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升中考試分數公佈的那一天,程心比當年自己升中還要緊張。
拿着小妹與郭宰的准考證信息,她在宿舍打電話去信息系統查詢他們的成績。
先查小妹,系統報分788,再查郭宰,同樣是,788。
程心呆了呆,心慌慌地再次撥入系統查詢,可系統提示正在繁忙中,要等候。等了半天接駁成功,“788”這個分數她又聽了兩遍。
程心的胸口當即堵緊了。
她走到宿舍外面的走廊來回踱步,焦慮不安,深呼吸,胸口仍悶得難受。
她一腳踹到欄杆上。
當年她初升高,錦中高中部的錄取分數是790分,近年來,這條分數線有升無降。
如今小妹和郭宰都只考788分,莫講話分數線多半會上升,就算保持當年的790不變,他倆也考不上啊!
媽的!
程心又一腳踹到欄杆上。
她拿起手機,翻出錦中校長的手機號碼,手指停留在撥號鍵上,要按不按。
僵持了半天,電話終究沒撥出去。
“唉!”她重重嘆了口氣,原地蹲了下去,將臉埋起來,一動不動。
她情願小妹與郭宰的分數加起來才700分。
***
錦中,校門口內的公示處。
由於今年推出電話查分功能,回校查看成績的初三畢業生很少。
小妹等了一會,見公示處前沒有旁人了,才急忙忙跑過去迅速尋找自己的名字。
大孖在校門外等,遠遠望着小妹踮起腳尖查成績的背影。
忽然,小妹的身軀似乎僵了僵,然後半天不見動靜。
大孖從褲兜抽出雙手,幾步跑了過去,站小妹身後問:“怎麼了?”
小妹顫了顫肩膀,慌張地拿手捂住大概的位置,回頭衝大孖呵斥:“你過來做什麼!我讓你過來了嗎!快走開!”
大孖置若罔聞,強行拉走小妹捂住成績單的手,視線越過她頭頂,一眼就看到她的名字與分數。
“啊——你不準看——!”小妹又羞又氣,掙扎着要拿手去把分數捂住。
大孖將她兩條手臂握住,固定在她的身兩側,施力。
小妹動彈不得,倍感無助與委屈,“哇”一聲哭了,邊哭邊訴苦:“不準看!才考788分,肯定落榜了!哇哇——你還講保證我能考上,都是騙人了!”
明明她離開考場時特別有信心,爲什麼出來的分數卻強差人意?
枉她有臉對大姐說“小兒科”,如今落榜在即,別說大姐與二姐了,就連她自己都對自己失望透頂。
大孖:“錄取分數線未出來,你急着認輸有意思嗎?”
小妹:“去年792!今年只升不降,我能不落榜嗎!”
大孖將她往自己胸膛處拉了拉,“你先不要哭。”
他快速瀏覽成績單,說:“我有辦法,能提前知道你會不會被錄取。”
聞言,小妹的哭聲低了下去,“什麼辦法?”
大孖輕拍她手臂,“等我一下。”
他鬆開她,跑去門衛處。
再回來時,大孖拿着筆和紙,說:“錦中的初中部每年都有近一半的學生能順利原校升讀,所以只要你的排名在全年級中間或以上,就有很大機會被錄取。”
小妹張張嘴,似懂非懂,臉上掛着未乾的淚痕。
大孖:“別發呆,你來讀分數,我來記,一個個排位,看你在全級排第幾。快。”
小妹消化了他的意思,沮喪的情緒緩緩恢復元氣,配合地從成績單的第一個分數開始念:“459,718,359,478,789,810,797……”
大孖將紙壓在公示板上,一個個記,按百位數分段記錄。
約二十分鐘後,小妹將全級分數唸了一遍,口乾舌躁,喉嚨生痛。
大孖拿手指敲着紙點數,很快得出結果:“你的分數在全年級排第114位,前面有好幾個同分的,去掉他們,你排在107左右。”
小妹湊過去看他的紙上記錄,聽他分析:“今屆初三四個班,總共220個人,按以往經驗,110名以內的人,亦即包括你,都能升讀錦中高中。”
大孖頭頭是道,又有數據支持,小妹佩服得直點頭。
可是,她依然心有不安,“萬一今年不按規律來,怎麼辦?”
