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記憶】
有些東西在心裡,並不是說你忘記了它就不存在,它只是需要找一個好的缺口,然後一下都涌了出來,不管你接不接受。
蘇妮覺得自己需要出去透透氣,想到這一切都可能發生過,我的天哪,真是個不幸的事情。蘇妮更期待那不是真的,或許只是自己寫的一個小說,雖然她沒有印象自己寫過這樣一本小說。
不知不覺走到了公車站,以前她就是從這裡上車,然後坐到終點站,到達她的學校。她記得以前她總是揹着一大堆的東西,走在這條路上,在這裡耐心地等待車來,然後上車,站個20分鐘就到了學校。她還記得,那時候總是要在家裡拖到最後一秒纔會去學校,因爲不想那麼快就到學校。可是,這些陳舊的記憶裡就是沒有那個叫做“閆旭”的少年,也沒有一系列的事情發生過。難道還有人能夠選擇性地將一個人剔除,然後繼續她的生活嗎。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從來沒有聽說過。
蘇妮拿出一塊錢零錢,走上了公車。坐在有些空蕩的車子上,還有些不習慣,可能是因爲不是高中放假的日子,所以坐車的人比較少吧,哪像她以前那樣擠得要死。車子沿着熟悉的路線行駛着,蘇妮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代。那時候總是不想去學校,因爲進去了就要等兩個星期才能出來,而且食堂飯菜真的很難吃。蘇妮現在回憶起來,還是會覺得有些可笑,那時候的樣子好像就是昨天,從未走遠。
下了車,站在校門口,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蘇妮就那麼站着,其實她也沒有打算進去,因爲進去一趟其實也挺麻煩的。只是突然就想來看看,沒有目的,純粹就是隨便看看。蘇妮沒注意,旁邊一輛車突然駛來,伴着尖銳的剎車聲,蘇妮一下被撞倒在地,雖然剎車即使沒有造成人出事,但是腳好像被撞得很嚴重。
“姑娘,你還好吧,我送你去醫院。”車主趕緊下車扶起蘇妮。
蘇妮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點什麼,雖然腳很痛,但一切都比不上自己的心痛。旁邊圍觀的人們在討論着,袖手旁觀着,這就是人性最真的東西。就像多年以前在海南島上的那場意外一樣,旁邊的人不是在惋惜就是在看笑話,沒有一個人願意來幫她一把,就算她那樣地哀求。救護車到達得那麼不及時,因爲沒有人告訴她需要冷靜,沒人提醒她應該先打120,也沒有人幫她叫救護車,直到搶救無效的消息傳來,蘇妮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麼。報紙上普天蓋的地在討論這件事,它成了很多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可是那然後呢,誰賠她一個完整的少年?
車子將蘇妮帶到了醫院,蘇妮的媽媽也立馬趕過來了,蘇妮不知道外面他們在討論什麼,她什麼都不想知道,她的腦子裡只剩下那聲尖銳的剎車的聲音,轟隆隆的,好像被封藏的世界轟然倒塌。她只想好好的睡一會,誰也別打擾她,因爲她需要時間消化一下剛剛出現在腦子裡的畫面。
其實這些天她已經斷斷續續地想起了些什麼,只是她不希望那些是真的,而且畫面斷斷續續,總是拼接不起來。可是這一次,她沒有理由在騙自己說一切都是假的了,因爲她真的已經全部想起來了。雖然她願意一輩子都不再記起,但是現實總是殘酷無比,當你覺得自己可以得到幸福的時候,狠狠給你一刀,告訴你“別做夢了”。
高三剛剛結束,沒有等成績,蘇妮和閆旭便開始了他們的畢業旅行,那個時候,蘇妮的父母也沒有怎麼反對,只是希望她可以注意安全,所以他們倆便沒有一點壓力的出發了。他們去的是美麗的三亞,雖然夏天去那裡有些不妥,但是耐不過蘇妮的要求,閆旭只能笑着答應了。其實蘇妮也不是很想來這裡,只是她想要離家裡遠一點,越遠越好,而在中國,李家遠又是南方的就只有這兒了吧。
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還很舒服,可能是因爲他們住在海邊的原因吧。海邊的酒店有一個陽臺,不大不小,正好夠放一個躺椅。蘇妮經常在晚上的時候坐在那裡,拿不本書,聽着音樂,享受着海風的氣息,好不愜意。蘇妮和閆旭住的是隔壁,有時候閆旭也會一起躺在椅子上,陪她看星星,說着一些對於將來的期望,談着今天發生的趣事。那時候,那麼美好,以至於讓蘇妮錯以爲這就是一生。
可是上帝就是愛和人開玩笑,就在她們來到海南島的第十七天,發生了一場意外,這個意外帶走了她心愛的少年,也帶走了她所有的一切。
那天她們約好一起去海邊堆城堡,蘇妮先走,因爲她想去買冰淇淋,所以沒有等閆旭就走了。她買好冰淇淋,轉過身正好看見閆旭一臉好笑又好氣的表情看着她,沒辦法,這麼熱的天買個冰淇淋不是錯吧,雖然蘇妮剛剛拉完肚子。蘇妮乖乖地笑了笑,正準備撒嬌祈求原諒,卻看見閆旭的臉色變了一下。蘇妮隨着閆旭跑動的身體看去,一個小男孩摔倒在路中央,而一輛車卻正朝它駛了過來,他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個危險,因爲他還在爲自己摔傷的膝蓋哭泣。蘇妮看到閆旭就那樣撲了過去,隨着尖銳的剎車聲,他倒在了血泊裡,眼睛靜靜地看着她的方向。手中的冰淇淋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蘇妮大叫一聲跑了過去,抱住他慌亂得不知道要做什麼。
