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勞斯萊斯，這是徹底被資本腐蝕了啊？”
港島機場，江文一上車就語帶調侃的說道。
“給，您下車左轉一百米遠就有地鐵，公交站臺也在旁邊，到海洋公園站下，沒幾步就到了。”
說着，秦慕楚彈了幾個鋼鏰過去。
江文笑着接住鋼鏰：
“那不行，不能讓你白跑一趟。”
“不白跑。”
秦慕楚一搖頭，又看向周蘊：
“蘊姐這不是接着了嗎？”
周蘊早已習慣了這父子倆的鬥嘴，完全不在乎他們說了什麼，只自顧自的打量車裡的內飾：
“小秦，這車是訂製的吧？得有一千萬？”
“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這車是人送的。”
秦慕楚也不清楚這輛車的確切價格，接着又好奇地問道：
“蘊姐還懂車？”
女生懂車的不多，周蘊這樣一眼就看出車子是訂製的，還能估計出價格的應該屬於鳳毛麟角了。
“我爸有一輛和這個差不多。”
周蘊回了句。
秦慕楚這纔想起蘊姐可是妥妥的富二代。
心裡一動，老baby剛剛說自己開這個車怎麼了來着？
對着江文善良一笑，就準備提醒下蘊姐，然後就聽周蘊又問：
“誰啊？出手這麼大方，送一輛千萬的豪車，勞斯萊斯找你代言了？”
這麼猜測不是沒道理。
一千萬不是小數字，誰送禮物這麼大方的。
除非代言了這個品牌，品牌方贈送。
秦慕楚眼睛眯了眯，這代表他處於“生意人”的狀態。
這兩家終究是利用他了。
那自然得拿出態度來。
可能是因爲他之前拒絕過楊老闆送房的原因，這次改成了送車。
理由也很“充分”：
“上次聚會見你就開着輛寶馬，也沒個像樣的代步車。”
秦慕楚這次沒拒絕，收下了。
別人賠禮道歉的，爲什麼不收？
不止向家送的車他收了，楊老闆送的平安鎖他也收了。
平安鎖本身沒什麼特殊的，但楊老闆說特意請白龍王開過光，會保佑孩子健康成長。
這就大大增加了其價值。
白龍王是個風水大師，名聲很大，特別是在港島娛樂圈，很多人把他奉若神明。
這塊被大師加持過的平安鎖，對他們來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爲過。
起碼周惠敏知道了平安鎖被白龍王開過光，恨不得供起來。
“賠禮道歉？”
周蘊一開始還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明白過來。
前幾天圈子裡鬧得沸沸揚揚，她和江文作爲與秦慕楚關係最親密的人，自然沒少被打電話詢問。
江文直接開懟。
“拍一港片，用幾個港島明星當主角就是向着港圈了？合着早些年拍電影求着港灣人做主角的不是你們？”
一句話給人懟的面紅耳赤。
在兩千年後，內地電影確實有股用港島和灣灣演員做主角的風潮。
像老謀子的《英雄》、《十面埋伏》、《黃金甲》，還有陳愷歌的《無極》都是。
沒辦法，人家火，知名度高。
用他們當主角，票房有保障。
而後來港、灣演員被冷落，其實是從06年開始的，和秦慕楚也確實有一定關係。
《七號房的禮物》、《來自星星的你》、《當幸福來敲門》一系列非港島主角作品，證明了內地演員同樣能扛票房、扛收視率。
大家不再一味迷信港、灣演員。
當然，秦慕楚的原因只佔了一小部分，最主要還是大勢如此——內地影視業快速發展起來了。
“那是該賠禮道歉，就一輛勞還便宜他們了。”
江文突然開口，神情一改之前的玩鬧之色。
“還有人揪着不放？”
秦慕楚微微皺眉。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怎麼能給圈內服那個“不軟的軟”，本來就夠煩心的了，如果圈內還有人不依不饒，他真的要開始考慮這個“圈”還值不值得待了。
一個固步自封，只懂得排除異己的圈子，註定不會長久繁榮。
和張一謀的早早認識，讓他很早就把目光放到了整個天朝的電影行業中去。
