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是恨他的,也是妒他的,可是看着他跪在常靜怡的面前,懺悔,透過他的雙眼,看到對她的滿滿愛意。原來,他已經愛上了她,對她的愛不亞於自己。
管英猛然抱住這個從小看到大的侄女,心裡悲痛不已。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卻一次次栽在易思的手裡,不是沒勸過,只是她就是放不下。當初,還以死相逼……自從弟弟和弟妹相續離世後,視如己出般疼愛管鳳,恨不能替她遮擋所有的風雨。管英豆大的淚水滾滾而出,抱緊管英,讓她倒在自己懷裡痛哭失聲。
醫院的走廊上,毓向楠看着手術室的燈亮了半個小時,額上冒出一滴滴冷汗。他原本想親自替瑞雪盈做手術,把她臀部、腰部、胳膊和手心裡的玻璃□□,可是看着她瑟瑟發抖,時不時發出虛弱的□□,刀沒下去,自己先模糊了雙眼。不耐,他被“請”了出來,可是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易思一臉憔悴地盯着手術燈,一眼不眨。爲什麼他每次見到瑞雪盈,都要帶她來醫院?易思狠狠地瞪了一眼毓向楠,想一拳打過去。
他們把瑞雪盈送到醫院時,瑞雪盈早已陷入昏迷,來不及掛號急忙推進手術室。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心越來越恐慌。毓向楠急忙打電話給瑞嘉富,支支吾吾地道出瑞雪盈此刻在華山醫院做手術。
不一會兒,常靜怡在瑞嘉富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趕來。當她看到易思時,渾身一顫,奮力越過他,來到毓向楠面前,抓着他問。“盈盈怎麼樣?到底出了什麼事?好端端的一個人爲什麼突然要做手術?”
“媽,我……是我不好。”毓向楠痛苦地看着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伯母,對不起,是……是因爲我……”易思一臉愧疚地走到常靜怡身邊。
“什麼?!”常靜怡渾身一顫,猛然轉身打了易思一巴掌,氣得搖搖晃晃,站不穩。
易思顧不上臉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雙手扶住常靜怡,“對不起,伯母,你打我吧。”
常靜怡頓時嚎啕大哭,一雙手拍打在易思的身上,“你爲什麼要傷害盈盈啊,你傷害她一次不夠,又傷一次。你到底要傷她幾次,你才甘心?你這個殺千刀的,都是因爲你……”
“靜怡,你不要這樣,易思他也不想盈盈傷心。”瑞嘉富走過去抱住常靜怡,柔聲替易思辯解。
“伯父,你別說了,是我的錯。如果……”易思哽咽起來,“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也不會有今天,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你爲什麼要回來?你走了就不要回來,那……當初如果不是你的出現,盈盈早已嫁給……”常靜怡趴在瑞嘉富懷裡,聲聲指責易思。
“靜怡!”瑞嘉富看了一眼毓向楠,“過去的事就不要說了。都過去了。”
易思默默流着淚,看着常靜怡,突然跪在她的面前,抱住她痛喊:“伯母,是我對不起盈盈。求求你,打我吧!好讓我心裡好受點,我求你,都是我不好。當初,若聽了徐婆婆的話,或許就不會有今天。伯母,你打我吧。我是個混蛋,連個畜生都不如,你打我吧。”
常靜怡聽罷,泣下沾襟,她放開瑞嘉富,癱坐在地上,又捶又打,“易思,你爲什麼要回來?如果不能給盈盈幸福,你爲什麼要回來?我知道,盈盈一直在等你,你爲什麼走了那麼多年都不回來?爲什麼?你爲什麼偏偏要在盈盈結婚的那天回來?盈盈到底欠了你什麼,你要這樣折磨她?她心地那麼善良,爲什麼……”
“伯母……”
突然,毓向楠也跪在常靜怡面前,“媽,你打我吧。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照顧好盈盈,是我對不起你。”
