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血腥麼?”
“此話怎講?”
秦笑月坐在斷頭的虎皮妖獸背上談笑，莫歡從懷裡揣出了一壺紅月。
“我這幾年總會做一個夢，在夢裡我是一個通天徹地的大人物，我等修爲輪迴重生，無所不能。”
“得了吧，傳說當年的武神和龍神殊死一戰就是雙雙提升到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可以輪迴重生，這多少萬年過去了，你有見過一人歸來麼?”
莫歡斟酌了一杯道：“世上真有此等境界麼?”
秦笑月沒有回答他，只是痛飲一杯道：“你夢到的那個人喚作什麼名諱?”
“秦風。”莫歡直接說道，二人相視一笑。
他們做得是同一個夢。
“喂，假若你我這一生皆是假，那活着又是爲何?”
“活着爲什麼，這個問題死後自然曉得，咱們要做的就是殺出去！”
二人默契一笑，眼前殺來的野獸高大有三五十丈，尖牙利嘴，
“你吸收了多少氣血?”
“沒看到麼，九星武宗！”
莫歡青衣染血，笑容又放縱不羈了幾分，拳頭一握站起了身。
“哎，秦笑月，倘若你我活過了今晚，結拜爲異性兄弟如何?”
“正合我意。”
這幾十頭圍攻他們的皆是五階妖獸，因爲四階妖獸都被殺死在了腳下，此等戰力當是武宗第一！
不會有人被熱血感動的，他們只會藉助這個吸引獸潮的時機多苟延殘喘幾下，若是說一羣苟且之輩真的找到了家，那一定不是陽光照耀的地方。
太亮了，刺眼。
“小傢伙，你已經到了外強內乾的境地，讓我一絲力量出去！”
“呵，你在做夢，魔頭，下輩子都不會放你出去”
秦笑月一拳轟出，龍吟虎嘯，戒指裡的睚眥反倒是笑臉相迎。
他陪伴這小子兩年有餘，也是沒有想到，一個尋常的小子會覺醒可進化的武脈，這樣子下去說不定還真的會出一頭人間的武道真龍。
也罷，他嘆息了一聲，這倆小子撐不住太久了，五階妖獸可是堪比大武宗的存在，想要橫虐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嘛。
注視着莫歡背對衆人而作的虛影，睚眥心底暗暗道：“武神，真的是你麼?”
這一道背影之所以奇怪就在於他始終背對衆人，倘若你坐在莫歡正面，他就背對着莫歡，也背對你，倘若你站在莫歡背後，他便也坐在背面。
不論從哪一個方向觀測，這一尊盤腿而坐的虛影皆是背坐。
這世間除卻了武神之外，何人還有這般修爲，但奇怪的地方就在意，分明是一尊沉睡即將甦醒的武神，爲何要選擇一個莫歡呢？
這小子究竟有什麼與衆不同之處?
睚眥身爲龍神九子之一也是全然看不出其玄妙之處。
可就在此時，有人吐血墜空，正是莫歡！
風鈴鳥從高空擊落了莫歡，這纔是真正的空中襲殺。
“你還不出手麼?”
武神，究竟是從何處崛起的，這件事在常人看來就是一個謎底，即使知道真相的老怪物，死的死，殘的殘，倖存的也不敢多說。
無他，武神崛起只有一個原因，他虛心好學，又熱血好戰，龍神九子曾在胚胎時就與其關係甚好。
武神從萬物靈長之最的龍神身上看出了武道九重，不過百年就橫空而立，帶領人族從妖族之中脫離，一路凱歌，成爲了足以和龍神爲敵的最強者。
當初，龍神執掌天下萬族，人族亦是萬族之一，武神愣是帶領單一的人族崛起，其創造的武道強大與否也可見一斑。
換句話說，在這件事上人族相當於是叛徒，而在人族有了立足之地以後就稱呼其他族類爲妖。
萬族破滅，人取其一。
正因爲如此，妖族纔會敵對人族，因爲二者之間勢必要爭個魚死網破的關係，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想要活着就必須除掉對方。
“武神，你的力量可以借給我一用麼?”
“三息！”
體內有一個聲音這般回答道。
“好！”
在獲得允許之後，那個一直背對蒼生的身影終於睜開了眼，一掌擊出。
這一掌不偏不倚，擋在他面前的所有六階妖獸都瞬間敗落下陣，他們的氣血衰敗，死氣沉沉。
“武皇?”
