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勢如破竹（中）
吼！
一聲猿嘯。
黑猿王顯化本尊，化作三十多丈巨猿。
城牆不及巨猿腰間，身上掛着一道道傷痕，深可見骨。。
“吼什麼吼！”
杜思身形一閃，與巨猿面部齊平。
巨猿張口噴出黑煙，漆黑如墨，血腥腐臭。
“君子慎言！”
杜思屈指一點，巨猿血盆大口不受控制閉合，黑煙從七竅中噴出。
巨猿目眥欲裂，手中出現一根玄鐵柱，當頭轟向杜思。這玄鐵柱乃黑猿王，以十萬斤各種金屬靈物煉成，又抽取一條山脈煉入其中。
一擊之下，可裂地破山！
“天命在我！”
杜思雙目陡然化作銀色，面對玄鐵柱不閃不避，手掐法訣：“勢如破竹！”
刺啦！刺啦……
一聲聲筋骨血肉撕裂聲，在巨猿體內傳出。
一根根青竹，從巨猿體內硬生生鑽出來，不斷吞噬血肉筋骨生長。
“這術法怎麼像是魔道……”
王勘嘀咕一聲，手中浮現一冊書籍，頁面翻動，化作無數禁制符文，落在巨猿身上重如山嶽。
內有青竹吞噬生機，外有靈紋鎮壓肉身。
巨猿掙扎力量不斷削弱，直至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此時。
人族大軍已經攻入城中，最先進入妖城的是飛鷹軍。
飛鷹統領牛肅，坐騎是一頭金翅鷹妖，雙翼展開有數丈寬，落地瞬間就抓碎了城頭妖將頭顱。
“牛爺來了！”
牛肅身形一躍，近兩丈的身高，落在妖魔面前，一時分不清誰是妖魔。
武器是兩柄巨斧，揮動時斬出一道道玄光，肆意破壞殺戮。
武道宗師極擅近身廝殺，落入妖兵羣中，片刻時間就將城頭染成了血色。
轟隆隆！
“殺！”
地面騎兵殺來，順着城門缺口，如同洪流一般衝入城中。
一切阻擋的妖兵都踏成血泥，縱使化身數丈的大妖，也只能讓衝鋒緩一瞬。
數千年來，妖城從未出現過大規模戰爭，城主更替也只是捉對廝殺。妖族本就桀驁難馴，長時間不訓練，妖兵根本不懂協同作戰。
單對單強於人族，面對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只剩下跑得快這個天賦。
黑猿王受制後，妖兵無人指揮，各自爲戰，短短一個時辰就死傷殆盡。
城中妖民嘗試抵擋了一陣，見駐守妖兵死的悽慘，紛紛扔下手中兵器，抱頭蹲在牆角。
洵字旗插在了城主府，迎風飄蕩。
妖族文字與大乾不同，字數稀少，筆畫繁複，更接近於上古靈文。
城中人族不認得旗幟文字，卻知道妖城變天了。
平日裡囂張跋扈、動輒食人的妖怪，被栓成一串，老老實實的任由驅趕。
城南一處肉鋪。
牛妖屠夫弓着身，戴着玄鐵枷鎖。
五根禁法鐵釘，穿透四肢、丹田，一絲反抗力氣也提不起來。
兵卒押着牛妖，準備送去城主府記下功勳。
此番南征，朝廷允諾功勳可直接換取銀子，一頭活的妖族至少十兩。
忽然。
房間中傳出聲響，哞哞似乎是牛叫聲，聽起來有些柔軟稚嫩。
“還有妖怪？”
兵卒正要踹開房門，忽然被什長拉住。
“你小子不要命了？”
伍長呵斥一聲，將旁邊牛妖熬好的油脂，潑在鋪子上，取出靈火符引燃。
天乾物燥，又有油脂助燃，轉瞬就烈焰洶涌。
哞！
牛妖屠戶目眥欲裂，掙扎着想要衝進火海。
兵卒們哪會讓它如意，燒死了哪裡去領賞，索性揮刀將牛妖雙腿砍了。
這時。
火焰中有兩道半人高身影，四蹄飛奔，掙扎慘叫着從屋中向外衝。
什長一揮手，當即三名盾牌兵擋在前面，三名刀斧手借盾牌遮掩，抽刀準備砍殺。
刷刷刷！
三名弓箭手連續射出數支利箭，銘刻穿甲、破邪符文的鐵鏃，立刻穿透身影頭顱、脖頸。
兩道身影衝出火海，又向前走了幾步，轟然倒地。
這纔看清楚，竟然是兩隻小牛妖。
“你倆手咋這麼快，白送的銀子也撿不着！”
什長罵咧咧兩聲，上前將小牛妖后腿削下來，咬了一口嚼了嚼。
“三分熟，味道不錯！”
兵卒看着眼饞，紛紛上前將小牛妖削了，趁着火勢現烤現吃。
這可是妖族血肉，食之能強身健體，在大乾吃一頓要花大價錢。
牛妖屠戶雙目赤紅，恨意滔天，牙齒都快咬碎了。然而雙腿斷了，妖氣又遭禁法釘禁錮，只得眼睜睜看着小牛妖被吃幹吞淨。
