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客人呀，你是哪來的呀？”
黑店破破爛爛，大致與吞天府主此前在綠洲寄存的房舍相近。
對不曾學過構造建築的妖來說，若非直接挖洞，大多數的妖都很難修造一所正常的房子。
李鴻儒掃眼看過簡單的內堂和廚房。
在廚房中，朱七七正在費力的斬肉。
相較於數年前，朱七七的身材稍微豐腴了一些。
李鴻儒再注目過胡夭夭時，只覺這頭狐狸也胖了少許。
這是小日子過得不錯。
“我東邊來的，你隨便給我們上些吃喝的！”
李鴻儒伸手指了指。
“我也是東邊來的，你不要怕我們吃飯沒錢，上好菜好酒，我們有的是錢！”
孫悟空化成的神昉僧人懶洋洋的回了一聲，隨手掏了掏，在桌上放了一塊碎金。
眼前的這兩個妖弱到孫悟空難有出手的慾望，大抵用元神威壓直接壓過去，朱七七和胡夭夭就能被他壓到死。
兩個小妖難於掀起浪花，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孫悟空不免也詢問着李鴻儒一些妖類生存的相關，又敘說着自己對妖類族羣的想法。
“你說的很有道理”李鴻儒點頭道：“酆都地府秘境能在大唐區域安然，那便是因爲十位閻君有着強力的管控，哪個陰魂過界傷人，必然會被打殺，而在人間界，也形成了七月十五閉門閉戶的退讓。”
“就是”孫悟空撓頭道：“妖必須有相應的律法管控，也需要有相應的執法者。”
“不錯，妖生而混沌，有些妖做錯事都不自知，只有執法纔能有着相應的管轄和教育”李鴻儒道。
“那我將來要如何做呢？”
“妖承受靈氣滋生，難於確定誕生在哪個角落，你需要不斷累積足夠的執法者，四處遊走探尋蒐集這些妖，將這些妖集中到一起教育。”
“您說的對，我以後可以讓呆子和沙師弟幹這種活。”
“你的老師掌控着東土佛門教派，也可以讓學佛信佛的弟子四處搜尋妖物，這樣就省心多了。”
“您說的對，我們還能招一些弟子幹這種活！”
黑店之中，被李鴻儒提醒一番，孫悟空只覺腦袋有着開竅，只覺眼前的黑暗齊齊變成了光明。
“但凡持續不斷的努力，您肯定會有成功的一天！”
李鴻儒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他只覺遇到孫悟空簡直太好了。
繼任了真武宮主的位置，李鴻儒壓根就沒想過跑來跑去誅妖。
但難得孫悟空繼承金蟬子的遺志，有着規範妖類的心思，這與真武宮誅妖的理念並不衝突，甚至可以完美替代他幹活。
李鴻儒不乏孜孜不倦的引導，又給予着參考性的建議，一時讓孫悟空連連點頭。
“你們這些讀過書的文人就是不一樣”孫悟空讚道：“只是聽你說一說，這讓我腦袋都開竅了。”
“你的本事亦是讓我驚歎，若是彼此能切磋切磋，或許我也會開竅”李鴻儒笑道。
“咱們打打沒問題，若是你切磋的對象不夠，我還能給你拉一些夠份量的對手前來！”
“那太好了！”
孫悟空結算恩情的速度果然極快。
李鴻儒只是提出自己的小念頭，孫悟空便直接應了下來，並不想欠李鴻儒什麼。
這讓李鴻儒不免喜上心頭。
至於往後，李鴻儒哪還能管什麼往後，只要踏入了他的節奏，孫悟空以後遭遇麻煩後定然不乏詢問。
這是剪斷了恩怨，但對方今後又會主動有着續接。
甚至於對方所做的事情和真武宮有着相似，這讓李鴻儒心滿意足，只覺今天干了一樁省心的事。
他和孫悟空低聲相互交頭接耳，待得朱七七盛了兩大盤色澤發亮的肉過來，兩人才止住了聲音。
“這肉看上去還不錯，廚藝手法了得”李鴻儒讚道。
“似乎有點腥！”
孫悟空鼻子嗅了嗅後有着皺眉，他雙眼注目着眼前的肉，一臉不喜的看過眼前這兩隻小妖。
“客人，這是我們這兒最好的藥膳燉補大肉，我們挖了沙漠裡特有的肉蓯蓉，熬出來的藥膳特別適合男人吃”胡夭夭咯咯咯笑道：“藥膳難免有一些異味，但這肉吃了對身體好啊！”
