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日子》的拍攝似乎是在一個星期之內拍完的？”
“是的，差不多就是七天的樣子。”周雲坐在布拉德和拉瑟的對面，回憶起了自己拍攝《日子》的時候，“那是我第一部主演的電影，當然，也是文冰第一次做電影導演，我們都不知道這部電影會拍成什麼樣子，但在拍攝的整個過程中，我必須要說，這是一次非常激情澎湃而且充滿了即興靈感的過程，在這之後，我再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拍攝的經歷。”
“能詳細地跟我們講一講嗎？”
“一開始我有點找不到感覺，或者說，我沒辦法把自己的現實生活跟拍攝中的那個人物分開，文冰就讓攝影機一直開着，也不喊咔，就坐在攝影機後面跟我聊天，我們就是在聊天的過程中，慢慢地找到了最後電影呈現出來的那種感覺，這部電影整體來說其實是文冰自己內心的一種追憶，我是他記憶深處的意象，整個故事基本都是虛構，可是每一幀畫面傳達出來的那種情緒，卻是真實的。”
“據我們所知，當時你已經是中國很紅的明星了，爲什麼會要拍這樣一部低成本的、導演也是一個新人的電影？當時你沒有更好的選擇嗎？”
“這要說到我的經紀人，周覽，文冰是她發現的，有一天她告訴我，她發現了一個拍廣告片的導演，非常有才華，然後拉着我一起看了他拍的廣告片，我一下就被他的畫面擊中了。”周雲攤開手，“我知道，很多人都認爲電影其實就是一個故事片，大家關心的是人物的經歷，故事的發展，但我在這些之外，其實更認爲電影它是一種感覺，一種意境，或者說一種氛圍，當然，有的電影它很實，關注現實中的議題，我的意思是，同樣是拍愛情，有的電影拍的是一對情侶在街頭擁吻，有的電影拍的是一對情侶擡頭看到的夜空中的月亮，不同的創作者會看到不同的角度，文冰他有一種細膩的、獨特的創作敏銳度。”
拉瑟說：“是不是這一次跟文冰合作的《日子》取得了成功，讓你後面基本上都是跟新人導演合作？”
周雲認真地想了想，說：“拉瑟，可能你不相信，並不是我後面都選擇跟新人導演合作，而是從來沒有大導演來找我拍過電影，連試鏡的邀請都沒有，直到梅蘭度來找我拍《殺曲》。”
拉瑟和布拉德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們都不敢相信，周雲這樣一個演員，竟然沒有大導演找她拍戲。
事實上，《殺曲》這樣的電影他們是看不上的，商業片，大製作，對追求電影藝術的電影人來說，而《殺曲》的導演竟然是周雲到目前爲止唯一一個合作的大導演。
拉瑟和布拉德都有些震驚。
尤其是在藝術電影盛行的法國，這一切都讓他們感到驚訝。
“爲什麼？你是如此有名的一個演員，而且，你演的電影無論是票房還是獲獎都很好。”
周雲說：“我自己也覺得疑惑。”
——
“周雲確實很紅，但是，你要說她就真的走進國內電影的核心圈了，並沒有。”
姚遠風也在和陳文俊聊這件事。
他們都在看周雲採訪的直播，就在法國，旁邊還有一個翻譯。
他們兩個人都是來戛納電影節賣片和談合作的，沒想到突然就得到了法國電視臺將對周雲做一次直播採訪，回顧她過去的電影經歷。
當週雲談到並沒有大導演找她拍電影的時候，姚遠風就直接點破了周雲目前的困境。
“其實我們都知道，目前國內的電影圈，整個敘事核心都是圍繞着男性角色展開的，你看這幾年年度票房前三的電影，幾乎都是男性視角的戲，無論是主旋律電影也好，還是科幻題材，又或者是喜劇題材，大家想找周雲演戲嗎？當然想找，不過，他們能夠送給周雲的項目，跟周雲現在的需求根本對不上，看看過去這幾年咱們華語電影大導的戲，有幾部是以女性角色爲主角去展開的，讓周雲去他們的電影裡演一個給男主角當配角的女主角，周雲也不會演。”