京圈想當老大，沒問題，他也願意貢獻一部分力量。
但這個“老大”不能是靠打壓其他圈子，讓其變得弱小得來的。
換句話說，他想看到的是羣英爭霸，而不是矮個子裡面選將軍。
“不是咱們這圈子的，另一個圈子……”
見江文摸兜，秦慕楚就知道他在找煙，便從前面的收納盒裡遞了木盒過去。
江文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麼，眼睛一亮，立刻接過來。
打開盒子，裡面闆闆正正躺着一排雪茄。
“哪弄的？”
“和車一起送的，五盒，回頭你都帶走。”
秦慕楚把後排靠着江文那一側的車窗降下來點，又說回正題：
“不是一個圈子的？那還能管到我？什麼圈手伸這麼長？家住太平洋？”
江文美美得把雪茄點燃，嘬了幾口試試氣味，聽到秦慕楚的話，帶着些譏諷地道：
“雞圈。”
“咳咳……”
秦慕楚被嗆了一下，卻不是因爲聞到雪茄煙味。
這個雞，應該不是賣得那種雞，而是那種賣得雞。
就在他眼神越來越奇怪時，周蘊打了下江文，又對秦慕楚說道：
“別聽他胡說，什麼雞圈，是名媛。”
“嘁，什麼名媛，有幾個是真名媛，不就是高檔雞嗎？”
江文不屑地哼了聲，嘴裡吐出大量的煙氣。
這次周蘊沒有反駁。
那個所謂的“名媛圈”她也參加過一次她們的聚會，原本以爲會是一羣有學識、有內涵的女人間的交流。
結果失望而歸，甚至以參加過那場聚會爲恥，再也沒提過。
不過雖然如此，卻也沒必要“雞啊雞”的得罪人家，畢竟其中有那麼一些人，確實有着不小背景。
而她現在要說的事就牽扯到其中一隻……不對，是一位。
“潑墨門你知道吧？”
“潑墨門？”
秦慕楚更加疑惑了。
潑墨門這事他知道。
指得是去年12月23日，章紫怡家附近的一張巨幅海報被幾個人潑墨的事，而後又引發了後續一系列撕逼事件。
不過當時秦慕楚正忙着和老謀子討論《山楂樹》以及《情書》的劇本，後來又在哈爾濱拍《情書》，就沒怎麼關注這事。
斷斷續續聽八卦蜜說過一些，但不多，依稀記得好像和章紫怡撕逼的就有什麼名媛。
可這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瓜都沒怎麼吃好吧？頂多從楊蜜嘴裡喝到點漏的西瓜汁……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不對，他可能不止喝了西瓜汁，還吃了點西瓜子。
《情書》裡有章紫怡！
拍《情書》時章紫怡來探班，還客串了暗戀秦昊扮演的葉秋先生學徒這個角色。
所以，有又……不是，有名媛因爲這件事遷怒於他？
儘管覺得很扯，可當秦慕楚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時，卻得到了周蘊的認可。
無語的同時又有些不解：
“可是章紫怡出演《情書》的事應該沒幾個知道啊？那名媛怎麼知道的？”
《情書》製作完成後只有少數人提前看過，這些人都可以肯定不會泄露出去。
“章紫怡之前發了微博，就在你去懷柔參加什麼開機儀式接受採訪的那天。
你當時不是迴應了《情書》什麼時候上映嗎？章紫怡跟着就發微博了，幫着宣傳電影，提到她也有參演，你沒看？”
“……”
秦慕楚沒說話，眼中的茫然給了周蘊答案。
他現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最近一切麻煩都可以追溯到《步步驚心》開機儀式。
難道這部劇不詳？
那要不停拍這部劇，順便再把那個港島男主演封殺？
畢竟這戲的導演還有很多演員自己早就認識，沒理由“不詳”來自他們……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周蘊繼續說道：
“章紫怡發完微博後，跟着那位名媛就註冊了微博，冷嘲熱諷的，什麼《情書》要是有她就沒法看了。”
這時，江文插話了：
“後來她還找過你蘊姐，想讓你把章紫怡的戲份刪了。”