“別哭,蘇妮,你知道的你一哭我就受不了。”閆旭睜着眼睛看着蘇妮,血一直在流,沒有停,而蘇妮早就泣不成聲。
“你別說話好嗎,等你好了再說,我該怎麼辦,我現在應該做什麼,好亂,怎麼辦,怎麼辦。”蘇妮語無倫次地說着。
“別慌,我會沒事的,相信我,一定不會有事。”閆旭安慰着蘇妮。
“我求求你了,別說話了。”蘇妮一個勁地哭着。她請求路人幫忙,可是沒有人願意上前幫她一把,他們只是在旁邊圍着看着,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一步。
後來男孩的媽媽回來,看到一切嚇了一跳,但是還是鎮定地撥了120.蘇妮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只知道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如果閆旭真有點什麼事,那她也不要活下去了。
“蘇妮,你聽我說,從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喜歡上你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傻傻地在那裡摘着樹葉,明明夠不到,卻一直努力。我在旁邊看了很久,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了終於走過去幫你摘了下來。”閆旭斷斷續續的說着。
“我求你別說話了,你要說什麼,等救護車來了再說好嗎?”蘇妮緊緊地抱着閆旭哭着說。
“不,我知道的,如果我不說,可能就真的沒有機會說了。”閆旭說。
“你不要這樣說,你一定會沒事的,不是你剛剛說的嗎,你不能騙我。”蘇妮說。
“你聽我說,聽我說完好嗎?”閆旭看着蘇妮說,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好。”蘇妮含淚點頭。
“那時候我看到你就想怎麼會有這麼迷糊的女生,真像是個小學生,一點也不像已經是高中的了。咳咳……我坐在你後桌其實有私心的,因爲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我想要離你近一點,不讓別人搶走你。後來我……我向你表白了,天知道我當時心跳有多快,我很忐忑但是你答應了,我高興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閆旭閉上眼睛,沒有說下去。
“閆旭,你怎麼了,你不要睡過去啊。”蘇妮有些慌亂地叫着,她不敢搖他,因爲害怕再次傷到她。
“沒事,就是有點累了。”閆旭睜開眼睛繼續說,“有時候我們吵架,其實我心裡難過得要死,但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去道歉,我總是讓你生氣,我好怕有一天你會不要我了。”
“不會的,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蘇妮說。
“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這三年,我得到了最愛的人,蘇妮,你答應我,不要忘了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忘了我,就算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也不能就這樣把我忘了,因爲我是那麼愛你。”閆旭說。
“不會的,我們一定會一直走下去的,我不答應你,如果你走了我一定會忘了你的。”蘇妮搖頭說。
“我知道,你就愛說反話,我也好害怕,害怕就這樣走了,再也沒有人陪着你照顧你了,以後你一個人怎麼辦呢。”閆旭輕聲說,呼吸越來越緊迫。
“你不準離開,不準。”蘇妮喃喃的說。
背後救護車的聲音已經傳來,急急匆匆的人們把他擡上了支架,蘇妮也跟着去了。她看見刺眼的白色,看見紅色的警示燈,看着身邊走走去去的人羣,不知所措。
到後來,醫生出來了,遺憾的表情裡蘇妮就已經看出了什麼。她走進去,看見少年依舊好看的臉頰,閉着的眼睛已經不可能再次睜開。蘇妮已經忘了怎麼哭泣,她坐在他身邊,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她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閆旭在進手術室之前對她最後說的一句話:“蘇妮,你一定不要忘了我,因爲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