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千里,一片蒼茫。
在這千里雪原中的一隅,篝火正在嗤嗤燃燒,跟快落西山的餘暉掩映,照紅了一對男人的臉。
大戰前夕的最後一刻寧靜,對秦焱來說實在難得。
如果這一戰輸了,就會連小命也一起搭上,來到崑崙之後的每一頓飯,對他而言都可能是最後的晚餐。
篝火上架着一個木架子,肥嫩的雪雞被洗剝乾淨,串在木條上,隨着秦焱拿着木條旋轉,雪雞逐漸溢出香氣濃郁的油脂。
嗤……
油脂滴落在篝火上,立時發出輕微的嗤嗤聲,有幾縷藍色火苗燃得更旺更高,舔在雪雞上面。
“爲什麼要帶他過來?”
公主殿下突然問道,眼角餘光瞄了瞄,站在很遠處一動不動的慕容戰,對秦焱低聲道:“一旦有高手奉父王之令來殺你,我的命令對慕容戰就起不到約束,他肯定會倒戈成爲你的敵人。”
“爲什麼一定會是敵人,而不可能是盟友呢?”秦焱微笑着說道。
“不可能!”
皺了皺眉頭,公主殿下當即否定:“他出身南海,南海在天炎國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門派。先不說他跟你有恩怨,本身就是你的敵人,即便你們是朋友,幫你也會給南海帶來滅門之災,他怎麼可能幫你?”
秦焱仔細的看着雪雞,淡淡說道:“你不覺得他的性格,跟大多數人都不同嗎?”
“什麼意思?”
“當初我讓破軍去羊城,就是擔心他對慧蘭動手,可誰都沒想到,他竟然跑來平江在家門口等了三天。”
“他的性格跟他的立場沒有任何關係。”
“至少,他想親手殺了我,而且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
“你是說……這樣太冒險了!”
公主殿下大驚失色,吶吶道:“你這不等於拿命去賭?如果不帶他過來,我們倆就可以聯手,可現在……如果你賭輸了,他就會反過來牽制我,我沒辦法幫你,你只能單獨對抗那個人了!”
“如果賭贏了,就成了三對一,不是嗎?”
“你……”
“來的人太強了,我一個人沒有絲毫把握,就算加上你也一樣沒把握,與其這樣不如賭一場。”
秦焱不動聲色的翻動着雪雞,看到烤的差不多了,取出一些鹽巴、花椒之類的調料撒在上面:“至於他最擔心的,怕因爲這件事連累師門……如果來這裡的人死了,你父王還能知道是誰幹的?”
說完,他撕了個雞腿遞過去,然後對站在遠處雪地裡的慕容戰喊了一聲。
慕容戰扭頭看過來,看到篝火掩映下的秦焱,正笑着朝他招手,他猶豫了片刻向這邊走來。
兩個雞腿一個給了公主殿下,另一個給了慕容戰,後者又楞了楞卻沒有拒絕,接過雞腿啃了起來。
很快,一隻雪雞被三個人一掃而空。
武者的食量比較大,一隻雪雞顯然不夠,秦焱又拿起另一個穿着雪雞的木條,放在篝火上慢慢的翻轉着。
吃完雪雞的慕容戰沒走,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在篝火上翻轉的雪雞,好像打算改行學燒烤。
“你很平靜。”慕容戰突然說道,他沒有擡頭,但大家都知道他說誰。
“爲什麼這麼肯定?”秦焱笑問。
“如果你現在在想心事,烤東西的時候必定失神,可我注意到,你翻轉雪雞的速度很規律,每一圈的時間幾乎一模一樣。這就表示,你現在正在專心致志的烤東西……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即將出現的危險?”
“之前很擔心,當一切已經不可逆轉,繼續擔心有什麼用?”
“你不擔心我會倒戈?”
“這一場賭局,或許你會倒戈,也有可能,你會成爲我扭轉乾坤的機會。”
“你不該賭,你會輸得一敗塗地。”
說完這句話,慕容戰站起身向營地走去,沒有回頭,此時此刻他的表現,讓秦焱都有些看不透。
“你看!我都說了,這傢伙靠不住,他自己認爲了……要不這樣,晚上咱們倆聯手把他幹掉!”公主殿下滿臉激動和憤怒。
“不到最後一刻是都不知道結果,既然賭局已經開始了,就只有硬着頭皮走到最後一步。”
不等公主繼續說話,他突然看着她,笑眯眯的問道:“殿下,看在我隨時都可能死的份上,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公主殿下當場就愣住了,繼而小臉開始變紅,惡狠狠地瞪着他:“本公主的名諱,也是你能知道的?”
“哦,那算了。”秦焱低下頭繼續烤雪雞。
“我……我……我告訴你,你不準到處亂說……”公主的聲音傳來。
“這裡還有第三個人嗎?”
“我叫……姜青鸞……”
“青鸞……”
秦焱嘴角勾勒出一個迷人的弧度,這下子可把公主惹生氣了:“你笑什麼笑?你……你是在嘲笑本公主麼?”