秦慕楚一愣：
“這事怎麼沒跟我說？”
“跟個傻叉似的，說這事幹嘛。吃到蒼蠅了，還得分你一口？”
江文很沒素質的把車窗又放低了些，朝外面抖了抖菸灰：
“她怎麼回事大家都知道，別招惹就行了，也沒必要慣着。
這次是聽到圈子裡的一些消息，以爲機會來了，順勢摻合進來，正好也有人想吃掉章紫怡的資源，就跟着附和兩聲。”
瞭解了事情的始末，秦慕楚不禁搖了搖頭。
感情到最後就是女明星搶資源。接着又有些好奇：
“她靠山是誰？圈子裡還有人借她的威？”
江文輕輕說了個名字。
秦慕楚明白了，帶着些感慨：
“那章紫怡不是完了？”
哪怕章是國際影后，但胳膊擰不過……擎天柱。
不料，江文卻搖了搖頭：
“也不是，章紫怡也找了靠山，應該完不了，估計最後是和解收場。”
“誰啊？”
這下秦慕楚是真的驚訝了，還有人能和那位碰一碰的。
關鍵能和那位碰一碰的能做章紫怡靠山？
“老趙，趙本汕。”
“……”
秦慕楚先是詫異，很快又覺得這確實是最合理的人了。
拍完《情書》後趙本汕邀請他去過遼寧的劇院，其中一個房間中掛着的合照，讓他對這個“小品王”有了新的認識。
總之，老趙確實有能力保下章紫怡。
“你和趙本汕要保持距離。”
江文突然開口提醒，表情難得的十分嚴肅認真。
“我知道。”
秦慕楚鄭重點頭。
其實這話江文不說，他也心裡清楚。
那可是殺頭的買賣，他只要不瘋就絕不會去沾邊。
見狀，江文也稍微放下心。
他最怕的就是秦慕楚年輕氣盛，腦子一熱就想着搏一搏。
這不是沒可能，相反，很有可能。
年紀輕輕，錢有了，名也有了，還想要什麼不是很顯然嗎？
於是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
“看重你的那位李主任來頭也不小，還是主管我們這一行的，你在文代會上更是在大領導面前露過臉，只要別犯傻，以後不管什麼情況，都會是最受器重的，畢竟國家宣傳少不了咱們這一行。
可千萬別被趙本汕忽悠去了，他那是亡命徒，別看現在風光無限，誰都要給他幾分面子，可崩塌也在頃刻間。”
對於老baby的諄諄教導，以及旁邊蘊姐關切的眼神，秦慕楚心中一暖。
“放心吧，我沒那麼大野心，以後孩子當個富二代就足夠了。”
提起孩子，車內的氣氛瞬間一鬆，如同放了氣的皮球一般。
江文雪茄也不抽了，身體前傾靠近駕駛座，臉上露出笑容：
“真是女兒？別測錯了，要不回燕京再測一次？”
“您就是去美國測，也是女兒，錯不了。”秦慕楚笑道。
江文聞言激動得一拍手掌：
“女兒好啊，又可愛，又疼人，不像兒子，小時候除了皮就是皮，長大後沒準兒還是個氣他爹的混蛋。”
秦慕楚通過後視鏡瞄了眼江文，對於這種低級淺陋的指桑罵槐，他要是聽不出來真是腦子壞了。
正要反脣相譏，就聽見一聲冷笑。
“呵呵，是啊，次郎是沒一郎好，不招他爹喜歡。”
秦慕楚看了眼後視鏡中笑容無比和藹的周蘊，嚥下了那句“也可能長大後會是個比他爹優秀得多的導演”。
再看了眼悻悻的江文。
心裡一樂。
該，話多挨收拾了吧。
……
江文和周蘊的到來，周媽媽作爲女方自然得好好招待一番。
一改往日的節儉，去了港島最好的酒樓，並且此前還特意囑咐秦慕楚和周惠敏，這頓飯由她買單。
可能是因爲江母的原因，江文對於周媽媽這種獨自把孩子撫養成人並培養得十分優秀的剛強女性充滿敬佩。
因此飯桌上氣氛很融洽，但在最後，周蘊要送給周惠敏一隻價值不菲的手鐲時，兩方出現“爭執”。
“不行，不行，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哎，大姐，聽我說，這是習俗，傳家寶傳給兒媳婦，以後惠敏嫁到我們老……秦家來，也還是得要，除非您不同意這門婚事……”
終於，江文祭出殺手鐗，周媽媽這纔不得不讓女兒收下這件禮物。
秦慕楚通過周媽媽的神情推斷，她肯定在思考該送給自己什麼回禮了。
晚間，本想出去住酒店的江文和周蘊，在周媽媽一再挽留下，還是跟着一起回到了平層。