易思含着淚水看向毓向楠,從他的眼中看到滿滿的愛,他猛然明白過來毓向楠愛上了瑞雪盈。是啊!誰會不愛她呢?她是那麼善良、可愛,又那麼溫柔,誰會不愛她?易思一直以爲,自己是最愛她的,今天從毓向楠的眼中看到他的她的愛,不亞於自己對她的愛。
常靜怡什麼也沒說,抽抽搭搭起來。瑞嘉富在一旁看着,好幾次偷偷抹去淚水,哀嘆連連。他這個女兒,到底要苦到什麼時候?她的婚姻線怎麼就這麼坎坷。
末了,常靜怡止住淚水,“你們、你們都起來吧。盈盈……”提到女兒,常靜怡又淚如雨下,“盈盈她,不喜歡看到別人替她難過。”
毓向楠和易思在常靜怡坐到椅子上後,慢慢站起來,卻因瑞嘉富的一句問語互覷着,面露難色。
“阿楠,易思,我知道這不關你們的事。盈盈到底爲什麼進了手術室?說吧。”
“爸……”
“伯父……”
“易思,你說。我要聽實話!”這時,常靜怡不容拒絕地說道。
“易思,”瑞嘉富看了看常靜怡,說:“剛纔你伯母太激動了,所以才……你不要太難過。我們都知道你最捨不得傷害盈盈,告訴我們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易思看了一眼瑞嘉富,又看了一眼毓向楠,最後嘆了一口氣,說:“我今天本來是去向盈盈告別的,可是當我到了門口時聽到裡面管鳳的咒罵聲和盈盈的求饒聲。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盈盈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點聲音也沒有。我的心突然一沉,覺得出了什麼事,便踹門走進去。當我走進去之後,看到、看到盈盈躺在地上,管鳳她死命地打着盈盈……”
易思說到痛處,緊握着雙拳怒瞪着毓向楠,把從毓向楠來之前和來之後,除了管鳳拿菸灰缸砸向瑞雪盈的事,說了個遍。毓向楠站在一旁聽着,冷戰連連,他偷覷着易思,對他的恨意雖還在,可是又對他心存感激。
“她,嚴重嗎?”常靜怡聽罷,緊緊地抓着易思的衣袖問道。
“我、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身上有很多碎玻璃,頭也破了……”易思驚覺自己說了什麼,猛然收口,卻已來不及。
“啊!頭、頭破了?”常靜怡和瑞嘉富驚呼!剛纔易思沒有說盈盈頭破了啊!“怎、怎麼回事?”
“伯母……”
“媽,是、是小鳳……”
“什麼?!”常靜怡氣得跳了起來,瑞嘉富抱住她讓她坐下來,示意毓向楠繼續說下去。
“是小鳳趁我們打架,拿起菸灰缸砸到盈盈的頭上。幸虧我媽在關鍵時刻推了小鳳,不然……”說到這,毓向楠再也說不下去了。想起剛纔的一幕幕,一臉好幾個冷顫,後怕起來。
“那、那會不會有事?”常靜怡緊緊地攥着瑞嘉富,神色恐懼地喃喃自語。
“老婆,沒事的。”瑞嘉富抱緊常靜怡,“盈盈不會有事的,不會的。”可是,眉宇間露出一股擔憂的神色。
走廊一陣沉默。易思和毓向楠站在常靜怡和瑞嘉富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各自沉浸在哀傷中。不知過了多久,醫生推着睡夢中的瑞雪盈走了出來,“誰是病人的家屬?”聞聲,他們蜂擁而上,團團圍住掛着鹽水的瑞雪盈。
“我是她老公。”
“我是她媽媽。”
“我是她爸爸。”
“我……”瑞嘉富、常靜怡和毓向楠紛紛報出自己與瑞雪盈的關係,只有易思“我”了一聲便住了口。他呆怔地看着他們,心突然悲哀起來。他跟盈盈沒有了任何關係,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盈盈,竟然說不出自己跟她是什麼關係。
“毓、毓主任?”吳東看着毓向楠突然磕磕巴巴起來,他吞了吞口水,艱難地問道:“她、她、是、是你老婆?”見毓向楠堅定地點點頭,吳東頓時目瞪口呆。
“吳醫生,我老婆到底怎麼樣?有沒有事?”毓向楠抓着吳東的雙肩,猛然搖晃起來。“你快說啊!她到底嚴不嚴重?”