這一幕。
城中任何一處都在發生。
烈焰遍地，肉香四溢。
大乾不準備長期佔據青丘妖國，所以妖城沒有存在必要，現在不燒，離開時也會施法將其摧毀。
兵卒們吃了妖族血肉，運轉軍中武道，增長力氣。
妖城中的人族，吃的是復仇，恨不得連骨頭都嚼碎了嚥下去。
此時。
城主府中同樣在燒烤。
烤的正是黑猿王，葉巡親自掌控火候。
葉巡取出一件長槍法器，從黑猿王嘴裡穿刺，從下半身透體而出。
黑猿王此時還未徹底身死，妖氣力量神魂全都遭到禁錮，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架上火爐。
妖王肉身，完全免疫尋常火焰。
葉巡又取出一件銅鼎法器，以法力催動，竄出十數丈高紫色火焰。
陳英驚訝道：“葉兄弟，你這傢伙事也太齊全了吧？”
“張將軍有所不知，烤一頭妖王嚐嚐味道，是所有千幻宗弟子的夢想！”
葉巡說這話，不忘翻滾黑猿王，免得烤焦了。
李洵聞言，忍不住讚歎道：“貴宗所爲，實乃人族之脊樑！”
進入青丘妖國境內後，李洵所部接到軍令，負責攻破巨猿城，擄掠城中妖族。
李洵當即施法，聯絡了附近十二宗弟子，瞭解巨猿城具體情況。
之後派遣千幻宗弟子葉巡，配合李洵騙開城門。
葉巡與黑猿王所說確實是真的，他娶了上任狐仙之女，身上還有狐仙信物，無論黑猿王施展什麼手段，都不會生出懷疑。
黑猿王皮糙肉厚，即使以靈火焚燒，也足足烤了一個多時辰才熟透。
此時。
城中兵卒已經抓捕的差不多，城主府外匯聚了數千妖族，頭戴枷鎖，以玄鐵鏈連成一串，跪在地上等待審判。
這些妖族看到火烤妖王，僅剩的一點反抗心思，當即消失的一乾二淨。
城中人族自發的匯聚過來，看着黑壓壓跪的一片妖族，臉上有痛恨喜悅茫然以及擔憂。
恨的是妖魔兇殘，喜的是大仇得報，茫然日後何去何從，擔憂妖魔回頭報復。
當黑猿王的肉熟了，香氣飄出來，所有人都忍不住流口水，甚至跪在地上的妖族都在舔嘴脣。
妖王血肉，效用堪比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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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人吃一塊，延年益壽不好說，強身健體輕而易舉。
這也就是在妖魔遍地的域外，放在大乾境內，朝中百官也不好說，都吃過炙烤妖王。
葉巡切下一塊肉，嚐了嚐說道：“熟透了，怎麼吃？”
“城中軍民，分而食之！”
李洵一聲令下，無數人衝向黑猿王。
兵卒尚且用刀切下來，城中百姓直接手抓牙咬，大口吞嚥。
妖王血肉，吃一塊就精氣滿溢，再難吃第二口。
黑猿王三十餘丈的身軀，足夠城中十餘萬兵卒百姓，全都享用妖王血肉滋補。
李洵與麾下將領，更是大快朵頤。
杜思、王勘兩位大儒還好，儒家並不注重肉身，若是當真軟了，立刻加持諸如鐵石心腸、柱石之堅之類的術法即可。
其他將領多是修行武道，對滋補血氣的靈物，永遠不嫌少。
天狼軍統領謝陵，扯出黑猿王肋骨，連肉帶骨嚼碎了吞入腹中。血氣彭拜溢出體表，真氣運轉，迅速煉化入肉身。
“若是頓頓吃這妖王血肉，咱也能煉化外景，化入體內！”
武道修行外景入內景，不止是領悟境界，還需肉身強橫，否則堪比神兵利器的外景，直接將五臟六腑撐爆了。
李洵笑道：“謝將軍放心，這可是妖國，其他的不敢說，妖王血肉管夠！”
“嘿嘿嘿！”
謝陵笑了幾聲，悶頭吃肉，沒有繼續搭話。
堂堂武道宗師，性子莽直不代表是傻子，妖王可不是輕易能斬殺，這位李總兵不止來歷神秘，拉攏人的手段也高明的很。
短短時日，李洵與牛肅那廝，已經稱兄道弟了。
李洵見此也不着急，轉頭與其他將領敘話，尤其對周先生舉薦來的熊明另眼相看。
熊明麾下不過千餘騎，然而訓練有素，千騎衝鋒宛如一人，屬於少見的練兵之才。