“真對身體好？”孫悟空微微眯眼道。
“真對身體好”胡夭夭確定道。
“那你先吃兩口！”
孫悟空夾了一塊大肉，還特意在叉子上稍微搖晃了一下，他將叉着的大肉向前一遞。
這讓胡夭夭忍不住發笑，伸手直接取了那上面的肉，隨即塞進嘴裡嚼動吞嚥了下去。
“好你個狐狸精，吃人肉吃得這般利索，死到閻王那兒想必是不用喊冤了！”
孫悟空將手中的叉子往地上一擲，目光緊鎖了過去。
妖氣凝聚的巨猿身影在他身後有着瞬間的顯出。
只是承受孫悟空元神重壓的瞬間，胡夭夭雙目一直，宛如見到了最爲恐懼之物，身體直勾勾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朱七七，你們這真是用人肉做了食物？”
李鴻儒皺眉。
他看着眼前的大盤肉。
若非孫悟空開腔，李鴻儒也難於發覺眼前的肉屬於人肉。
他臉上顯出真容，又看向遠處的朱七七。
妖性暴虐，若朱七七和胡夭夭黑店開到這種程度，他也要不起這種廚子，只能讓孫悟空直接滅了這兩妖。
“鴻儒……鴻儒真人！”
縮回廚房的朱七七看着坐像坦然恢復容貌的李鴻儒，又看向坐着如同魔王一般的瘦弱僧人，再看向地上躺着抽搐要顯出原形的胡夭夭。
一股寒顫的冰涼感涌過她心頭。
“這些是沙匪肉”朱七七顫聲回道。
“沙匪肉是什麼肉？”李鴻儒皺眉道。
“就是盤踞在沙漠裡打劫的沙匪”朱七七臉色難看道：“吐蕃國和吐渾國這幾年一直在打仗，不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很多人趁亂做了沙匪，這些人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四處殺人，撞到我們手上也就喪了命。”
“然後你們就用他們的肉來開店引誘更多的沙匪？”李鴻儒皺眉道。
“差……差不多”朱七七低聲回道：“我們殺的都是手上沾血的惡人，這應該沒犯大錯吧！”
李鴻儒的臉色嚴肅，地上的胡夭夭已經顯出了原形，化成一頭紅毛狐狸吐着白沫。
再怎麼愚笨不通曉事情，朱七七此時也知道了遭遇了什麼。
李鴻儒還願意讓她開口敘說，對面那個乾瘦的僧人則是一言不合直接下狠手，辯解都不會多給一句。
朱七七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來路，但乾瘦僧人暴虐時給予她的恐懼更勝陶依然。
這遠不是她們所能力敵的對象。
朱七七心中忐忑，亦開始提及沙匪所做的一些惡事。
“這是在以暴制暴！”
聽得朱七七辯解，孫悟空嘆聲，將壓制胡夭夭的氣息有着收斂。
眼前的胡夭夭和朱七七並非良善，更談不上是俠義。
兩妖更多是爲了自己的生存，纔將目光放向了作惡的沙匪羣體。
這與孫悟空早年改變妖念時所作所爲類似。
除暴安良有着一時的痛快，但殺掉一堆強盜，又或弄死一羣沙匪，這並不能阻止另一批強盜和沙匪的出現。
對教派來說，依靠經文訓誡，引導人心向善，纔能有效改良這種行爲，這也是孫悟空曾經走過的路。
對國家而言，國度強大引導國泰民安，人人都有事做，人人都有飯吃，就沒人想着去當掉腦袋的匪徒。
對妖類族羣而言，遵守規矩，尋覓一處強大的國度的庇護，慢慢融入人類社會，成爲守護社會的一員，才能從正理公義上站穩跟腳。
如胡夭夭和朱七七這種就屬於野生團體。
甭管這兩妖是做的是什麼，又或做過什麼，行爲是正是邪。
若不秉承正理出發，這類沒後臺的小妖行事時被打殺很正常，沒有人會去研究對方的行爲好壞，直接除妖便是正確選擇。
只有拿上一支公理正義的雞毛令箭，這兩妖的行爲才能成爲執法義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