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平縣城的事情結束,辰風和衆人告別離開,原本想要早早返回山莊的。
不料,麻煩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
辰風走着走着,卻是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
一處不在主世界中的陌生小鎮,突然出現在辰風的眼前。
秋日的鎮子裡到處都彌散着一股肅殺之意,時常有疾風掃過長街,吹起滿地落葉,彷彿枯葉蝶成羣。
而在靠近出鎮主路的牌坊下邊,還有白色的濃煙不斷往外涌出,同時有紙張灼燒的氣味彌散在風中,氣味十分嗆辣。
待到辰風走到近處的時候,不禁被薰的眯起了眼睛,於是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了天上。
在漸漸陰沉的空中,有一大堆的紙錢漫天散落,飄飄灑灑,被晚風推送着,預示着不知是誰家又添了新痛。
辰風忽然駐足,眉心不禁微微皺起,眼眸開始深邃了幾分。
這麼一個窮鄉僻壤的小鎮子,上空竟然會被殺機如此濃烈的煞氣籠罩的密不透風?
難道此地也出了什麼嗜血的邪祟?或者是有生性殘殺的妖孽從山林之中化形入世?
可自己又不是屬柯南的,怎麼走到哪兒哪兒就出問題?
辰風正想着,遠處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少頃,鎮子裡走出來一個穿着麻衣的老翁,頭上綁着白色的布帶,兩隻眼眶微微泛紅,表情上寫滿了悲痛。
這老翁手裡提着一隻嶄新的木桶,用一塊黑布蓋着,桶底參差不齊的木茬還清晰可見,應該是剛做好還沒來得及打磨。
見狀,辰風立即拱手上前:“老伯,您好,請問這是何處?”
“你……你是何人?”
“我是四方雲遊的書生,不小心迷了路,沒想到走來走去就誤入了此地。”
老翁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後嘆了口氣:“這裡是蓮蓉鎮,隸屬於大河國北臨郡平高縣,向北走就能走到縣城,趁着天還未黑你趕緊離開吧。”
“老伯,我都走了一天了,現在口乾舌燥的,能跟您討碗水喝嗎?”
老翁再次打量了他一眼,表情極不情願道:“前面的大路上有個茶肆,那裡有茶水專供過路人飲用,你可以去那裡討碗水喝。”
拒絕的這麼幹脆?
辰風不由得心中一動,心說看來這鎮子裡的確有什麼貓膩。
於是定睛觀瞧,果然有所發現。
這老翁周身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妖氣環繞,應該在不久前剛與邪祟有過近距離接觸。
即使不是直接接觸,也是觸碰過留存濃烈妖氣的物件。
不過當辰風以神念再次觀察後,又發現這老翁身上的因果並不複雜。
耕地、種田、生兒育女。
老翁忙忙碌碌便過了一生,與邪祟之間並無關聯,亦沒有見過妖魔的可能。
“後生啊,這天馬上就黑了,你還是快走吧,不然茶肆都關門了。”
老翁被辰風看的極不自在,不由得後退了幾步,用身體擋住了手中提着的木桶。
看樣子這桶中的東西十分重要,而且不便見人,只能遮遮掩掩。
辰風露出一口白牙:“老伯,我想喝你家的水行不行?”
“我不賣水。”
“你可以做大自然的搬運工。”
“......”
話音剛落,老翁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沉,神色頓時變得有些慌張。
沒等辰風再次開口,他立刻就將木桶抱在懷中,轉身往鎮子裡跑去。
這條路並不長,但老翁的腿腳明顯不太利索,搖搖晃晃的都沒有跑出去多遠。
辰風伸手,並指如劍,將一道悠然劍氣凌空斬過,直接將木桶削去了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噗通——
桶中掉落了一隻棕色襁褓,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後散開,裡面赫然是一個黑紫色的死嬰,雙目圓睜着,手腳微蜷,身體已經僵硬。
“老伯,你桶裡的東西掉出來了。”
辰風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嬰孩。
老翁這才意識到手中的木桶變輕了,於是立刻回頭,看到死嬰時不由得大驚失色,噗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你這個後生......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辰風上前,“老伯你提着一具死嬰,逢人就跑,怕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胡說!”
“那您爲何如此慌張?”
老翁嘆了口氣:“後生啊,我勸你趕緊離開,這地方不祥!”
“那您能不能告訴我,這死嬰是怎麼回事?不然我只能去報官了。”
“別,我說,我說!”老翁捶足頓胸,“這是我親孫子,早上剛剛嚥氣,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五個了。”
“什麼第五個?”
