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靠在柔軟的中式沙發靠墊上面，許陽和許志大眼瞪小眼。
倆人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7100萬啊……
雖然這首日票房……
“破紀錄了哇？”
聽到許陽的話，許志微微搖頭：
“沒有吧……它咋和三金的電影比？”
“三金也不是衝首日哇。這幾部片子都是中午的時候放映，才半天滴時間……我印象裡，好像首日票房的電影這部是最高的哇！”
“呃……”
隨着進入這行的時間增多，對於首日、首周、單日票房這些所謂的“記錄”愈發模糊化的許志是真想不起來還有哪部國產電影比它高了。
但這並不重要。
比起驚歎，他更在意背後的東西。
而你說巧不巧……許陽和他想到一塊了。
並且反應比他還快，直接問道：
“《小時代》的第三部第四部，籤合同了哇？”
“沒有。”
許志丟給了發小一支菸，自己自顧自的點上後，眉頭逐漸開始擰了起來：
“當時他雖然說要拍一個系列，但……一個新人導演，拿下四千多萬的投資，在去年已經可以說是天方夜譚了。《泰囧》沒出來之前，誰能想到華語電影能井噴到如此地步？所以就簽了兩部的合同。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三金和老薛都看不上這電影……雲圖要的電影不說藝術與商業兼得吧，但咱至少得拍點靠譜的東西。用三金的話來講，這故事就是一個炫富的故事，連咱們這羣土財主都看不上的東西……我甚至都沒打算拍接下來的戲。怕老薛戳我後脊樑哇~”
“……”
“叮咚~”
許陽聽到了自己手機的提示音後，打開看了一眼。
接着把屏幕亮給了許志。
任中軍：“哈哈哈哈~許總！喜報！大喜啊！！”
許志搖了搖頭：
“不回了吧？”
“肯定啊。這時候回什麼？誰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事情咱們得合計合計後面的變數，心裡有了譜，明天我在搭理他。”
說着，許陽把手機調整成了靜音，放到了一邊。
叼着煙靠坐在沙發上不吭聲了。
他不吭聲，許志也不吭聲。
這會兒哥倆已經沒了睏意與疲憊，有的只是全速轉動的大腦以及對未來設想的種種可能。
當爹的都交代過。
出門在外，老鄉靠不住，外人靠不住，最能互相依靠的就是自己從小長到大，知根知底的人。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
倆人琢磨了一會兒，許志先說道：
“我估計郭靖明拿到了這個消息後，心裡已經開始琢磨咱們什麼時候找他了。”
“肯定哇。這筆投資，他只有百分之3的導演分紅。以及那點《小時代》的版權費。這首日就七千多萬，這電影怕不是得六七億起步？他一下少拿多少錢嘛。所以這次的分成他一定會提高。搞不好還要加入投資……咱有反制措施哇？”
許陽說完，許志便點點頭：
“有，郭彩潔。”
“……”
許陽眉頭微微一皺：
“一個郭彩潔可不夠。”
“楊潁姑且算半個，呢現在就怕她吃裡扒外習慣了，對咱們沒了敬畏。”
“那得看蜜蜜那邊有甚辦法。但……先把她算半個吧。還有甚？”
“那還得看蜜蜜。小時代的融資是她和斯聰滴想法……但郭靖明這一炮而紅後，以後肯定不缺投資商了哇。呢在想該怎麼談……”
許志說完許陽就直接搖頭：
“要是按照你滴想法，那就談不成了嘛。”
似乎猜到了發小腦子裡思考的是什麼，許陽搖了搖頭：
“一個導演有了名氣之後，想壓住就難了哇。人家不在咱這，其他人那不也隨便去？不要這麼想。現在他起來肯定已經成定局了，這第三部要是繼續投……他只要不是個憨蛋蛋，肯定要把自己變成投資方。該給的利益，咱是留不住了哇。更何況……第三部的投資也要追加，電影火了，咱能不給別人提片酬？製作費也要往上提……就是不知道現在要提多少了哇……”
