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找你,老秦,去,跟他聊聊。”
老秦當即是一哆嗦:“大哥,你,你別開玩笑啊。”
“開玩笑?”林硯直接把老秦從懷中抓了出來,他身體周圍,那層不斷入侵的詭異能量還在,“誰跟伱說,我是開玩笑的?”
玄武神甲一散,林硯身形重新顯露,同時意念控制之前被他操控的八個魔人虎倀,向他這裡聚集過來,跟羅剎女一起,護住三個祭壇。
而他自己,則是抓着老秦,一步一步,向着那一團,由百多尊白玉佛像組成的巨型大嘴走去。
“你要的王,就在這裡!”
放聲一喝,那尊佛像怪物,登時僵直了一瞬,其上所有佛像,俱都扭過頭,狂熱地看向林硯這邊。
似乎是冷靜下來,緩緩地,所有佛像竟是如同蠟像一般融化掉落,融入地面之中,最後只剩下最初的那一尊,凝固在正中央的,那尊白玉佛像。
“王,我高貴尊敬的王,您終於來了……”
踩踏在地面上,林硯竟然就能聽見,他傳遞來的聲音,很明顯,腳下的玉璧,竟然也是他的一部分,可以用他心通傳遞信息。
林硯當即調整自己的靈性,藉助摩訶無量體對靈性親和的特性,將自己也當做一箇中轉器,讓老秦和那尊玉像鏈接在了一起。
“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王,您怎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真的不認識你!聽我說,你快放我們出去!”
“出去?出不去了,你們很快,就要跟我們一起,融爲一體……”
“你在說什麼啊,”老秦嚇了一跳,“什麼融爲一體?我不想跟你們融爲一體啊!”
林硯掃向四周,凝神道:“這一處空間,正在收攏變小……”
四周巖壁,彷彿可以流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着中間擠壓收縮,擠佔空間。
老秦更是叫道:“什麼!喂喂,你既然叫我王,那我命令你,快放我出去啊!”
“命令?呵呵呵,哈哈哈哈!我敬愛的王啊,您竟然還敢說,命令!”
聲音陡然放大,猶如咆哮,同時,腳下的玉璧,竟也是一陣顫動,那中央的玉像下方,突兀鼓出一個巨大的玉璧大包,彷彿一張巨大的臉,憤怒的咆哮。
與此同時,玉璧之下,有無數的玉像,如同破土而出的芽苗,紛紛鑽出,就密佈着,向林硯這邊蜂擁衝來,它們口中還都在大喊着:“王!王!”
林硯微微皺眉,腳輕輕在下方水中左右滑動一瞬,低低一喝:“鬼幽炎!”
身體內,原本漆黑色的靈力之中,瞬息混雜一半硃紅色的靈力,而後一陣刺骨冰寒氣息,自他腳下透出,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去,幾乎是一個瞬間,就瀰漫到了整個數百米的空腔之內,將之變成一片冰雪世界!
所有玉像,乃至前頭所有的魔人,盡數都被寒冰凍結封住,連同原本收縮的空間,也被凍結。
這不是尋常的冰層,而是由他的靈力而形成的極致冰寒,有好幾個魔人直接就被凍死了,即便是那魔女之王,被凍結住之後,也根本絲毫無法動彈。
“力用大了,靈力,實在太強大了……”
林硯指揮身後哆嗦個不停的魔人,擡着祭壇趕緊跟上,走上中間已經膨脹得彷彿小山坡一樣的玉璧,來到那中央玉像之前,腳下一點,將覆蓋玉像的寒冰重新融化。
“好,好冷,我明明,已經沒有身軀,爲什麼,還會這麼冷……”
一個哆哆嗦嗦的青年聲音傳出,不過奇怪的是,這聲音與剛纔語調有所不同,沒有那麼瘋狂、無意識,變得理智許多。
“哈哈哈,知道我大哥的厲害了吧!還不趕緊放我們出去!”
“王,王,真的是你……”
那玉像哆哆嗦嗦,想要從玉璧上站起來,伸手抓向林硯的面孔,但腳下,始終跟玉璧相連在一起,無法徹底分離。
“我不是你們的王,”他明顯是誤會什麼了,林硯抓着老秦展示出來,“這纔是你們的王!”
