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偏見

迷濛的月色下,一道飄渺如仙的白影沿江岸高速飛奔,不多時停在一處渡頭,望着靠在岸邊的數十艘漁船,目帶遲疑。

秦夢瑤本打算借艘漁船趕去雙修府,可從黃昏到深夜,通明的慧心隱隱察覺有高手追在身後。

暗忖,來人八成是北藏第一高手紅日法王。

若是平常時候,秦夢瑤自不會懼他,論起單打獨鬥,作爲慈航靜齋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弟子,就算勝不了紅日法王,也至少能維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不過,前幾天爲了營救戚長征,秦夢瑤以一己之力力拼青藏四密尊者,雖然成功打退敵人,但也爲此受了不輕的傷。再加上這兩天急着趕路,一直沒能靜下心來療養,傷勢反而加重了些。

以這種狀態很難對付紅日法王。

眼下的情況很令她爲難,假如叫醒漁夫,重金相酬,讓他們送自己去雙修府,這一過程會耗去不少時間。而前面兩人你追我走,紅日法王一直藉此調整狀態,若被他追上,迎來的必然會是雷霆一擊。

秦夢瑤貝齒輕咬下脣,稍稍踟躕了下,再次提氣飄起,掠過渡頭,繼續沿江趕路。心裡暗暗期待會有船隻從江上行過,好讓她搭個便車。

可惜在這個不恰當的時間點,江面上風平浪靜,別說船隻了,連個飛鳥也看不到。

秦夢瑤心裡愈發失望,絕美的嬌顏上微帶焦急。她能感覺到,追在身後的紅日法王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平靜的道心也因爲危機降臨,驚起陣陣漣漪。

如此不知沿江飛奔了多久,秦夢瑤驀的嬌軀一震,打眼望向江面,一點若有若無的藍光從黑暗中傳來。令她心緒複雜的是,藍光給她的感覺很是熟悉,熟悉到幾乎刻骨難忘的地步……

那個蠻橫奪走她初夜的男人在腦海中一閃而沒。

有憎恨、有哀傷、有思念,更多的卻是恐懼。

秦夢瑤自忖下山到如今,從來不曾懼怕過誰,縱使面對龐斑,也是景仰大過恐懼,因爲她心裡清楚,源於師父言靜庵的關係,龐斑絕無可能放下身段向她出手。

可當面對武越的時候,有史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深深地恐懼跟無力!

那是一種縱使恨他入骨,也不敢表現出一分一毫的苦澀心境。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愛恨情仇都可以小到微乎其微的地步,因爲不管你是愛是恨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點,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它。

秦夢瑤深吸了好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旋即飛身而起,閃電般向着隨江漂流的漁船飛去。

到得近前才終於看清楚,藍光並非出自武越本人,而是一層保護着漁船的護罩。船艙裡谷倩蓮閉目平躺着,安然沉睡。

“他已經救到人了麼……”

眼前的景象令她自動腦補出不少東西,比如武越先將谷倩蓮帶出來,展開結界保護好她,隨後再回頭去找那些人的麻煩。

“很符合那個混蛋的性格!”

“興許這個時候,他還在某個地方戰鬥吧。”

一瞬間,秦夢瑤有些犯難了,假如要落在船上,勢必會破壞結界,但要是用力過大,很有可能連這艘小漁船一起摧毀,那時反而會連累到谷倩蓮。

不這麼做的話,她現在人在半空,沒有落腳的地方,等一口真氣耗盡,必然會掉進水裡……

不管哪個選擇,都好像不是很完美。

電光火石間,秦夢瑤猛地咬牙,身形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猶如落葉般輕飄飄的落向護罩,暗自祈禱這結界沒有攻擊性。

誰知腳尖剛剛接觸到結界,立即便有一股強橫的反震之力襲來,秦夢瑤即便有所防備,仍然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掀上半空。

更糟糕的是,冥冥中感覺到紅日法王距自己越來越近,這會兒再想飛回岸邊,大概率會落入敵人的攻擊裡。

秦夢瑤無可奈何,儘管形象不太雅觀,也只能暫時這麼將就着,迎着江風,在靈子護罩上落下又彈起,彷彿遊樂園裡玩蹦牀的小孩……

當武越腳踩靈子滑板追上小船時,看到的便是如此滑稽的一幕。哭笑不得的道,“你在幹嘛?大晚上的不睡覺,練蹦牀?”

秦夢瑤氣得剜了他一眼,怒道,“還不快點把這鬼東西撤掉!”

不知爲何,每次碰到武越都會令她道心失守,狼狽不堪。尤其是在受傷的情況下,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以往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靈氣質消失了一大半,平添了些女兒家的嬌羞。

幸好眼下是凌晨時分,周遭萬籟俱靜,只有武越一個人看到她的窘態,這要是擱在大白天,還不得被人給笑死?

武越臉上笑意吟吟,戲謔道,“你這是求人的態度麼?”

“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就是想看我受欺侮心裡才高興是吧?”

秦夢瑤心裡氣苦,俏目含淚,沒再理會武越,腳尖點在護罩上,藉着反震回來的力量加速飄向岸邊。

我秦夢瑤就是死,從這兒跳下去,被紅日法王一掌擊斃,也不求你風行烈半句!

武越尬笑了下,感覺玩笑開得似乎有點過了,揮手放出一道靈子絲線纏住對方的纖腰,將其拽了回來。

秦夢瑤嬌呼一聲,沒怎麼抗拒,被武越一把摟進懷裡。

“咦?你受傷了?”

武越散開靈子護罩,抱着她落回船上。

秦夢瑤將螓首埋在他胸前,賭氣的道,“不用你管!”

“嘁!你當我愛管?”武越心下微惱,鬆開手坐到船尾,不想理她。

“你!哼!”

秦夢瑤冷哼一聲,走過去坐到船頭。

氣氛當即陷入沉默。

不知過去多久,秦夢瑤擡手將秀髮撩到耳後,幽幽的道,“行烈似乎對慈航靜齋有某種偏見?”

武越回過神來,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道,“有一點。”

秦夢瑤怔了怔,沒想到對方回答的如此乾脆,而且聽他好像話裡有話,續問道,“你的意思是,更多的是對夢瑤的偏見?”

“對你那不叫偏見,都是你自找的。”武越翻了個白眼。

“什麼意思?”

秦夢瑤大感惱火,美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面上擺出一副‘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就跟你沒完’的表情。

“還問我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沒點……那什麼嗎?”

似是想到後面那幾個字有點不太文雅,脫口而出的瞬間,硬生生被他給吞了回去。

秦夢瑤氣呼呼的瞪着他,顯然對他的話很不滿意。

見此,武越攤了攤手道,“不管是你還是冰雲,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有一股奇怪的精神異力干擾我的思維,我不知道你們是有意還是無意,但這種行爲本身就很令人惱火。”

“就比如剛纔,表面上看似你在哭,實際上一大半都是裝出來的,另有一小半是因爲受傷導致心境不穩……”

說到後面,武越冷冷一笑,“明知道你在裝模作樣,還要跟個白癡似的陪你演戲?沒給你一巴掌表示我已經很剋制了!”

作爲一名滅卻師,武越對精神方面的東西感應極其敏銳,兩女修煉慈航劍典得來的那點精神力,根本無法撼動他的意志,但總是似有似無的充盈在身邊,不停地撩撥他,再好脾氣的人都受不了。

實際上,這種事武越根本不想理會,因而以前面對秦夢瑤時,總會擺出一副‘離老子遠點’的表情,就是擔心控制不住脾氣,做出什麼連自己都害怕的事情。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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