鵬。
北冥有魚，其名爲鯤。
這句耳熟能詳的話，我在下界時，便已聽過無數次。
如今，這頭與之相似的仙獸，竟然就這麼出現在了眼前，而且渾身上下佈滿了妖氣，用那巨大的頭顱，不停地撞擊着古殿，時不時發出一些痛苦的嘶吼聲。
“這是什麼怪物？爲何我從未見過？”符子璇走到我身旁，隨着我的目光望去時，整張臉都寫滿了不可思議，“先天仙妖一族中，從未出現過這種生靈。”
“當然了，它絕對不可能是先天仙妖。”我頗爲激動道，“它叫鯤鵬，和大黃、可伊一樣，應是屬於神獸，人族的神獸。”
“神獸？”符子璇恍然大悟，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們人族的古籍上記載過，每一任人皇，都會騎着一頭彌天巨獸征戰沙場，它無四肢，卻能遨遊天際，穿梭虛空，難不成就是眼前這叫做鯤鵬的生靈？”
“應該是了。”我臉色頗爲震撼，能夠將鯤鵬馴服的人皇，恐怕境界已經超然於世了。
而且，這頭被先天妖氣所感染了的鯤鵬，至今都沒有任何道身腐爛的痕跡，反而氣勢無窮，就像一頭返璞歸真的聖獸般，非一般人能窺之。
“我看不出，它在什麼境界。”我沉聲說道。
初入仙界時，我便遇見了一頭仙帝級別的風奴獸，如今見到這頭鯤鵬，反而連它身上的境界都感應不出，要麼是因爲它太過強大，強大到超脫了天地規則；要麼是因爲，它已被先天妖氣同化，失去了神獸血脈的境界，只是一頭苟活於世的浮屍罷了。
後者的可能性，很小。
此時的它，並沒有意識到我和符子璇來到了古殿的最後一層，仍然拼命撞擊古殿。
除開它之外，在幽瞳的幫助下，我望見更下方的平地上，已經匯聚了數萬名人族將領，他們均被天空中落下的血雨召喚而來，齊齊嚴陣以待，有的手持長戟，有的手持大刀，更甚者騎着駿馬，挺拔而立。
只是，一個個臉上毫無生氣，眼眸血紅。
這般場景，令我微微一嘆，剛一收回目光，符子璇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秦一魂，你快看，這是什麼——”
我轉過頭去，這才反應過來，這第一百層中，竟然擺着一副棋盤，右手邊坐着一位仙風道骨的強者，一半肉身保留着，一半肉身已經化爲了骸骨。
坐化了？
我擡起腳步靠近了幾分，儘管這人只剩下半張臉，卻也能看出生前絕對是個俊美男子，臨死前右手還高高舉起，像是要在棋盤上落子一般，只是手中沒有任何棋子。
我望向棋盤——
只有二子。
一子，名爲“天”。
一子，名爲“地”。
正中分界處，寫着“命運”二字。
“好一個以命運爲盤，天地爲子！”
我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棋盤未免也太過豪邁，太過壯闊了。
“你看，這人身上穿着的長袍……”符子璇語氣突然變得緩慢且震撼，顫聲道，“他……他該不會是……是你們人族最後一任人皇吧？”
我轉眼望去。
縱使他的仙軀坐化，但身披的長袍，也只是沾染了部分灰塵，不難看出上面雕刻着的真龍圖案，與我在傳送陣盡頭見到的持戟之人所身披之袍，相差無幾。
如果非要挑些差別，那持戟之人的長袍上，只紋了一條真龍，而這人身上的皇袍，卻紋了足足九條有餘。
“這個人生前一定強大無比，這裡的妖氣竟然無法侵入他的身軀。”我輕聲道，“否則的話，我們麻煩就大了。”
我蹲下身來，仔細觀看着棋盤上的紋路，伸手將上面的灰塵抹去，喃喃道：“他……真是人皇嗎？”
“我也不敢確定。”符子璇始終望着那道皇袍，說道，“不論是我娘，還是你們人族，都有記載，能夠穿上這皇袍的人，只有你們人族挑選出來的人皇。”
“那，傳送陣盡頭阻攔我們的持戟之人，也是一位人皇？”我問道。
符子璇卻搖頭道：“不可能，既然我特意加上了最後一任人皇這幾個字，你就應該明白，這所謂的人皇，早就已經隨着先天仙妖一族的沉寂，而被歲月抹去了。”
“這是……”我的目光突然望向棋盤邊上的石壁，那上面有着幾道極具鋒芒的古文字，有一種說不出的銳意，似乎凝聚了眼前這名坐化之人的力量。
“爲何這裡會有古文字？”符子璇見我面露疑惑，一同望來，並下意識朗讀而出，“見我道身者，奪我傳承，披我皇袍，了我心願，護我人族千年，可稱人皇。”
見我道身者，奪我傳承，披我皇袍，了我心願，護我人族千年，可稱人皇。
符子璇讀出這幾個字時，我的心臟猛然加速跳動了起來。
“……不錯了，這人應該就是最後一任人皇了。”符子璇也有些不可思議，嚥了口唾沫，說道，“秦一魂，你在想該如何接受他的傳承，是嗎？”
我幡然醒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望着這副半人半骨的身軀，望着他那形單影隻的眼眸，從裡面看到了無盡的遺憾與不甘。
“他，爲何而死？”
這個疑惑，充斥着我的大腦。
一位頂級強者，一位終結了數萬年大戰的人皇，爲何會坐化在此？
又爲何，會死的這麼孤寂？
“秦一魂！”符子璇在我耳邊輕聲喊了一句，說道，“你想做人族的人皇嗎？統領千軍萬馬，守護這片界域，與先天仙妖一族所抗衡。”
“你想成就無上之位，想獲得超脫俗世的力量，屹立於羣山之巔，身披九龍皇袍，俯瞰世間衆生嗎？”
“秦一魂！”
我腦中轟然炸裂，無數道並不屬於我的記憶，如同涌泉般，取代了我的神念，險些要碾滅我的神智。
而後，我見到了漫天的廝殺，見到了漫天的血光，見到了一個左手持伏妖岐神塔，右手持着金色長戟，身披九龍皇袍的男子，緩緩朝着我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