“是，如果想要找周雲演戲，你不給一個以她爲核心的劇本，都送不出手，可是這樣的劇本實在不多，整個電影市場就是以男人戲爲主。”陳文俊說，“說起來，姚總還是膽子大一些，給周雲量身定製了《女殺手》，說起來，這應該是這幾年難得的一部以女性爲核心的動作片吧？”
姚遠風點頭，說：“周雲加文冰的組合，還是願意讓我冒這個險的。”
陳文俊說：“噢，你給其他的女演員一點機會吧，這麼多的女演員都希望跟文冰合作一部戲，不要每一次都讓周雲佔據了女主角的位置。”
姚遠風說：“他們是默契的合作者，而且，你看，他們合作的電影，無論是《日子》還是《一山二虎》，都取得了傑出的成就，其他女演員想要演文冰的電影，我從來都不拒絕，關鍵是她們要靠自己打動文冰，讓文冰願意用她們，可是，說實話，你也跟周雲合作過《海上沉月》了，合作過周雲這樣的女演員，還有別的女演員比她更打動你嗎？”
陳文俊：“在具體合作的過程中，周雲的確展現出了非常高的專業素養，不多事，配合高，而且有她在，各方面都會少很多麻煩，平臺方，投資方，劇組各個部門，不管多能惹事的人，都乖了起來，說起來，如果我是何勇，我早就後悔死了，這麼一塊金磚，沒有好好地守住。”
姚遠風說：“周雲這種級別的演員，你也不要指望一家經紀公司就能夠守住她了，看看現在她在戛納受到的禮遇，近十年來，我們國家有女演員受到這樣的禮遇嗎？全都靠上一輩在撐，可以說，只要她自己不走歪路，官方、主流都會一直挺她，給她站臺，出現她這樣一個演員不容易，這已經不僅僅是電影層面的事情了。”
陳文俊知道姚遠風說的是什麼意思。
——
微風拂面。
周雲捋了捋自己飄到面前來的頭髮。
“我注意到你這一年來接的戲，主要都是以商業片爲主，這是出於什麼方面的考慮？”布拉德問。
周雲搖頭，說：“我跟文冰合作了一部戲，並不是商業片，只是現在還沒有曝光太多的消息，所以你們可能不知道，至於商業片，首先，我很樂於演商業片，如果它有一個很好的創意，很好的故事，而不僅僅是一個爆米花故事，另外，我也一直覺得，我作爲演員，如果我想要不斷地提升自己的能力，或者說進一步拓寬我的視野，我需要在客觀上讓自己的知名度不斷提高，只有這樣，在我遇到想要演的項目的時候，我纔有能力去給這個項目保駕護航，投資也好，製片方也好，對主題和風格的把控也好，如果我自己站的位置不夠高，而是僅僅停留在一個演技很好的女演員的形象裡，我當然可以做一個走到哪裡都被大家認可的女演員，可是投資方、電影公司或者其他的合作方，他們不會聽你說話，因爲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演技。”
“你的意思是說，只有當你成爲一個巨星，你才能夠保證你演的電影不被其他因素影響？”
“這是其中一方面。”周雲點頭，承認，“每一部電影在製作的過程中，都會受到很多方面的影響，而如果創作者在這個製作系統中，處於一個沒有話語權的位置，其實很難去堅持自己的藝術追求，我更要承認一點，因爲現在電影圈賦予我的地位，讓我可以把很多的不利因素從我主演的電影中擋出去。”
“你不覺得這已經超過一個演員應該承擔的責任了嗎？”拉瑟問。