杜思嚐了嚐葉巡秘製的猿心，味道頗爲玄妙，說道：“葉兄弟，聽聞貴宗傳承自太祖，弟子皆爲李姓？”
“李姓在青丘屬於忌諱，莫說做臥底，平日裡遇上了都有可能遭到追殺！”
葉巡點頭說道：“爲了打入青丘內部，便改爲了葉姓。”
“這是貴宗功勳所表！”
杜思對葉巡拱手，說道：“原本我自詡降妖除魔，勉強有了些成就，足以立行立命。如今看來，不過井底之蛙而已！”
周易曾在書信中多次指點，讓杜思以降妖伏魔爲萬事之先。
杜思對此深以爲然，甚至不惜改變道途。
原本繼續參悟竹之道，寫一些名傳天下的文章，然後出仕做幾年州牧，足以晉升一品行立命，甚至有可能窺見聖賢。
龍川書院老山長，已經讓朝中弟子幫杜思尋覓了州牧位置，擇日即可上任。
杜思拒絕了老山長的好意，遵從周易所說，毅然決然換了路徑。
捨棄了晉升容易的仕途治民，選擇了斬妖除魔以救民。
救民比治民難了百倍不止！
儒聖傳下的道統，原本是濟世救民之道。
由於以救民立命太過於艱難，少有人能修行至一品，後來有大儒另闢蹊徑，通過仕途治民，同時藉助國朝氣運，可以輕鬆晉升一品。
再後面的儒家修行者，無人修救民之道。
“杜先生謬讚，大乾亦有高人！”
葉巡笑着說道：“如今在青丘有兩個姓氏有原罪，其一爲李，其二爲陳。”
“陳！”
陳英神色一怔，疑惑道：“陳姓礙着那幫狐狸什麼事了？”
“此事源自名爲陳英的前輩高人！”
葉巡一臉羨慕與崇敬的說道：“傳聞陳前輩來自大乾，自來到青丘，連續騙了七尊妖王，數十尊大妖……”
“陳前輩先與妖王相戀，然後趁其不備斬殺，隨後瀟灑離去！”
“據說那些妖王臨死前，仍然是笑着的！”
“由於事情鬧的太大，甚至驚動了狐仙出手，幸好陳前輩手段高明，損失了幾道分身逃之夭夭。”
“如今青丘境內，姓陳的會遭到女妖追殺，叫陳英的……早已經殺絕了！”
咳咳咳！
陳英面色蒼白，一時間沒喘過氣來，劇烈咳嗽幾聲。
葉巡疑惑道：“張將軍受傷了？”
“哈哈哈，可能想起了傷心事！”
李洵忍不住笑出聲，說道：“那位陳前輩，什麼時候出現的？”
“時間不會太久，據狐仙追根溯源，最早的案子發生在前年左右。”
葉巡說道：“陳前輩天賦異稟，精通道術、畫道、武道，實力深不可測！”
“姓張的……”
陳英哪還不知道，張誠藉着自己名字，在域外爲非作歹，難怪周哥讓自己改個名字。
念頭一轉，心中琢磨着，如何讓張哥出出名，方能報揚名域外之恩！
隨着最後一塊血肉撕下，黑猿王只剩下巨大骨架，光潔如玉，一丁點都沒有浪費。妖魂早已自行崩潰，即使妖族兇狠暴戾，也不能親眼看着自己被吃乾淨。
吃飽喝足力氣大漲的兵卒，將抓來的妖族，全都裝入儲物法器。
重重疊疊，塞滿了法器任何一處空間。
妖族性命頑強，十天半月也不會死去。
這期間由王勘或者杜思送回大順邊疆，自有朝廷的人接應，隨後直接送入斬妖司大獄。
妖城當中，只剩下殘存的人族。
李洵問道：“這些人怎麼辦？”
“自會有人來接應，送他們去大順生活。”
葉巡說道：“將軍還是想想，下一座城去哪裡，趁着我這福地使者的身份還沒暴露，多騙幾座城門，可以少許多傷亡。”
“當然是黑猿的好友，赤龍城，正好拿到了黑猿的印信。”
李洵說道：“待你身份暴露了，乾脆加入我軍中，幫訓些精銳探子，至少做個將軍。”
“身份暴露後，我的死期就到了。”
葉巡法力運轉，額頭顯化狐狸印記，說道：“若與青丘福地狐妖結爲夫婦，必須留下魂印，生死受人掌控。”
李洵聞言，不禁沉默。
“葉兄弟有什麼心願？本將軍一定幫你完成！”
葉巡笑着說道：“確實有一個心願，需要麻煩將軍。若是有朝一日人族踏破青丘，幫忙尋到胡嬋的屍骨，將我們合葬在一處。”
“這是爲何？”
李洵疑惑道：“君之大節，當配太廟，豈能與妖魔同穴！”
“我與胡嬋人妖有別，數十年感情卻做不得假。”
葉巡緩緩說道：“生前盡爲人族，死後就讓我……任性背叛一回吧！”
“葉兄弟放心，我定幫你如願！”
李洵摸了摸胸膛九條龍紋，從未有如現在這般，渴望兵破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