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2日,夜22:56分,小雨?
在那位林姓管家的引領下,我們走進了這座據說是以海牙和平宮爲原型所建造的建築裡。?
原本以爲,這座原荷屬印尼總督府,現在的何家大宅,不過是一件海牙和平宮的外觀仿製品。??可是,當我們漫步於寬廣的大廳裡時,我卻着實嚇了一大跳。??精美的鑲牆浮雕,吊頂的璀璨水晶燈,富有古典荷蘭風情的彩妝油彩玻璃。??這各樣的擺設,幾乎都與海牙的和平宮一模一樣。?
直到這時,我幾可以確定,這座房子絕對不是簡單的仿造,甚至,當初可能就是以和平宮的原版建築圖紙建造起來的。??可以說,這裡除了沒有懸掛荷蘭國旗與王室徽章外,完完全全就是一座貨真價實的王室宮殿。?
也正因爲如此,連那些一向嘈雜的空姐們,也自覺的防輕了腳步,深怕驚擾了這座猶自還殘留着王室威嚴與肅穆的建築。?
我們走在寂靜的大廳迴廊裡,這班空姐們也終於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圍着何家仁唧唧喳喳地拉開了話閘。??面對着這堪比菜市場的雜亂聲浪,我們幾個男人很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繞過那團雜音縈繞的人羣,快步走到了走廊的角落裡看着那位仁兄表演。?
何某人開始還是頗有興趣的回答着一班好奇寶寶地各類問題,頗有意氣風發之勢。??大概,這是今天他最風光的一次吧,畢竟,他也算是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的主人。??只是,他的王子夢恐怕是做不久了。?
果不其然,當這班可怕的女人們,在將各類問題的瑣碎程度與八卦程度發揮到了極致時。??何某人地臉色終於變了。??他一邊擦着額頭的細汗,一邊向着我們不斷遞出求救地眼色。?
哼哼。??現在你才知道啊,公衆人物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我和老tom彼此聳了聳肩,齊齊向着走廊的窗外看去。??有時候,還是裝裝糊塗比較好啊。?
窗外,是一片草地,幾盞古典的歐式垂吊路燈發出的昏黃光線,在雨點的映射下顯得有些朦朧。??一切。??就好象是米勒畫筆下那恬靜的田園風景畫。??可惜,這個美麗地畫面被幾個突然間闖入了我們視野的人影破壞殆盡。?
第一個進入我們視線的,正是那位山迪少校。??只是此時,他卻不是穿着西裝,而是身着一身迷彩服。??他站在一盞路燈下,似乎很焦急的向着幾個身着綠色軍服的印尼軍人打着手勢,大聲喊着什麼。??只見幾個士兵在山迪少校的呼喝指揮下,樣子很慌張的衝進了草坪。??他們小心的在草地上挖出一塊塊草皮。??然後將一個個黑呼呼地物體放在了挖出的坑洞裡,接着用草皮小心翼翼地覆蓋在上面。?
地雷?!儘管由於距離的關係,看起來有些模糊,但是憑着以前惡補的一些軍事知識,我的腦海裡還是很快的就得出了這樣地一個結論。??他們,正在投放地雷!?
我轉頭向身邊的老tom看去。??只見他此時的眼神中也充滿了驚駭,臉色驚疑不定。??很顯然,他也作出了和我相同的判斷。?
老tom喉頭快速蠕動了幾下,向着我和副機長lou出了苦澀的笑容,低聲道:“先生們,看來,今晚,我似乎作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機長,……”本想安慰老tom,可是。??看着窗外還在草坪上勞碌的印尼士兵。??我卻無法將那些自欺欺人的話說出口。??很顯然,這時的情況很可能發生了變化。??要不然,山迪少校絕對不會有那樣慌張的神態。?
副機長忽然拍了拍我和老tom地肩膀,示意我們三個湊近一些,小聲說道:“機長,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您再自怨自哀也是於事無補啊。??我們還是要考慮一下,要怎樣盡我們地力量,保護好機組人員的安全啊。??”?
看到副機長那冷靜地神情,我那原本有些慌亂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原來,平時看起來不怎麼起眼,很少說話的副機長,竟然還有這樣獨特的一面。?