“第五個死嬰!”
辰風聞聲皺眉:“連着死了五個嬰兒,怎麼死的?”
老翁搖了搖頭,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們每一個都熬不過出生當夜,第二日清晨便會死去,就像是遭了詛咒一般。”
“那爲何您要拿着木桶把這死嬰帶出來?”
“這是我們村的習俗,剛剛出生的孩子沒取名字,自然不能埋進祖墳,只能拿桶裝着,帶到村子外的田邊埋掉,不然是會出大事情的!”
經過老翁斷斷續續的講述,辰風逐漸瞭解了蓮蓉鎮所發生的事情。
那是初秋時分的一個陰雨天,從未有客人到訪的蓮蓉鎮迎來了一位賒刀人。
所謂賒刀人,便一羣帶着菜刀、剪刀、鐮刀等農用刀具的玄門道士。
他們並非修仙者,而是俗世中看破紅塵的出家人。
賒刀人的足跡遍佈天南海北,最喜歡到人跡罕至的村落,然後將嶄新的刀具免費借給村民使用,並留下一段預言。
例如,待米價從每升八十文降到每升十八文的時候,他便會回來收取買刀錢。
又或者待冬日萬花齊放,六月天降大雪時便會前來結賬。
往常時節,百姓對於這種裝神弄鬼的術士全都會抱以嗤之以鼻的態度,但這刀具如同白送,又有誰會拒絕呢?
不過這次來蓮蓉鎮的賒刀人所賒的並不是刀,而是純金的長命鎖。
同樣的,他留下的預言也與往常不同,內容十分恐怖,言下之意便是,當蓮蓉鎮再也沒有新生嬰孩之後,他便會回來收賬。
就在那天,幾乎所有人都接受了這位賒刀人的長命鎖,高高興興地給自家孩子帶上。
因爲在他們看來,鎮裡未婚的少男少女還有很多,新生兒無論早晚總會有的。
既然如此,那賒刀人說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再說了,東邊第三戶的劉鐵匠家媳婦兒已經有了身孕,西邊第二戶的張信差也馬上就會有第三個孩子。
就連南河岸的魏寡婦也神乎其神的有了,這幾天肚子明顯開始變大,不知道是鎮上哪個熱心腸的老爺們兒所爲。
如此一來,這純金的小銅鎖豈不是白送的一樣?
可自賒刀人走的那天之後,詭異的事情就開始不斷髮生了。
先開始是張信差家的媳婦兒難產,一口氣請了七八個穩婆,歷時一天一夜,結果還是母子雙亡。
後來便是王秀才、蔣財主、魏寡婦,最後則輪到了昨天生產的劉鐵匠家媳婦兒。
這些新生的嬰兒無一例外,打一降生便開始嚎啕大哭,粉拳死死攥在一起,像是捏住了什麼一樣,直到嚥氣都不肯鬆開。
更爲奇怪的是,每當臨盆的前一夜開始,產婦就會忽然間暴瘦,臉色蠟黃如紙,嚴重的甚至有些脫相。
至此,小鎮裡的居民終於意識到了危機,紛紛將賒來的長命鎖丟進了南河灣,又家家戶戶出錢出力,在河岸邊辦了場盛大的祭祀。
可是第二天那些長命鎖卻又回到了原地,孩子的脖子上、桌案上、宗祠的香臺上,比比皆是。
直到今日,劉鐵匠的父親,也就是面前白髮蒼蒼的老翁,根據本地的習俗,用木桶裝着死去的親孫來到鎮外,準備將其埋進地壟。
“賒刀人……”
辰風皺了皺眉:“看來賒刀只是名頭,害命纔是目的。”
“我說後生啊,你還是趕緊離開吧,莫沾染了我們村的詛咒,以免無後啊!”
“老伯,如果您信我的話,能不能讓我在鎮子裡留一晚?”
“......”
“不信。”
辰風表情有點尷尬。
老翁又道:“你怎麼就是不聽勸呢?不孝有三,無後最大,趁現在爲時不晚趕緊走吧。”
“我沒打算成婚生子,所以老伯您不必擔心,莫說詛咒,就算生兒子沒**兒我也無懼。”
辰風伸手將死嬰重新裹進襁褓,裝回木桶後遞給我老翁。
“我只是討碗水喝而已,老伯你真的不用如此謹慎。”
老翁無奈地接過了襁褓:“你既然不怕,那就跟我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