“不要杞人憂天。”大孖將記錄紙塞她手裡,“不放心的話,回家再數一次。”
***
郭宰在家查完成績後,一整天沒吃過東西。
據理,他一個高齡自學生能考出788分的成績,比前中大部分的初三生都要厲害,已屬相當優秀。
可是這分數上不了錦中。
其實上不了錦中,去一中二中三中或者留守前中,也未嘗不是退路,但他離第一志願錦中偏偏只差了幾分,也就是大概兩道選擇題的分值,便與勝利擦肩而過,這讓郭宰打從心底不服。
他想到一個也許能補救的方法,就是申請複覈試卷。
他打電話去教育局查詢,無奈週末,對方辦公室空無一人。打電話給程心,程心手機處於關機狀態,可能沒電了。再打去孖仔家,可大孖小孖都不在家。
郭宰鬱悶極了,爬上牀靜靜躺着。
從白天躺到黑夜,大孖回了電話,將數出來的排名結果告訴了郭宰,郭宰霎時就被安慰到了。
而程心一直沒有回電,郭宰再打過去,依舊是關機狀態。
程心在早上糾結過按不按撥號鍵之後,索性將手機關了扔到枕頭底下。
直到傍晚,她用宿舍座機給錦中校長打電話。
接通後打個招呼,她開門見山問:“今年錦中的錄取分數線會是多少?”
校長在電話裡笑,“哪有這麼快知道,要教育局出統計數據才能定下來。你妹妹考幾分了?”
程心輕嘆:“我妹妹和郭宰都考了788分。”
“哦,”校長低吟,“那有點麻煩。不過你放心,我不食言,只幫一個。”
程心咬咬牙:“那就按之前講好的,先保我妹,再幫郭宰。”
“先保你妹妹,再幫郭宰是吧,我記住了。”校長重複她的話。
之後掛線,校長笑着搖頭,對飯臺對面的人說:“這個程心,話她聰明吧,有點,話她蠢吧,也有點。人家憑空講的話,她可以信以爲真,也是夠天真的。”
飯臺對面的人若有所思:“你剛纔提到‘郭宰’這個名字,他和程心什麼關係?”
校長:“是程心的一個親戚,快19歲的男生。程心去年來求我,想安排他在錦中做插班生,我無答應,他就去了前鋒中學讀初一,今年參加初升高考試,想跳級直接上高中呢。坦白講,自學一年能考788分已經很不錯了。但萬一今年分線數定得高,他們的成績就毫無優勢,毫無可幫之處了。”
飯臺對面的人笑了笑,“剛纔通電話時你還講不食言,只幫一個,現在看來,校長你不打算幫程心了?”
校長笑道:“幫她有什麼好處?當年高考前一天她搞出個事,我怕她繼續鬧下去影響學校聲譽,才隨口答應了她兩個學位名額。給,她感激,不給,她能怎樣。”
飯臺對面的人:“校長你這樣做就不對了。作爲教育界的前輩,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校長愣了愣,望着對方不語。
十九樓牡丹包廂內,偌大的飯臺只坐了兩個人,一個他,一個向雪曼。
向雪曼端起瓷杯品了兩口茶,緩緩道:“郭宰,只是程心的親戚嗎……細講起來,這個人我見過。”
過年時,她在友會見過郭宰,以爲他是程心的男朋友。後來查看郭宰在派出所落的口供,他作爲目擊證人,證詞對霍泉很不利。而口供上,郭宰自稱是程心的“朋友”。
再遠一點,高三那年,霍泉的白色筆記本里記了不少“郭宰”兩個字,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內容。
校長擰眉:“你認識他?”
向雪曼的思緒從記憶拉回現實,沒回答,只說:“既然校長答應過程心,那就信守承諾,幫幫她吧。”
校長失笑:“我以爲你會討厭她。”
向雪曼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討厭她,和校長你做個講信用的人,有什麼聯繫嗎?”
校長被噎了。
向雪曼又閒閒道:“如果你處理不了,需要協助,儘管開口,我跟教育局的領導溝通溝通。多招兩個學生嘛,對錦中來講,比換校長容易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2018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