看到公主殿下莫名其妙發飆,秦焱趕緊搖頭,正色道:“這有什麼可嘲笑的?只是覺得殿下的名字很好聽——好名字。”
“真的?”
“我是那種喜歡撒謊的人嗎?”
“你是!”
公主殿下凶神惡煞般瞪着他:這樣的混蛋,竟然好意思說自己不騙人,不是他騙自己去旅遊,自己怎麼會上了他的賊船,幫他對付另外三個小世界的武者?天下就沒有他不敢說的謊話,就沒有他不敢騙的人。
突然!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遠處傳來地動山搖的巨響聲,響聲在連綿羣山中迴盪,與此同時秦焱的對講機響了。
由於核爆會短暫的繚亂電子信號,因爲跟營地裡的人聯繫,都是使用對講機。聽到對講機的呼叫聲,聽到遠處傳來的震天巨響,即便不跟營地那邊通話,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仙武界的高手,來了!
他飛快丟掉手裡的雪雞,一把抓住公主殿下的手,身形如蒼鷹般騰起,每次腳尖點地就彈出十多二十米,速度之快如同閃電。
公主殿下突然被他牽着手,頓時心跳加快,又羞又怒,正準備把他的手甩開,卻突然間臉色一變。
“秦焱,你的速度……”
她終於明白秦焱爲什麼拉她跑,因爲此時此刻秦焱的速度,比上次兩人交手時,明顯快了一籌。如果兩人各跑各的,自己肯定跟不上,有他拉着速度頓時大增,到營地的時間也將縮短。
難道他突破了?
可是……
他跟自己交手的時候還早一些,他在地下遺蹟表現出的實力,以及後來跟慕容戰交手間隔並不長,所表現的也只是四重天中期境界,這麼短時間內怎麼可能突破?
“前幾天無意中突破了,不過……面對那種級別的高手,以我現在的實力,依然沒有絲毫勝算。”秦焱看着前方邊跑邊說。
“秦焱。”公主直呼他的名字,卻沒有繼續說什麼。
“怎麼了?”秦焱一愣。
“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看向前方時留給她的側臉,當危機真正開始的這一刻,她才發現他如果死了自己真的會很難過。
秦焱扭頭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眼神中的堅定,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傻丫頭,我可沒那麼容易死。”
傻丫頭?
他……這個傢伙竟然喊自己傻丫頭?
他不是該稱呼自己‘殿下’嗎?
換做平時,公主殿下早就給他扣上‘大不敬’的罪名,輕則怒罵,重則動手,可不知道爲什麼,她此時此刻卻覺得心裡很難受——如果……如果他真有什麼不測,恐怕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稱呼自己了吧?
等兩人跑到營地的時候,一架直升機螺旋槳已經在快速旋轉,就等着他們倆了,慕容戰則早已登機。
很快,直升機騰空而起。
隨着直升機升到高空,被山峰遮擋的視野隨之開闊起來,只是核爆已經過了一會,蘑菇雲業已逐漸散去。但積雪和山頂冰帽被炸裂後,形成的雪崩還沒有完全結束,天空上更是形成大片揮之不去的煙塵。
“呼叫巢穴,是否發現目標?”直升機駕駛員是秦焱的老熟人金絲,架勢直升機對他而言只是小兒科。
“尚未發現目標,核爆煙塵太過濃密,衛星無法監控,已派出大量無人機進行全方位偵查,請等待消息。”
“密切監控不能放過任何細節,完畢!”
“是!”
在金絲跟營地那邊聯繫,尋找目標蹤跡的同時,機艙裡的三個人之間,氣氛卻有些古怪。
秦焱側過頭,透着玻璃看向下方的雪原,慕容戰閉目養神,公主殿下則緊張的死死盯着慕容戰。
“慕容戰!”公主殿下終於說話了。
“殿下有什麼吩咐?”慕容戰睜開眼睛,恭聲問道。
“如果你敢對秦焱出手,他日我回到仙武界,必定誅盡南海滿門!”公主殿下聲色俱厲喝道。
“……”
慕容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秦焱,又看了看滿臉厲色的公主殿下,重新閉上眼睛並沒有任何表示。
大約十來分鐘之後,前艙的呼叫器裡,突然傳來驚呼聲:“找到了!方位xxx……該死!核爆都幹不掉他?不過從他身上有血,行動時身形明顯不太靈活,判斷受傷很嚴重。秦焱,你特麼一定要宰了那貨,給老子活着回來!”
最後一句不是跟駕駛直升機的金絲說的,而是對秦焱說的,因爲營地那邊負責跟直升機通話的,正是‘影’組織中除了鳳凰之外,跟秦焱最親近的人之一——金剛。
秦焱沒有迴應,因爲通話已經中斷了,他知道金剛不希望自己的擔心焦慮,影響到秦焱的情緒。
現在的秦焱必須靜心絕慮,保持全盛狀態,以應對任何可能發生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