考慮到江文抽菸（雪茄），秦慕楚特意安排了一個帶陽臺的房間。
把被子什麼都弄好了後，就回自己房間休息，可沒過兩分鐘，他就又回到了這個房間。
江文正在陽臺抽雪茄，主打就是一個他抽一口，風抽一截。
聽見動靜，回過頭一看；
“怎麼？捨不得我？”
秦慕楚走過去，撇撇嘴：
“蘊姐在那兒和惠敏傳授孕期經驗呢。”
江文翻個白眼。
這小子故意走到他跟前才撇嘴，可見兒子確實沒有女兒好！
秦慕楚見江文的表情，咧嘴一笑，知道江文懂了。
這也算是獨屬於他們父子的一個小默契。
“那傳家寶有幾件？給我了一郎、次郎怎麼辦？而且保不準你和蘊姐以後還有孩子。”
秦慕楚搭在陽臺護欄上說道。
江文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輕咳兩聲，轉過頭去：
“放心，夠用。”
秦慕楚發現不對勁了，心中的感動逐漸褪去。
搭上老baby的肩膀：
“那傳家寶不會是假的吧？”
“胡說！這種事能有假的？我能拿這事開玩笑？合適嗎？”
江文反應很激烈，義憤填膺的樣子。
要是別人還真被唬住了，可在秦慕楚面前，他越是這樣，秦慕楚越是起疑：
“你發誓。”
江文毫不猶豫地就豎起三根手指。
“拿拍電影的靈感發誓。”
江文迅速把豎起的三根手指彎曲捏成拳頭。
秦慕楚還了江文一個白眼，果然讓他猜對了。
“別舉着了，宣誓沒用。”
“嘿。”
江文放下拳頭，笑道：
“從我這代開始傳，怎麼就不能算是傳家寶了？”
秦慕楚沒回應這句話，只是嘆了口氣：
“我很擔心次郎以後的教育問題。”
江文直接屏蔽秦慕楚話語裡的嘲諷，大手一揮：
“我親自教育，絕對沒問題。”
秦慕楚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論無恥他自認永遠趕不上江文，於是問道：
“下一部電影什麼時候拍？”
聊起電影，江文神情一肅：
“還沒打算，我想靜靜。”
秦慕楚一笑，沒問靜靜是誰，而是說道：
“怎麼？體會到我這種高票房電影導演被全世界追捧着的感覺了？”
“放屁！”
江文言簡意賅。
但緊跟着猛抽的那口雪茄卻暴露了他的言不由衷。
他想靜靜的原因確實有部分像秦慕楚說得那樣。
《子彈》最後收官時拿下了八億票房，刷新了華語影片在內地的記錄。
《太陽》受到的批評與指責不僅一下子全補償回來了，甚至還有超過。
可實際上《太陽》和《子彈》說得是一個事，只是表達方式不同。
穩如江文，也不由得產生“算了吧，要不以後就弄點觀衆愛看的就行了”。
這個想法的萌生讓他驚出了一聲冷汗。
因爲他開始想要迎合觀衆了。
是，《子彈》很成功，在商業和藝術上都是如此。
這算不得迎合觀衆，因爲他也喜歡。
可一旦有了這個想法，那日後難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迎合，那時還能保證拍出的都是《子彈》這種精品嗎？
當然，這只是他想靜靜的部分原因，還有更多是別的。
“我準備花時間像以前一樣，慢慢磨劇本。”
秦慕楚眉毛挑了挑，又戲謔地看向江文：
“不要我給寫了？”
“不要！”
江文回答得很堅定。
這次《子彈》大獲成功，他很高興，但卻沒有以前的那種滿滿的成就感。
思索許久，終於想到原因。
《子彈》來得太容易了。
以前他拍電影，劇本最起碼得寫個好幾年，一點一點的磨劇本，磨每一句臺詞。
可《子彈》秦慕直接扔了個成品在那兒，關鍵還沒地方能改的。
成就感瞬間減弱一半不止。
人總是想要做點有挑戰的事，他把這件事放在了電影上。
而秦慕楚呢。
江文看向旁邊自己這位“撿來的便宜兒子”，和當初愣追自己一個多星期的愣頭青幾乎判若兩人。
但他知道這小子骨子裡沒變。
還是那麼倔，那麼心高氣傲。
因爲這小子要挑戰的事，可不僅僅只是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