半晌,吳東合上嘴,“恩……毓主任,她不是很嚴重。只是身上多處被割傷,因爲那玻璃薄又陷得很深,取出來時流了很多血。我看她有些貧血,流着這麼多血,今後要多注意一下,吃點補血的藥。還有就是,她的傷口很深,完全好起來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期間一定要注意千萬不能感染,一旦感染多少會留下後遺症。最後,”吳東頓了頓,看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毓向楠,吞了吞口水說:“她有輕微的腦震盪,恩……她醒來後,不要讓她太激動。”
“腦、腦震盪?!”毓向楠不敢置信地看着吳東怒吼:“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突然,管鳳高舉菸灰缸砸向瑞雪盈的畫面閃過腦海,他仰起頭猛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再次看向吳東說:“我、我知道了。”
他們圍在病牀前,看着安一臉安詳地睡覺的瑞雪盈,心痛得無以復加,各個都希望此刻躺在牀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常靜怡的雙眼再一次被淚水模糊了,她靠在瑞嘉富的懷裡,潸然淚下。瑞嘉富吸吸鼻子,收緊雙手,更加抱緊懷裡的妻子,心中對女兒的愧疚更加深了起來。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減消自己對女兒的愧疚?本以爲婚姻路上一路坎坷的女兒,結了婚就不會那麼辛苦,誰能料到她嫁進去的婆家……哎。瑞嘉富嘆了嘆息,心中祈禱,希望女兒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易思恨恨地看着緊握着瑞雪盈的手的毓向楠,恨不能把他遠遠地推開,恨不能握住她是自己的手。可是,他只能站在一旁,緊握着雙拳,強忍住衝上去的慾望,遠望着她,希望她能快快醒來,快快好起來。
瑞雪盈轉了轉眼珠子,眼皮沉重的超過她所能承受的負荷,意識越來越清楚,頓時,痠痛傳遍她的全身,痛得她皺起眉頭。可剛一皺眉頭,頭痛欲裂,她無力地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包裹在一個溫軟而有力的掌裡。
聽到毓向楠“盈盈,你醒了”的聲音,常靜怡趕忙擦去淚水,緊緊地盯着女兒。瑞嘉富扶着妻子向前跨了一步,使他們更加接近女兒。易思,聽聞,也是向前跨了一步,雙手緊緊地攥着。
許久,瑞雪盈緩緩睜開眼睛,她首先看到毓向楠緊緊地抓着自己的手,一臉憂愁的看着自己,然後看到易思站在一旁也是一臉擔憂。她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球,卻看到自己站在一旁的父母,心裡一顫,有些不悅地看向毓向楠和易思,再看向父母時,虛弱地扯出一絲笑容,“我沒事。”簡單的一句話,卻說的艱難。
“盈盈……”常靜怡叫了一聲便淚下如雨。
“媽,”瑞雪盈動了動手,毓向楠趕忙讓開,讓常靜怡握住她的手。“我沒事,別哭。我一點都不痛,真的。”說着,又閉上了眼睛。
瑞嘉富看了一眼女兒,又看了看易思,說:“易思,你先回去吧。你改天再來看盈盈,好嗎?”
“我……”易思想說什麼卻頓住,“好吧。我明天來看盈盈。”說罷,向門口走去。手剛碰上門把,“易,謝謝。”身後傳來瑞雪盈虛弱的道謝聲。易思胸口猛然一緊,頓了頓,打開門走了出去。
瑞嘉富看着女兒一會兒吃力地睜開眼,片刻便閉上眼,許久再費力地睜開,看着毓向楠說:“阿楠,你今晚就陪她吧。我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她。”
“好的,我會的。”毓向楠目不轉睛地看着瑞雪盈,說。
瑞嘉富看了看女兒,微微點點頭抱住常靜怡,一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
待他們走了,“盈盈,我……”毓向楠一步上前握住瑞雪盈的手,吸了吸鼻子,“有沒有哪裡痛?”
瑞雪盈搖了搖頭,再往四周看了一眼,神色黯淡下來。“毓向楠,你媽……”
“盈盈,對不起,你不要生我媽的氣。”毓向楠緊皺着眉頭,替自己母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