除開玉像通體材質,其實他長得十分俊朗,面生佛像,令人一看就覺得心神安寧,是個天生的佛種面孔,與剛纔那個,融成一團、癲狂的樣子截然不同。
但看着林硯手中的小小老秦,他的臉色,依然表現出不可思議的震駭神色。
“王,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不造啊!我真不知道!”老秦玉像抓着自己腦袋狂扣。
“報應,這就是報應啊……”
玉像嘴角咧開一抹暢快的笑意,向後退了好幾步,坐在地上,但身體始終沒有脫離玉璧,二者相連之間,有一層粘稠的液體玉液相連。
“既然你已經看到了王的下場,可以說說,怎麼才能出去了吧?”
林硯上前一步。
“出去?”佛僧玉像再次露出一抹譏諷笑意,“王欺騙了我們,讓我們在暗無天日的地獄之中,承受數百年折磨,如此深仇大恨,你,還想讓我放你出去?”
林硯眯了眯眼:“也就是說,你,能放我們出去?”
玉像臉色逐漸冷漠下來:“是又如何?你很強大,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將我暫時從混亂的靈性之中剝離出來,但沒用的,我……”
轟!
剎那間,風雷狂涌而出,彷彿雷池降臨,一道數十米長的青龍,驟然凝現在狹窄的空腔之內,蠻荒恐怖的氣勢,瞬息蔓延至整個空腔之內,一瞬間的氣魄,令所有事物盡皆黯然失色。
這一次的青龍彷彿實體一般,張口咆哮一聲,無盡風雷瞬息淹沒下方的玉璧!
冰層瞬間湮滅,露出下方玉璧和玉像,被風雷霎時摧毀,然後是下方巨大的數百米玉璧,立時層層皸裂崩碎,瞬間變成一片狼藉的廢墟。
這還只是青龍擴散開去的風雷,下一剎,青龍咆哮一聲,飛舞騰挪着,一爪狠狠砸落,按在廢墟玉璧之上!
轟鳴巨響!彷彿地龍翻身,大地震顫,下方玉璧被這一抓抓下,硬生生矮下去一截,令得整個空腔之中,都開始蔓延出一層白灰似的玉璧碎片!
而後青龍呼嘯一聲,緩緩融入林硯身後,消散不見。
說來很長,實則只在瞬息之間發生,整片玉璧,在短短片刻之內,已然面目全非,除開林硯身後狹窄區域,幾個魔人護住祭壇,被林硯用玄武神甲保護住的地方,其餘地方,已然全都生生塌陷下去一大層,狼藉廢墟,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喀拉拉!
前方遠處,一陣冰層碎裂之聲,魔女之王忽的,從冰封之中跳躍出來,跪伏在地上,咳咳兩聲,嘔出一大口鮮血。
鮮血之中,帶着絲絲寒氣蒸騰,魔女之王,擡頭駭然看向林硯,滿眼都是驚懼之色,無論是冰封,還是此刻因爲震動而得以掙脫,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眼前這個人類,身體內到底蘊含着多麼可怕的力量!
林硯面無表情,站在唯一還正常的玉璧上,看向下方那一大片玉璧廢墟。
裡頭靈性能量仍然還在流轉,而且正在緩慢地進行自我修復。
“我知道你還在,你若是不主動放我們出去,我就只能,自己打出一條通路了。”
林硯轉過身去,看向後方被他護住的玉璧側邊,命令魔人帶着祭壇,轉移開一個方位。
玉璧之下流淌光華,一尊玉像再次生長出來,不過這一次,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青年玉像再度出現,直勾勾看着林硯,似是不敢相信:“不可能,這已經,完全超越人類的極限了……”
林硯擡手,風雷再次隱現,體內原本黑、紅雙色靈力中,再次多出一份青色靈力,似風若雷:“打開通路,你知道,我自己也能做到。”
青年玉像渾身繃緊:“你的確做得到,但是……我拒絕!”
說罷,竟是盤膝坐下,不管不顧起來。
林硯眼中一厲,不想再廢話,正欲動手,忽然胸口處,老秦扒拉着他的衣襟,跳了出來。
“我,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你是誰了!”
他落在玉璧上,個頭很小,腳步也是踉蹌,似乎再度陷入了那種精神異變之中,這並非是受到外界的影響,因爲林硯一直都在,而是之前,老秦就時不時會發作的“精神疾病”。
“顧雲,你是顧雲!”
