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無夜再次走到羊家莊之時，整個村子已經被一層灰濛濛，混沌流轉的光罩給蓋住，好似一個倒扣的大海碗，在月光下泛着稀薄微光，無法觀察到內部景象。
“咚——嘭嘭嘭！”
只能聽到連綿不絕，震盪靈魂的道道敲鑼聲，以及類似不停戳爆氣球一般的爆炸聲。
其餘的，不論是激烈碰撞音，還是掙扎怒吼聲，全都沒有，裡面的生靈好似已經被集體沉默。
精神探查。
江無夜卻很快皺起了眉頭，因爲他發現，感知探出，泥牛入海，無法穿透這層混沌屏障。
伸出手，撫摸。
冰冰涼涼，好似冬日結冰的河面，冷入骨髓，靈魂微微顫慄。
江無夜收回感知，撇眼看了看身後，龍傲天還未過來。
嗡嗡——
雙丹田開，右手瞬間純淨通透如琉璃，散發夢幻色澤，給人堅不可摧之感。
“嘣！”的一聲響，半尺厚的實質血罡覆蓋右手，無時無刻不散發着遠超血炎的高溫，且保持着一種超高頻率的震盪。
捏拳，接觸。
“鏘鏘鏘——”
罡氣碰撞混沌氣流，火星四濺，好似一把大號鑽頭正在極速鑽動銅牆鐵壁。
有用！
江無夜微眯雙眼，看着罡氣接觸的地方明顯凹陷下去，有隱隱裂縫生出，若是繼續下去，可以鑽穿。
但……
“不要調皮哦～”
女人慵懶似貓兒的聲音在腦中響起，輕鬆柔媚，明顯在裡面是佔了上風。
江無夜臉皮抽了抽，猶豫片刻，還是散去了罡氣，右手恢復正常，沒有繼續。
“大俠！”
龍傲天追了過來，見江無夜在觀察混沌屏障，沒有貿然衝擊，這才鬆了口氣解釋道：“這些異人就這樣，神神秘秘的，自古以來與邪神爭鬥之時都會將戰場封閉，不讓外人進入。”
“若是闖進去了會怎樣？”
江無夜臉上帶着幾分好奇問道，剛剛，他在那女人的聲音中聽出了些許警告意味。
龍傲天撓撓頭，臉上頗爲忌憚，湊過來小聲道：“據說，不管哪一支異人，身上都有古仙魔下的詛咒，所修的道與法帶着不詳氣息。
戰鬥時他人若被波及，實力不夠的話，會對自身造成永久性的創傷，無法恢復，很邪乎。”
詛咒？
江無夜神情一動，想到了那女人萬年寒冰似的身體，就像無時無刻不在承受某種神秘力量的侵蝕，給人一種虛弱無力之感。
“咚咚咚咚！”
也就在兩人交談之時。
羊家莊內的鑼聲似總攻號角愈發急促起來，大海濤濤，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夾帶着無窮殺機，不給一絲喘氣機會。
期間，偶爾還有混亂瘋狂的怒吼聲傳出，隆隆不絕，似乎戰鬥已經進入了尾聲，雙方正在角力。
不過，可以聽出。
那咆哮聲是一種氣急敗壞的無能狂怒，明顯是困獸猶鬥，在殊死掙扎。
“咦，那個牧夜人的實力居然這麼強，如此年紀，看來在異人中的地位也不低。”
“世間異人一共有多少支？”
趁機機會，江無夜向龍傲天問起異人的情況，若是以後再遇到，心中也有底。
“異人的數量極少，歷經無數歲月洗禮後，流傳至今的據說還有三支：牧夜人，背棺人，收屍人。
牧夜人都爲女性，貌似謫仙，飄飄出塵，披蓑提燈作打更人裝扮。
背棺人，是異人中最邪乎的一支，據說他們是一羣沒有真我的傀儡，靈魂意志被他們揹着神秘棺材操控，機械一般行走天地間，埋葬着世間邪神。
至於最後的收屍人……”
說到這，龍傲天略微停頓，臉上有幾分怪異之色。
“怎麼，不能說？”
“咳，那倒不是。”龍傲天干咳兩聲，瞥了眼混沌屏障籠罩的羊家莊，拉着江無夜走到一旁，這才小聲道：“收屍人的體質很特殊，和我們武修一樣，也是修肉身的。
而且這一支都是一代單傳，每一個新收屍人誕生，上一代就會死去，更重要的是……”
說到這，龍傲天眼中猶豫一閃而逝，不停回頭看向羊家莊似在忌憚什麼。