“……”
許志這下不吭聲了。
再次陷入了思考。
許陽捻滅了煙，拿出了手機說道：
“呢看看三金睡了沒。”
“嗯。”
而他剛發過去的消息，幾乎是秒回：
“咋？”
見狀，他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
很快，許鑫接通：
“咋了哇？”
“幹甚呢哇。”
“吃飯，和輪子他們。咋？”
“呢和許志都在。你收到《小時代》的票房信息了哇？”
“收到了。七千一百萬……那電影拍滴好看哇？這麼高？”
許鑫的話讓他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咋就不是你家生意？
這話說的……
“先不管電影好賴，呢倆在聊這第三部咋弄。”
“唔……”
嘴裡還叼着一隻牛蛙的許鑫眨了眨眼，看了下王斯聰。
嘴脣都紅起來了的大少爺聳肩：
“郭靖明肯定要追加投資，他只要不是個傻子，一定就能意識到他火了。人家是版權方，主動權不在咱們這……要是我，我現在就得防樂視來偷桃子了。”
“……”
“……”
“……”
包括許鑫在內，聽到這話的三個人都沉默了。
不過，許鑫想的倒很簡單：
“偷桃子不怕，他們現在還指望和咱們合作，才能把樂視影業給做起來。這種殺雞取卵的活……他們或許也會追加投資，但只要咱們不撤出，他不敢撇下咱……我覺得順其自然吧。無非就是利益分配嘛。這兩部電影的利益咱們先拿到手，至於第三部……先看看郭靖明什麼態度，怎麼聊。他是有主動權，但角色方面咱們的話語權可比他大的多。走一步看一步~”
“也行，那你明天看看那電影到底咋樣？”
“好，第二部弄完了沒？要不你兩部直接發我，我就不跑電影院了。”
“行哇，那呢明天去公司了發你。”
“好。就這麼說吧~”
許鑫掛斷了電話，就聽朗朗說道：
“現在的票房咋感覺越來越離譜了呢。”
顯然，他也知道了7100萬的消息。
許鑫還沒來得及迴應，就聽王斯聰說道：
“剛纔我沒法說清楚，這話得你來說。那就是既然咱們是打算割樂視的韭菜，那《小時代》這部電影的收益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前兩部吃上肉，後面一旦第三部的製作費上去了，我覺得……不如讓樂視入局，咱們和他們進行股份置換。就跟這次一樣。”
許鑫一愣。
順着他的思路往下捋了一會兒後，說道：
“那……讓郭彩潔和楊潁提高片酬？”
“可以。”
王斯聰點頭：
“楊潁不提了，郭彩潔那邊多賺點錢肯定不是壞事。片酬提高，製作費就上去。和郭靖明談嘛，帶着樂視一起談，談妥了之後，和樂視的人提出股份交換。
你看着吧，《小時代》這票房在這擺着，他們去年玩了一整年都弄了個不賠不賺，搭上咱們這趟車後，這票房營收至少過億。
這種時候，我要是賈老闆，我不發了瘋一樣融資，都對不起那羣韭菜。所以，這件事得趕緊做，在他們融資開始之前，咱們在拿到一筆股份或者債權。
然後就坐等樂視市值膨脹就行。《小時代》樂視一定會當成門面來運營。尤其是第二部的營銷，搞不好得鋪天蓋地的宣傳。咱們一分錢不花，坐收票房，怎麼都是賺！
但這話我沒法跟許志直說啊，他投這電影投的是自己的青春，我把他的青春喂狗，下次見面他不得整死我？所以你來聊，別說是我說的啊，我還想活着走出黃浦江呢。”
順着他的話，許鑫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這麼搞靠譜。
於是點點頭：
“行。剛好過兩天我要去魔都，到時候我和他們說。”
這時，旁邊正辣的擠眉弄眼的朗朗來了句：
“難怪你要弄慈善基金……就衝你這心黑的程度，可得做點善事積德。”
王斯聰翻了個白眼：
“我割的是一羣騙子和有錢人的韭菜。會說話你就多說點！哥們這叫劫富濟貧好嘛！”
朗朗：
“6”
許鑫好笑着搖搖頭，端起了杯子：
“來。”