周雲：“確實，如果我沒有這個能力去做的話，我就在演員的一畝三分地上做好演員該做的事，但如果我有這樣的能力，那我爲什麼不用自己的力量去讓這個電影更好呢？你也是演員，你肯定也遇到過那種在籌備階段是一部很好的作品，可是在簽了合約之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劇本發生了改變，拍攝過程中因爲種種原因，也不愉快，最後呈現出來的成片，糟糕得不得了，但其實你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你有能力去解決這個問題，防止那個糟糕的結果出現，你肯定會去做的。”
電影是導演的藝術，但演員同樣是這個作品的創作者之一。
沒有哪個創作者會願意看到自己參與創作的作品成爲一個垃圾。
拉瑟聳聳肩膀，說：“這樣一來的話，你又怎麼保證你的意志不會影響到導演本身對電影的設計呢？”
周雲：“噢，拉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從來不希望讓我的意志成爲這部電影製作的意圖，當我選擇了一位導演以後，我一定是片場裡最配合和服從導演的演員，我指的那些影響因素，是創作之外的因素。”
“你覺得你能夠阻擋這些因素嗎？”
“現在能。”周雲非常自信地說，“如果你要請到我參與這個項目，那OK，你就要接受我不允許有創作之外的事情干涉到創作本身。”
——
陳文俊嘖了一聲。
“看看現在這個年輕的小女孩，已經能夠在電視上這麼坦然自若地說這樣的話了，自信飛揚，我想，除了她，我們國內沒有哪個演員還會說這樣的話。”
“有底氣說這種話的演員不會說，願意在公開場合說這種話的演員也沒有她的底氣，的確，只有她。”姚遠風說，“可是，就算她自信得有些張狂了，哪家影視公司不想搶到她呢？”
“勢頭正旺，主演的項目都能爆，當然沒有哪家影視公司不想搶她。”陳文俊點頭。
“這一次你們合作的《海上沉月》應該賺翻了吧？”姚遠風嘴角帶着笑意，戲謔般的口吻問陳文俊，“收視率高，網播數據也好看。”
陳文俊說：“如果我說沒有，你肯定也不信，但是，比起周雲之前演的那些項目，這個項目賺的自然沒有那麼多，周雲和宋遲兩個人聯袂主演，成本高多了。”
“誰讓你要用他們兩個人主演的陣容，根本不需要他們兩個人，也一樣能取得現在這樣的成績。”姚遠風說，“而你只是白白多了一個必須要給分成的主演演員。”
的確，請周雲和宋遲來演《海上沉月》，勢必是要給他們一定的投資份額，他們纔會答應出演。到他們這個層次的演員，誰都不是在緊盯着那點片酬了，尤其是國內現在又在弄限薪令，片酬有限制。
陳文俊：“至少我們現在製作出了一部《海上沉月》這樣的經典。”
他沒有說的話，他一定要用宋遲和周雲這樣的陣容，是因爲他對這部戲不僅僅停留在一部戲的計劃，還有一個諜戰宇宙。
第一部一炮而紅，後面可以衍生出很多個項目。
甚至是從電視劇衍生出電影。
諜戰這個題材，成本小，觀衆多，天生的故事胚子。
現在，《海上沉月》口碑居高不下，收視成績又好，第二部已經提上日程，而在此之前，這部劇已經有一部衍生劇拍完，準備在下半年上線播出。
有了《海上沉月》打下的基礎，這部劇的衍生劇成績肯定不會差。
當然，因爲這個宇宙還沒有曝光，陳文俊並沒有開口告訴姚遠風。
業內一直說姚遠風是一個控制成本的高手，能夠用兩個一線明星撐起來的項目，絕不會用第三個一線明星。陳文俊也欣賞姚遠風這樣的能力，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玩法。他的玩法當然是希望能夠跟周雲和宋遲借這個系列建立一個長期合作的關係，不僅僅私人的交情，更是更深遠的商業合作。
就像他現在已經允諾出去的《三千世》。
陳文俊也將跟宋遲的公司聯手一起開發其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