被副機長這麼一拍,老tom的神態也緩和了下來。??對於副機長的話,老tom連連點頭稱是。??不愧是老機長,這一緩過神來,竟然開始開起了副機長的玩笑:“呵呵,老趙,看起來,真正有大事的時候,還是你比我冷靜啊!我看,今晚,我們整個機組就交在你的手裡了。??凌雲,你可別小看老趙啊,他以前是香港皇家空軍的王牌飛行員,應對這種事情,他可是比我們這些民航的人有經驗。??”?
被老tom這麼一誇,副機長那張黝黑的國字臉上竟然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趙副機長連忙擺了擺手,小聲的對我們說:“老機長您就別糗我了!我也只是因爲在軍隊裡多待了幾年,多接觸了一些這方面的事情罷了。??我大致有了個想法,不過具體的實行還是要等我們到了休息的地方纔能做出決定。??待會分配完房間之後,我們再聚在一起討論一下吧!”?
或許是爲了讓我這個新手能夠放寬心,機長們的言語間很是輕鬆。??不過從他們彼此的神態裡,卻還是能體會到一些不尋常的味道。?
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忽然向我們傳來,我回頭看去,允珍正向着我們走過來。??她仔細端詳了下我們臉上的神態,輕輕咬了下嘴脣,遲疑的問道:“機長,凌雲,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你們臉上的表情那麼凝重?”說着,允珍忽然探了探頭,想要看向我們身後的那扇玻璃窗。?
我和副機長連忙側了側身子。??將窗口擋住。??而老tom?連忙攬着允珍地肩膀,帶着她向着那堆嘈雜的菜市場走去。??“小珍啊,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出什麼事。??我們只是感覺到有點累了,畢竟我和老趙的年歲都這麼大了。??咳,小珍啊,要不你先叫家仁帶我們去房間吧。??我們也好養精蓄銳,好好準備一下。??”?
看着被老tom騙到了人羣裡的允珍。??趙副機長忽然長長嘆了口氣:“咳,在這些空姐裡面,小珍是我最欣賞的一個女孩。??心地善良,心思也很纖細。??我看,她可能從剛纔起一直就在注意我們,這孩子,應該是在爲我們大家擔心吧!這樣的好女孩。??現在已經不多了啊,錯過了,恐怕就再也很難遇到了。??”?
“誒?”還沒等我消化完趙副機長的話,他忽然拍了拍我地肩膀,大步向着人羣走去。?
暈!怎麼好象話裡有話的樣子。??我聳了聳肩,齜了齜牙,倒吸了口冷氣。??還真是軍人出身啊,拍個肩膀都用那麼大力。??我肩膀那個酸啊,唉。?
在我揉着肩膀地時候,那班嘈雜的移動菜市場終於在老tom和趙副機長的勸說下偃旗息鼓,繼續向着目的地移動。??在迴應了老tom的招呼後,我離開了窗邊,最後看了眼窗外。??外面的草地上。??幾個士兵開始在草坪的邊緣拉起了鐵絲網,疊放沙包。?
看着那些表情嚴肅地士兵,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山雨欲來的那種難受的窒息感。??今晚,註定,會是個無眠之夜啊!?
2006年12月22日,夜23:10分,大雨,陣雷。?
何氏大宅,三樓。?
我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這裡是客房。??一間很華麗的客房。??看來何氏家族在接受這座房子後,並沒有作出太多的變動。??這房子的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就象這客房裡那張充滿了巴洛克式風格的大牀,還有那些古典的擺設,估計那班夢想成爲公主地空姐們一定會開心死了吧。?
哦,或許有一個人會不同,我轉頭看了看左邊的牆壁。??我真想讓我的視線能夠穿透那幅討厭的壁畫,看看住在我隔壁的她,現在正在幹什麼?允珍,你是這樣的與衆不同,那麼,你此時是否和我一樣,也是站在窗前,看着遠處地那團黑暗呢,心裡在默默爲着我們祈禱??