青牛妖王嗅到了這力量的根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一絲氣息都有九星武皇的境界?
他本能的就要走，但是這個過程很快，就在三息之後，擋下莫歡面前的六階妖獸被清除了一個乾淨。
但那虛影也停止了動作，莫歡面色蒼白，三滴本命精血墜入了虛影之內。
原來這是一筆交易！
“假武皇，真武王！”
青牛妖王雙角猛的找準了一處地界，一頭紮下。
莫歡捂着胸膛再也沒有了一戰的餘力，秦笑月更是被驚愕的連連後退。
那個地方他太熟悉了，鐵蘭城最爲喧鬧之地！
瓦舍勾欄之地，竟然會藏有那位閉死關的城主?
咳！
一聲乾咳聲瞬間傳遍了鐵蘭城。
“城主?”
躲避在護族大陣後的老鼠家主們紛紛在心底暗道，祈禱城主以必死之身撐到天亮！
莫歡看到那老者的時候差點跌撞在地。
莫家遺落小鎮的鎮長?
“怎麼會是你?”
老者嘆息了一聲，並沒有過多解釋，他那大武師境的修爲在這一瞬爆發，武宗，大武宗，武王！
“這五十年來，老夫一直在等，等一個突破至武皇續命的機會，但這座鐵蘭城日益落寞，可惜咯，時至今日，連老夫的莫家也要除去，這座城何時冷漠至此呢？”
“二位小友，你們還真是命好，生在了一個年歲，老夫最恨沒有與秦天活在同一個年歲，即便一路引導他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死在了自私自利的廢物面前。”
在他身負重傷苟延殘喘的五十載裡，沒有一天不在期盼着這一天到來。
他曾以爲可以將秦天培育爲新的城主，沒想到竟會中途夭折，這一次他定要保下莫歡，秦笑月！
人族真正的未來不是那幫子縮頭烏龜，是這兩個有血有肉的少年！
“你我，一戰！”青牛妖王吐字不清的說道。
“好！”
城主的雙指一併，氣血暴起，他的武脈竟然是一柄劍！
“劍河！”
城主一聲令下，鐵蘭城的一塊塊廢鐵，房屋都開始了震顫，木頭，石塊都飛向了天空。
氣血浮游！
山石草木皆爲劍！
“扎?”青牛妖王感受到了這渺小人類散發出來的氣血一次次沖刷着他的身軀，那滿城皆劍，百劍，千劍，萬劍，一柄柄懸空的靈劍看得人心都在發顫。
“去！”
喝聲起，萬劍歸宗！
劍如雨落！
這是何其慷慨激昂的一幕，萬劍懸天而去，沒有一隻六階妖獸敢輕易靠近。
劍撕扯着妖王的皮膚，祂的氣血都在發顫，妖王太強了，但他也會害怕。
“他怕死麼?”
莫歡站在秦笑月的身側笑道。
“你應該最瞭解他吧。”
“可是從某種層面上說，他就是你的爺爺。”
秦笑月沉默了，莫歡更是啞然，他們臉上不住的被妖王燃燒的血液砸中，會有一層氣血護盾擋住，妖王的血在離體之後就會燃燒，且具有劇毒。
一劍劍撕裂長空，刺中了妖王，又穿過其身。
這連妖王都無法擋下，可見其劍氣的殺伐第一不虛。
更爲恐怖的是，青牛妖王在被一劍劍隔開外邊的皮膚之後，纔看清了其真實的一幕，這皮膚之後，沒有內臟，只有骨架。
以及燃燒的獸魂！
他的血肉早就燃燒了個乾淨！
“怪不得這青牛妖王看起來傻傻的。”
“爲了復仇，爲了除去對手，他硬生生熬了五十年，想必當年他就死去了，只不過這一層皮不斷癒合，燃燒獸魂活了下來。”
城主第一萬七千劍飛出，他的皮膚也出現了皸裂。
秦笑月看到了這一幕都覺得驚悚，更別提莫歡，他可是與城主在城外朝夕相處了兩年呀。
當一片片皮膚飛去，他們才發現，城主的體內也是一副骨架。
劍魂在其體內燃燒……
一隻大妖王，一位人族王，皆是爲了這一刻，燃燒着命魂，死撐了五十年呀。
“死，你，我，同歸……”
青牛妖王癡道。
“於盡！”
城主的話鏗鏘有力。
“劍，合一！”
城主一喝，他的劍已耗盡，卻也斬滅了妖王的皮膚。
兩副骨架的魂魄都在逐漸消散。
但這最後一招武技直接將骨架化作了一柄古劍，直衝大妖王而去，劍魂，獸魂一併轟中，刺耳的一聲爆鳴。
“吼～”
武道也好，妖道也罷，二者走得皆是氣血路，但這二者皆是氣血燃盡靠魂殘存，那魂魄又是靠什麼呢？