啪！
江無夜臉皮跳了跳，一巴掌呼在龍傲天腦袋上，無語道：“什麼毛病，說話不要大喘氣，趕緊的。”
“嘶～”
龍傲天疼的齜牙咧嘴，心說大哥這毛病也不見得好到哪去啊，但還是揉着腦袋小聲道：“據說收屍人是由上一代與牧夜人孕育的，而牧夜人的生育率又極低，所以，咳咳，大俠你懂了吧。”
“生來就有水晶宮等着繼承？”
這妮瑪加載了主角模板吧？！
江無夜嘴角一抽，低頭看了看粗糙的右手，想到以後可能踏上手藝人的孤狼之路，心裡莫名酸的一批。
瞅瞅別人，再看看自己。
這是何等的人間疾苦！
龍傲天瞥見江無夜看手的眼神，眼觀鼻鼻觀心，心中樂開花，卻當沒看見，繼續道：
“收屍人誕生後會被放入世間歷練，成年前基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等到他們體質覺醒，上一代收屍人就會安排各種苦難挫折磨鍊他。
期間還有數量不一的牧夜人與之接觸，給予幫助，培養感情，等成長到足夠高度後，新一代收屍人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在異人中，收屍人雖然數量極少，但戰力卻是魁首，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一代的收屍人現世了嗎？”
不知爲何，江無夜心裡突然好奇這個問題。
“收屍人最近一次出現是在二十年前，是個步入晚年的老者。”龍傲天略微思索，接着道：“新的收屍人接替上一代之時，也是迎娶……咳咳，那個時候兩支異人會罕見的邀請外人蔘加典禮，算是一個見證。
不過，這事若是發生，基本人世間的各大勢力都會知曉，並不隱瞞。這些年並未聽說過這方面的信息，所以這一代的收屍人，應該還在培養之中。”
“這還差不……咳咳。”
江無夜心中略微平衡，下意識開口，但看到龍傲天古怪的眼神，又趕忙止住。
扭頭，雙手叉腰。
江無夜看着籠罩羊家莊的混沌屏障皺眉嘀咕：“這小娘皮不會死裡邊了吧，怎麼還沒動靜。”
龍傲天嘴角抽搐，已經習慣了江無夜偶爾的虎狼之詞，安靜立在一旁，沒有接話。
咔咔咔——
嘩啦啦～
就在這時，混沌屏障突兀生出裂紋，迸射耀眼白光，下一刻，轟然破碎，化作螢火光點，漸漸消散。
星輝灑下，四野亮如白晝。
羊家莊還是那個羊家莊，卻沒了之前那種壓抑陰森的感覺，普通平凡，靜靜匍匐。
螳螂人，高靈月，乃至那邪神，似從未存在過，空空蕩蕩一片。唯有一道謫仙般的身影挑燈提鑼，姿態輕盈，步伐不急不躁緩緩走出。
那燈……
江無夜視線聚集在女人手中提着的馬燈上。
燈光的顏色，變了。
之前的慘白，現在的漆黑。
仔細看去，燈罩內，在那漆黑的火焰中心，一點若隱若現的白芒如同浪中頑石，又似黑洞。任由焰火撲打焚燒，泰然處之，靜靜散發引力，一點點將黑炎吞噬。
不出意外的話，黑炎消散只是個時間問題。
“多謝姑娘出手，爲黑虎城除去了這一大害。”
龍傲天鬆了口氣，迎上去抱拳表示感激。
“哦～”
女人捂嘴打了個哈欠，美眸欲睜欲合，似是很困，淡淡應了一聲，帶起香風越過龍傲天。
經過江無夜身前時，她微微停頓，瓊鼻微動，似乎在嗅着什麼，片刻，失望的搖搖頭，提燈離去。
江無夜站在樹下，看着女人踩着月華，靜靜離去的孤單身影，微微皺眉。
不知爲何，那背影，莫名給他一種百花將逝的悽美之感。
關我屁事！
搖搖頭，江無夜不再關注。
招呼龍傲天進村搜尋一番，確定了沒有漏網之魚後，兩人這才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