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着眼睛撐起身子,低頭看着修長的腿上滿是斑駁的血污,染得米白色的牀鋪一片凌亂。
我明白他爲什麼驚訝,因爲沈欽君一定從來沒敢想過我會是第一次。
這些年姚瑤給我介紹的男朋友能組成一個足球隊。我不接受也不拒絕,有時也會跟人家成雙入對地出去。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就如同沒有一個人能佔據我的心一樣,誰也沒能拿走我最重要的東西。
我守了沈欽君十年,在空穴來風的謾罵和詆譭中,爲他守了十年。
而今朝,卻被他用這麼血淋淋的方式劃上屈辱的一筆。
既然無愛,何須矯情。我挺了挺快要折斷的身子,試着爬起身來。
“別看了,我只是來例假了而已。像我這種不自重的下賤女人,怎麼可能還是第一次,對吧?”面對着還在原地發呆的男人,我挑脣冷笑。
不想去看他臉上的微表情,我準備去洗手間清洗一下。可雙腿剛剛觸地,半身撕裂的痛幾乎叫我脫力呼出聲。眼前驟然黑了下來,我雙膝輕屈,凜然跌在沈欽君的臂彎裡!
“姚夕!”
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的我就這麼任由他擺佈地被平放在大牀中央,他用被子裹緊我,然後蹬蹬跑出房間。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他跟女傭的幾句對話。大概是吩咐打掃地面的碎玻璃以及詢問藥箱之類的。
後來我昏睡了,貌似有人用溫熱的毛巾幫我清潔着身體和傷處,動作挺笨挺生疏,而且一點不溫柔。
我不知道是不是沈欽君。
第二天一早,睜眼時我發現沈欽君已經離開了。身下的牀單和被褥似乎都被換了乾淨的,但枕頭只有一隻。
我猜想他後來應該是睡到客房去了。大概是不願意與我這幅骯髒的身體同牀共枕吧。
李嫂敲門進來,說沈先生去公司了。臨走前吩咐她給我做點清淡的粥。
但我沒有胃口,只要了一杯水。
李嬸又用十分怪異的眼神欲言又止了幾秒鐘,然後問我要不要叫家庭醫生來。
我明白,一個常年服侍的資深女傭什麼都懂,但什麼都不會明說。
“不用了,我沒事。”我搖頭。
就算要看醫生我也只會一個人匿名去婦科醫院。我姚夕已經在圈裡圈外身敗名裂,難道還要沈欽君也被當成禽獸麼?我終究,還是沒有他狠心。
癱靠在牀頭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我抱着水杯默默地想:
很多年前沈欽君就對我說過,我是個愛把話憋在肚子裡的人,不像姚瑤那麼爽朗陽光。
你不說,別人就不懂,不懂就只能猜,猜就會出現真實的和虛假的兩種判斷——所以拒絕溝通的人,活該被誤解。
可是沈欽君,你讓我說什麼呢?
說姚瑤是怎麼把我騙去酒吧客人的身邊,害我差點被關拘留所的。說姚瑤是怎麼冒我的名字寫郵件勾引導師換績點,害我被學校處分的。說姚瑤是怎麼用苦肉計燙傷自己,再淚眼汪汪懇求你們大家都不要怪我的。說姚瑤是怎麼叫人把我堵在衚衕裡恐嚇,威脅我不要對你存癡心妄想……
她在日記裡對我的詆譭,難道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讓我坐實了惡名?
你可知道,我姐姐意外橫死。我的傷心是本能的,慶幸也是真實的。但我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如釋重負。
我太害怕姚瑤了,只有我才知道她溫柔如花的笑靨下有着什麼樣心機。彷彿無數根銀針刺入我全身,卻不會讓人看到流血的傷口。
可即便這樣,我也從沒想過要殺死她。充其量不過是悻悻地感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罷了。
我的心腸,究竟是紅的發蠢還是黑的發紫?沈欽君,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