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這就變成一場大捷了?

見禮過後,衆人來到了黃家村裡長黃正祥家裡。

在堂上坐下,把殷勤伺候的黃正祥打發了下去,接下來就是一場“分贓大會”。

首先是人都沒來的松江知府。作爲松江府最大的官,連這場戰鬥都沒聽說過,就分到了“運籌帷幄”之功。

然後是華亭知縣袁大人,自然是親臨一線的“決策之功”。

金山衛指揮使分到了“臨陣指揮”之功,金山衛千戶童志林分到了“衝鋒陷陣”之功。

陸離這個親手幹掉二十三名倭寇的經手人,反而只有“誘敵設伏”之功。

當然,陸離想要把殲滅二十三名倭寇的功勞,全都記在自己頭上,在如今這個形勢下,完全是不可能的。

這種大家都拿好處的事情,纔是目前最合適的“分配方案”。

值得一提的是,在袁知縣的“捷報”中,那就不是二十多人的小規模戰鬥了,而是變成了一場大戰。

上千名倭寇侵襲華亭,在松江知府的運籌帷幄之下,在華亭知縣袁大人的親自決策下,在金山衛指揮使的臨陣指揮下,在千戶董志林的衝鋒陷陣下,在陸離的誘敵設伏之下,一舉擊潰上千倭寇,陣斬倭寇首級二十三首,繳獲刀槍甲冑無數。

一場小規模械鬥,就變成一場大捷了!

共同分過一次髒,陸離也跟華亭袁知縣、金山衛劉指揮使,董志林千戶等人有了交情,已經算是“同一個戰壕”的自己人了。

……

袁知縣和劉指揮使聯名的報捷文書,先是報到了松江知府馬寧遠手裡。

“捷報?哪來的捷報?”

拿到這份報捷文書,馬寧遠皺了皺眉頭,卻還是翻開文書看了起來。

這一看,馬寧遠頓時眉頭一揚,連忙朝前來報捷的金山衛小旗詢問:“這是真的?真的陣斬二十三首?是真倭?”

“回稟大人。小人敢以性命擔保,絕對是真倭首級。”

金山衛小旗連忙說道:“大人,倭寇首級連同繳獲的兵刃甲冑,已經送到知府衙門,請大人移步一觀。”

“哦?”

松江知府點了點頭,“帶路!”

隨即,松江知府馬寧遠跟着這名小旗來到了知府衙門的門外,果然看到了幾輛運送首級和繳獲的大車。

小旗連忙上前,掀開遮蓋的油布,果然看到車上擺着一堆硝制過的首級,從髮型、面色上看,果然是倭寇。

再看到後面幾輛車上的各種倭刀,金扇、旗鼓,馬寧遠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這些什麼繳獲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那些倭寇的首級卻半點不假。

“好!好!”

馬寧遠哈哈大笑,“此番大捷,真是天佑大明啊!”

然後,捷報文書連同首級繳獲一起,繼續上報,很快就送到了南京。

大明是兩京制,金陵同樣有一套六部班子。

金陵兵部接到報捷文書,查驗了倭寇首級和繳獲之後,馬上通過“通政司”,將文書傳到了燕京。

文書很快就到了首輔嚴嵩的手裡。

嚴嵩拿到這份報捷文書,頓時眼前一亮。

這段時間,嚴嵩也有些焦頭爛額。北方韃靼騎兵在北京城外耀武揚威,南方的抗倭形勢也不容樂觀,而且……嘉靖又因爲修仙資源不足,對嚴嵩心生不滿。

在這個關鍵時刻,這份報捷文書,就是挽回嚴嵩在聖眷的救命稻草了。

拿起報捷文書,嚴嵩匆匆入宮覲見。

皇宮西苑。

嘉靖皇帝盤坐在重重帷幔之中,四周煙雲繚繞,燭光明滅之間,彷彿還真有幾分仙氣。

“陛下,首輔嚴大人覲見!”