自然是意志，只因爲二者的意志長存，魂魄才能維持五十載！
光爆從高空炸裂開來，席捲了全城，沖毀了城牆，街道，房屋。
衝擊波將秦笑月和莫歡都衝了七十多丈遠，一步也站不住。
噗！
二人同時被撞到了牆裡，動也動不得，更多的妖獸在嘶吼，他們的王死去了，葬滅於此地，絕無復生的可能。
這一戰，不論是妖族還是人族都損失嚴重，光是這座城就要修復不知幾十載。
吼～
妖獸朝月哀嚎，爲王莫哀！
回首看人間，十座護族大陣關的很嚴實，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更令秦笑月失望的是，從始至終，雙夜巧都沒有出手。
他凝望遠方，知道那個曾經心若荷蘭的女孩已被這座城的霧遮住了雙眸。
事實上，如若他不是與莫歡在森林裡一同逃生了數月的話，他也早就滅失了自我。
妖王逝去，六階妖獸依舊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它們還準備一爭高下時，秦笑月的骨戒突然發出了一聲嘶吼。
龍吟！
吼～
在聽到這震懾天地的龍吟聲後，原本不可一世的六階妖獸紛紛低下頭，灰溜溜的奔出了破敗的鐵蘭城。
但護族陣裡的人沒有一個敢冒頭。
直到天明，一座座護族大陣解除，纔有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他們哭的哭，笑的笑。
爲了苟活而欣喜，爲了死者而悲傷。
不要去問爲什麼不去救死者。
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可恥！
“秦笑月果真是少年天驕，我鐵蘭城大幸呀！”
“莫歡啊，之前是我們錯怪了你。”
“此等天驕，世所罕見，未來定是城主那般的人物，少年既有英雄氣，更有大丈夫之氣，前途不可限量。”
這羣人厚顏的談笑，莫歡卻是一句都未聽，只在街邊吃着一塊碎炊餅，雙手捧起了一把水喝着。
“秦兄，他日有緣再見！”
“老莫，你要去哪？”
“天玄城。”
莫歡的上身肌肉發達，燃燒着氣血，只有他那袍子此刻在清水裡洗了一遍才顯示出了青藍色。
這一池的血水讓所有人說不出話，隨着氣血蒸騰，他的傷勢也在迅速恢復。
唰！
披袍而去，無一人敢攔下，秦笑月表情複雜的注視他逐漸遠去。
一對羽翼若隱若現，這是大武宗！
莫歡心境蛻變，已然晉升爲了大武宗，他去留自如，鐵蘭城確實再也沒有了任何一個人可以擋住他。
“笑月，我們決心開啓城池底下的秘境，祝你一舉突破大武宗！”
“對，鐵蘭城秘境一定會爲你開啓的，將來突破武王纔有望呀。”
各大家主說笑着，秦笑月根本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淡淡一笑，他走出了衆人的圍繞，氣息暴漲了一瞬，身後舒展出了一雙氣血羽翼。
“大武宗！”
怎麼會一夜之間誕生兩位大武宗！
這難道是鐵蘭城崛起的日子麼?
“不必挽留，我不會留在城裡的。”秦笑月的羽翼一遮他已是出現在了十里之外。
“天地何其大，何必與一羣小人久居呢？”
“這……”
十大世家無言以對，秦笑月的身影逐漸走遠了，雙夜巧猶豫了一刻還是跟了上去，她總怕走得慢了一步就再也追不上那個人。
清早的晨光灑滿了大地，鐵蘭城血染過十條長廊街，亮得刺眼，秦笑月就像是與太陽融在了一起讓人不敢注視。
“月，我們去哪？”
“半個命中註定的地方。”
“命中註定?”
“嗯，這世上還有八枚戒指，這力量被旁人得到了一定會惹出大亂子。”
雙夜巧笑了笑說，“你有沒有想過，八座城會在八方?“
“求之不得，我正想要去看看祖龍大陸的模樣。”
睚眥不滿的說：“本座的兄弟們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我不是已經招惹了你?”
“伶牙俐齒的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