今天點的酒在這邊叫什麼……公文包。
老闆說是農村釀的那種土酒。
本着入鄉隨俗的心態，大家嚐了嚐。
還別說，真不錯。
度數不高，甜絲絲的，挺好喝。
趁着周杰侖不在，可不得多喝兩杯麼。
於是……
演唱會結束第二天，醉醺醺的哥幾個就和病懨懨的周杰侖打了個招呼，各奔東西了。
朋友嘛，就是這樣。 醒時相交歡，宿醉之後吐的東倒西歪指天發誓：
“戒酒！”
很快，飛機平穩落地。
燕京機場來接的通勤車司機看着許鑫那迷迷糊糊的模樣，心裡一個勁的在那嘀咕：
“大早上起來醉成這德行？喝了多少啊？”
實際上他還真冤枉許鑫了。
他早上連飯都沒吃。
記憶就在結賬出來後，有些熱，有些悶，萌萌開車，他搖下了車窗吹風這個節骨眼。
然後……就啥都不知道了。
這什麼酒？
後勁也忒大了。
半躺半靠在沃爾沃的副駕駛上，他那雙無神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前方的城市，腦子裡就剩下了一個想法：
“廣西老表，恐怖如斯。”
一路暈暈乎乎的到家，楊大林看到女婿這德行，又聽了一下“案發經過”後，二話不說給女婿下面條去了。
一碗酸辣的糊湯麪下肚，從早上起來就吃不進去東西的許鑫這算是回了魂。
出汗之後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腦子重新轉動之後，他才發現……倆娃竟然沒在家。
一問得知，姥姥帶着去玩了。
接着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沒做。
來到了工作室，打開電腦，把許志發過來的網盤文件給下載下來。
他家扯的是獨立光纖，速度非常快。
燒個水泡杯茶的功夫，兩部電影都下好了。
他端着茶杯來到了投影儀面前的沙發上坐好，隨着幕布的落下，電影開始放映。
接着，在10分鐘後……
他暫停了電影播放，轉身來到了電腦前。
不行，這電影用幕布看不了。
他看着一羣“帥哥靚女”在那耍帥擺酷，全然不顧自己感受的德行，直接選擇了用電腦快進着看。
然後……
在接下來的半小時內，他看着畫面裡那羣帥哥靚女在那一會兒如膠似漆，一會兒相愛相殺的模樣……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如鯁在喉，如坐鍼氈，如芒在背，如看如來。
接着腦子裡迸發出了一個想法。
得虧妻子沒演。
目光落在影片裡瘋狂玩咖，用眼神來表達內心戲的楊潁身上，他忍無可忍的關上了視頻。
可看着那下載好了的兩個文件，這才意識到……還特麼有個第二部。
接着又花了10分鐘跳着看完第二部，甚至都不知道整個故事講的是什麼的情況下，光是聽着這羣人的臺詞，以及楊潁的旁白……以及那一看就是在模仿自己，各種畫面構圖奔着“唯美”而去，卻運用得一塌糊塗的鏡頭感……
在看完之後，許鑫人就徹底麻了。
真的鬧麻了。
直接關掉了視頻，把這倆文件徹底刪除後，他想了想，打開了豆瓣。
他想看看觀衆是怎麼評價的。
結果入眼就看到了一個5.6的分數。
這分數……還別說，不算特別低。
在他心裡這片子最多3分。
還得是三人不叫連續兩輪，系統自己把地主分給自己的倒黴德行。
把屏幕下拉，入眼了第一條點贊最多的評論：
“虛榮、拜金、膚淺、空洞，甚至刷新了爛片標準。我真的不敢相信，這是逆風的作品。”
許鑫的嘴角頓時抽搐了起來。
接着是第二條：
“逆風這波真他媽上大分！本着許鑫出品必屬精品的名頭去的，你給我看了個這！？”
“……”
第三條：
“好好看啊！啊！！！！顧裡的選角是怎麼找到郭彩潔的！簡直和書裡面一模一樣！”
第四條：
“這部片子簡直是魔都CityWalk攻略呀！啊啊啊啊！小四眼裡的魔都也太美了吧！有木有人一起去打卡那些拍攝景點？我真的好喜歡啊！”
第五條：
“我從來沒想過許鑫和楊蜜的逆風能出這種片子。一個字：絕！”