青年玉像渾身微微一顫,隨後冷冷嘆道:“王,你何必惺惺作態。”
“顧雲,沒想到你是顧雲啊,”老秦似乎沉溺於自己的世界,“當時,你才那麼點大,就跟個小豆芽似的,六七歲的小沙彌,沒想到,轉眼都這麼大了……”
青年玉像更是身體震顫:“王,你是想羞辱我嗎?
“您收我做親傳弟子之時,我就已經這個年紀了,僅僅半年之後,我,與我那兩千八百三十氣位可憐的同屆僧,就被你,投入此方無間地獄,自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一切,都是拜您所賜!!”
轟!
青年玉像再次失去理智,剩下的玉璧,包括遠處的玉璧碎片,俱都沸騰起來,彷彿液化一樣,向着他身上蔓延匯聚過來,頃刻間,就令他的身體膨脹成一個大圓球,還在持續膨脹!
“鬼幽炎……就不能冷靜地把話說完麼!”
冰霜唰的蔓延開去,將整個空間再次凍結,青年膨脹的速度立刻減緩,縮小下來。
林硯低頭看向老秦:“老秦,只給你半刻鐘,時間一到,無論如何,我都要動手了!”
老秦卻是充耳不聞:“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另一個我!你就在這裡!你出來啊!你出來啊!”
藉助靈力釋放出的鬼幽炎,連靈性都能暫時凍結,青年玉像雖然沒有收縮,但卻又一次慢慢恢復理智,正好聽見了老秦的聲音,不由譏諷道:“王啊,我的王啊,到現在,你也不肯揭下自己的僞裝,露出令人作嘔的真面目嗎?”
林硯微微皺眉,他不知道那個帝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僅從老秦出發,他就是一個膽小怕事、但沒啥壞心思的,極其單純,或者說傻傻的傢伙。
感應了一下,一直在老秦身外徘徊的那層靈性能量,其來源分明正是在那青年玉像的身體正下方!
於是林硯伸手一點,五道戾炎長刀自他五指指尖迸射而出,彷彿合成一隻巨大的利爪,向青年玉像下方猛地一抓!
長刀鋒刃劃過,青年玉像立時粉碎成幾段,同時下方玉璧,也被林硯直接掏空出幾道巨大的縫隙。
玉璧下方也是玉璧,但玉璧之中,卻鑲嵌着一塊色調明顯偏黑,不太一樣的東西,林硯伸手一拉,靈力已經散佈出去,纏繞住這塊東西,將之拉扯了出來,拿在手中。
“這也是……一尊玉像?!”
林硯微微一驚,手中這塊色調偏黑,極爲暗沉,彷彿石頭一樣的東西,別人還認不得,但林硯卻一眼認出,這跟當初,他在地下遺蹟,剛撿到的老秦玉像,極爲相似!
一樣的殘破,佈滿裂痕,一樣認不出來具體是什麼,甚至比之老秦,它還更加殘破一些,而且完全失去光澤,就好像,失去了生命力一樣,同時握住它,只能感到其中,有一些靈性能量殘餘流動,卻感覺不到任何生命氣息,彷彿死物。
而老秦,在得到摩訶無量體之後,林硯每每握住他,都能感受到它的生命存在。
“這是,這是,什麼,東西……”
青年玉像,再次開始復原,但奇怪的是,這一次,它復原的速度極慢,而且聲音,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十分不穩定,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侵蝕它的理智一樣。
“又或者說,是因爲這灰敗玉像的存在,才讓這個青年玉像,在此前抵抗了那種侵蝕?”
林硯沒理它,從懷中取出一塊靈髓殘骸,按在灰暗玉像上,卻沒有任何反應。
反倒是老秦,不自覺地向着林硯手中這塊灰敗玉像走。
“老秦,這就是另一個你?”
“它,它死了?它已經死了?”老秦聲音中,似是夾雜一絲悲愴:“把它給我……”
林硯遲疑一瞬,伸手一丟,將這灰敗玉像丟給老秦。
當那灰敗玉像觸及到老秦的瞬間,二者之間,忽然閃過一絲靈性能量的光暈,很快,那灰敗玉像,竟是融化一般,向着老秦體內融合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