司禮監掌印太監呂芳,小心翼翼的走進嘉靖的“修仙靜室”,壓低了聲音向嘉靖稟報。

嘉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僵硬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手中的金杵輕輕的敲了一下旁邊的玉磬,發出了一聲悠揚的清鳴。

這就是嘉靖的習慣了。

身爲“修仙者”,跟凡人交流多了,就會沾染紅塵之氣。能不跟凡人說話的時候,嘉靖就絕對不開口。

片刻之後,嚴嵩匆匆來到靜室,向嘉靖叩拜稟告:“陛下,吉兆!吉兆啊!松江府捷報。日前,大股倭寇襲擾松江府。金山衛阻擊倭寇,決戰於華亭朱涇,一戰潰敵,陣斬二十三首。陛下,大吉啊!如此吉兆,陛下的修爲必將再做突破,舉霞飛昇,指日可待。”

聽到嚴嵩的彙報,嘉靖的眼皮微微翻了一下,又伸手敲了一下玉磬。

旁邊伺候着的太監呂芳頓時秒懂,連忙起身,從嚴嵩手裡接過了報捷文書,呈到了嘉靖面前。

嘉靖伸手接過文書,翻看了一遍。

報捷文書中描述的各種誇張至極的戰爭場面描寫,什麼“一炮糜爛十里”,“身被數十創猶自酣戰不休”之類的說法,嘉靖通通無視了。

雖然沉迷修仙不可自拔,但是……嘉靖又不傻,反而是少有的高智商聰明人。

一炮轟爛了十里,有打得這麼遠的炮嗎?

身被數十創,被人捅了數十刀,還酣戰不休?你去試試?

拋開那些花團錦簇的誇張描述,嘉靖還是看到了一些真東西,比如二十三個首級。

一戰斬了二十三顆首級,至少還真的砍了倭寇,比起望風而逃,觸之即潰要強得多了。

在這份捷報中,嘉靖意外的看到了一個名字——陸離。

這人是誰?捷報中的其他人全都有官職在身,就這個陸離沒有任何頭銜,就只有一個名字。

心頭有些疑惑,嘉靖卻也沒有多想,修仙都忙不過來呢,誰管你陸離是誰?

只不過,由於嘉靖的疑惑,指甲在陸離這個名字上微微留下了一絲痕跡。

丟開捷報,嘉靖又閉上了眼睛,伸手又敲了一下玉磬。

太監呂芳連忙將嘉靖丟開的捷報收了起來,跟嚴嵩一起告退。

出了靜室,呂芳看了一眼捷報,看到了嘉靖在陸離這個名字上留下的指甲印,頓時眉頭一挑,連忙朝嚴嵩問道:“首輔大人,這個陸離……何許人也?”

陸離?我哪知道?

我每天日理萬機,哪有時間管這種小事?

嚴嵩滿臉疑惑的看向呂芳,意思是……你問這個幹嘛?

呂芳沒有答話,只是將嘉靖掐了個指甲印的捷報給嚴嵩看了一眼。

嚴嵩頓時秒懂。原來是陛下留意到這個人了。看來,陛下對這個陸離的印象不錯啊!

“多謝!”

嚴嵩朝呂芳拱手一禮。

幸虧有呂芳提醒,要不然……萬一哪天陛下突然問起來,我都還不知道怎麼回答呢!

看樣子,這個陸離還是要關注一下,去信向松江知府問一下陸離的情況吧!

另外,陸離這次不是立功了麼?賞賜也可以提高一個檔次。

……

黃家村。

分贓大會結束之後,袁知縣和金山衛的人也紛紛離去。

陸離又回到了“黑鍋底”李婉家裡。

進門之後,看到洗去了黑鍋底,梳妝整齊的李婉,陸離差點沒認出來。

對比度太大了!

雖然現在的李婉,仍然是一幅荊釵布裙的打扮,沒有綾羅綢緞,也沒有金珠玉飾,卻仍然讓陸離有種驚豔的感覺。

好在陸離有“鋼鐵意志”,李婉令人驚豔的美貌,卻並沒有讓陸離失神,仍然十分從容淡定。

“表兄,你回來了?”

看到陸離進門,李婉連忙迎了上來。

“事情處理完了。”

陸離點了點頭,又朝李婉說道:“明天上午,你帶我去一趟華亭陸家。”

“好的!”

聽到陸離這話,李婉滿臉歡喜。既然陸離要去華亭陸家,那就說明,他真的打算出手解決華亭陸家的困境了。

……

第二天上午。

陸離辭別了黃正祥里長,帶着李婉和囡囡,一起前往華亭陸家。

華亭陸家雖然在華亭縣城也有宅院和商鋪,但是,主宅和田產卻在華亭城外的雲間鄉。

“表兄,陷害我小舅入獄的奸人是華亭王家。”

走在路上,李婉跟陸離介紹着華亭陸家的現狀,“陸家三房遷居華亭,其實也算是自立門戶,跟洋涇陸家的關係並不是很密切。另外……這個王家的來頭也不小。”

“哦?王家是什麼來頭?”