乍一看這話分不清好評差評。
但看到它那兩顆星的評分就知道了，沒罵街就算這個評論人有素質了。
而接下來許鑫大概都看了看，發現整體的評價非常極端。
大部分看過原著，喜歡原著的人，都認可郭靖明這部片子，覺得……
“哇，特別好。”
“顧裡和林蕭好美啊！！！”
“小四真的拍出了傷痕文學的味道。”
許鑫心說你知道個錘子的傷痕文學……
而其他那些不管是慕名而來，還是怎樣的人，在看完之後，通篇的評價就倆字：
“爛片。”
男演員演技咖，女演員臺詞咖，如果不看字幕根本聽不清那些灣灣腔在講什麼，以及那種光顧着展露出來奢華，實則卻完全空洞的劇情等等……
但這裡面有個很詭異的情況。
通常情況下，如果觀衆看到了爛片，第一罵的是導演，第二罵的是演員。
罵導演拍了個爛片，罵演員演的狗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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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都很正常。
但……上來就直接點名逆風，就很反常。
許鑫自然不是那種接受不了批評的人。
人家花錢了，罵你不也是正常的？
消費者自然有權利罵你，人都是相互的嘛。你給觀衆喂屎，觀衆還不能罵街了？
沒這個道理。
並且他也沒有很陰謀論，覺得這是有人僱水軍或者搞事情之類的。
確實。
這片子原著粉覺得好看與否不提，類似許鑫這種路人來看……真的完全受不了。
劇情空洞，言之無物還真沒說錯。
就是拍的不咋地。
既然出品了爛片，那捱打就要立正。
他只是看着這些觀衆的評價在想……
這七千一百萬裡面，到底有多少，像是之前的《合夥人》那樣，衝着西影廠、衝着逆風、雲圖而來，聽到了喜歡的電影公司推出了新作品，就趕緊過來支持一波，結果被糊了一臉的屎……
和那些批評自己電影的人不同。
別人的批評，許鑫能接受。
但讓他自己想到……好容易培養的觀衆，心心念唸的奔着新片而來，結果發現看了個這後……他心底真的會有一種負罪感。
這種感覺並不是特別強烈，甚至只要他稍微思路轉換一下，把鍋推給爲青春買單的許志，可能就會消退。
但問題是他並不這麼想。
這片子自己如果沒經手，完全由其他人負責，那拍出來的片子不對勁，那肯定和自己沒關係。
可問題是……這片子他經手了。
雖然也不同意，可聽到好友願意爲青春買單後，他並沒有阻止。
他心裡想着大不了就給原著粉看唄。
所以特意安排了許志，這片子不要走雲圖，你想投資，就走逆風就行。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哪怕走的是逆風，依舊有許多人抱着對雲圖、乃至西影廠的期待過來支持了。
甚至他現在百分百可以確定，之所以有七千多萬如此高的首日票房，那些對“西影出品，必屬精品”的路人觀衆，佔據了絕大多數。
這纔是讓他難受的原因……或者說，是痛並快樂着的原因。
往好了想，整個圈子的良品越來越多，逐漸讓觀衆形成了認可。只要堅持這條路走下去……上限不敢說，但下限好歹能託底了。就算大家都擺爛，只要西影沿着這條路走，也不會讓觀衆產生“影視圈藥丸”的感覺。
可往壞了說……這跟西影沒關係啊。
甚至跟整個西北圈都沒關係。只是許志那個土財主爲自己的青春買個單而已。
隊長，別開槍，兄弟們是真無辜啊！
明明已經儘量在避免了。
可觀衆的期待還是蔓延到了這部片子，結果落了個空。
這纔是讓人無奈的真正原因。
而就在這時……
“叮咚。”
手機鈴聲讓他暫時脫離了思緒。
許志發來了一條消息：
“任中軍明天要來魔都，約我出來吃個飯。”
“……”
許鑫的眼睛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