剛纔,山迪少校曾經上來過,被雨淋的透身溼的他,面lou笑容,一再向我們保證局勢是穩定的,現在是安全的。??還有,就是晚上不要外出。??呵呵,是啊,也只有那些頭腦簡單的人才會相信這種鬼話。??局勢如果真的如他說的那麼穩定,那你幹嘛要叫人去埋地雷?千萬不要告訴我印尼軍民魚水情,所以要冒雨幫老百姓整理草坪。??那才叫鬼話連篇呢!?
就在那時,我注意到在一羣表情輕鬆的空姐中,卻只有允珍lou出若有所失的神情,打量着少校地腰帶。??順着允珍地視線,我這才發現,原來少校的腰帶上竟然也懸掛着幾顆單兵手雷,而槍套地釦子也是打開着的。??我急忙撞了下身邊的趙副機長,在我的提醒下,趙副機長仔細端詳了下少校的裝扮,臉色更是大變。??從趙副機長越發嚴峻的神色來看,事態的嚴重性早已不言自明。?
之後,趙副機長安排房間的時候,竟然將允珍安排在了我的隔壁。??按照我們商量好的辦法,一旦發生變故,我們三個人要馬上集合在我們附近的空姐,將她們儘快帶到大廳。??畢竟,那裡是武裝部隊防禦最集中的地區,相對安全一些。?
雖然我們一直都儘量不想讓空姐們知道事情的真相,女人一旦慌張起來,天知道會弄出什麼事情來。??有些事,還是讓我們這些男人來承擔就好了。??可是,我卻知道,允珍,大概已經猜到了什麼了吧!要不然,她不會一直都是皺着眉頭,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
我轉回頭看向窗外,深深嘆了口氣。??真希望,我們這些猜測只是杞人憂天,天,快點亮吧!千萬不要發生什麼意外才好。?
窗外,雨勢越下越大。??黑色的天空裡,閃過幾道蜿蜒的閃電,隨之而來的是幾聲沉悶的雷聲。?
我不覺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這時,天地間忽然猛的一亮,一道閃電快速掠過。??在那白光掠過大地時,我忽然看見在幾個詭異的人影出現在了遠處的一座小山丘上,似乎肩上還架着什麼長長的東西。?
咦!這是……我正要仔細看去,天地間卻再次被黑暗籠罩。??我急忙打開窗戶,天空中傳來悶悶的雷聲。??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了異樣的聲響。?
雨點順着打開的窗戶溜進了房間,也將那鮮溼的泥土氣息送到了我的鼻間。??仔細傾聽,樓下隱隱傳來一些零碎的印尼語交談。??我向下看去,在燈光的照耀下,原來是樓下那兩輛裝甲車上的士兵們正在小聲說話。?
我又再次看遠處,黑暗卻隔絕了我的視線。??那座小山丘所在的方向,依然是靜悄悄的。??難道,剛纔是我眼花了?只是我的錯覺??
正當我要關上窗戶的時候,那裡,那座小山丘那裡,忽然亮起了幾團火光。?
“轟……”?
“轟……”在數聲劇烈的爆炸聲中,房間忽然猛烈的搖晃了起來。??我一下子被晃倒在地上,玻璃窗上的碎片紛紛灑在了我的身上。?
“啊…………”頓時,一陣陣驚叫聲從房子的各處傳出。?
我連忙爬了起來,快速衝到窗邊。窗外,黑暗忽然被樓下兩團大火團驅散。??沒有了玻璃的窗戶,絲毫也無法抵擋火團熾炎的溫度。?
“啊……”在幾聲慘叫聲中,幾個全身上下燃燒着火焰的火人從大火團裡跳了出來,不斷在地上翻滾着。??淒厲的慘叫聲,直叫人耳朵發酸。??接着,火團再次發出了幾聲沉重的爆炸聲。??一團團細小的火焰如同離開母親的蒲公英般,向着四周濺射開來。?
這時,我才發現,這兩團燃燒的火團,竟然……竟然就是擋在正門前的那兩輛裝甲車。?
“噠……噠……”樓下的簡易工事裡,機槍開始響了起來……?
2006年12月22日,夜23:20分,大雨。?
子夜,火光動。??大雨夜,流火夜……?
【……第一百一十章???流火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