陸離也有些好奇了。

華亭陸家雖然算是自立門戶,到底也是陸深的族人。陸深是當過西川布政使,也當過禮部侍郎的。這種官宦家族,居然也有人敢下手?

“王家跟徐家結親了。”

李婉給陸離介紹道:“藉着徐家的威勢,王家行事肆無忌憚,囂張跋扈得很。”

“徐家?華亭徐家?”

陸離心頭一緊,突然想起了一個名字——徐階!

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徐閣老啊!

貪贓枉法的嚴閣老,家裡沒幾個錢,也沒多少地。然而……清廉如水的徐閣老,家裡卻有二十四萬畝土地。

二十四萬畝啊!我的個天!真的恐怖如斯!

現在是嘉靖四十年,好像……明年嚴閣老就要倒臺,徐閣老就要上位了!

我勒個去!開局就遇到大BOSS了?

不過,王家跟徐家還是有區別的,兩者不能混爲一談,不一定就需要在新手村裡打頂級BOSS。

陸離心頭思索着,總覺得……松江府真的不適合開創基業。

這裡處於南直隸地界,又是大明賦稅的重要來源之地,官方掌控力很強,各種官宦勢力交錯,隨便搞點小動作就可能出問題。

反倒是邊遠地區,才適合動手腳。

瓊州、西川,甚至是遼東,都比現在這個南直隸松江府強得多。

先看看形勢吧,不行就換地方。

一邊想着,陸離跟着李婉和囡囡一起,沿着鄉間道路不斷前進。

囡囡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走了一陣之後,就走不動了。陸離伸手將囡囡抱了起來,扛在了肩膀上。

“飛咯!”

囡囡張開雙手,如同翅膀一般扇動,一路笑聲不斷。

李婉看到這個情形,眼中的神色十分複雜。表兄……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回來了嗎?如果是真的,那該多好啊!

一路前行,不久之後,前方出現了一處莊園。

依山傍水的莊園,青磚碧瓦,重檐垂拱。園中茂林修竹,幽靜雅緻。四周阡陌縱橫,田野綿綿。

華亭陸家,果然不是窮苦老百姓,而是鄉紳地主。

只不過,在這個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時代,沒有足夠的實力,華亭陸家的家產自然會被人覬覦。

就比如現在……

此刻,陸家大宅的門口,堵着十來個閒漢,朝着陸家大宅叫罵不停。

在大院門口,老管家帶着幾個小廝,提着扁擔擋在門口,跟這些閒漢對峙。

“各位好漢,你們要錢,我們也給了。”

老管家朝這幫閒漢拱手說道:“我們陸家是書香門第,也曾多方救濟鄉鄰。如今,我家老夫人患病,急需外出請郎中。還請各位行個方便!”

“要我們讓路?也行啊!”

一個似乎是爲首的閒漢,搖搖晃晃的走了上來,“我說,你們這麼死撐着幹嘛呢?事情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清楚。把田產轉賣了,事情不就結了麼?”

“各位有所不知。王家給的購地銀錢實在是太少。我們……”

“能給錢就不錯了,你還想獅子大開口?”

閒漢一聲冷笑,“我實話告訴你,報官都沒用。今天如果不把田契簽了,你們就別想出門。你家老夫人……就等着昇天吧!”

聽到這話,老管家的臉色一片灰敗,眼中滾出了兩行老淚。

另一邊,陸離三人也看到了這一幕。

“表兄……”

李婉滿臉悽苦,淚汪汪的看着陸離。

“放心,我會解決的!”

陸離將囡囡抱了下來,遞給了李婉,“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說着,陸離提起一柄武士刀,朝這羣閒漢走了上去。

“哪來的雜碎,竟敢堵我陸家的大門?滾!”

陸離舉步上前,朝着這羣閒漢一聲怒吼。

“嗯?”

聽到陸離的怒吼,閒漢們一個個回過頭來。

“哪來的愣頭青?你找死!”

閒漢首領一揮手,“上!打斷他的狗腿!”

幾個閒漢揮舞着手中的棍棒,轉身朝陸離衝了上來。

“想動手?我最喜歡以理服人,不,以力服人!”

陸離一聲冷笑,掄着了連鞘的武士刀,對着一個迎面衝來的閒漢,劈頭蓋腦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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