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連衣裙隨風飛揚，如血的色彩觸目驚心，仿若動脈割裂噴射而出的渲染，與周遭的所有都格格不入。
明明天色全黑，卻好像天地間只有那一種色彩，佔據了所有感官。
我下意識的往後一縮，扯着楚凡的袖子低聲問，“那個人是小雅……還是林珊。”
這麼說，只因爲那人外貌心態都是小雅無疑，可偏偏周身上下散發的那股殺意和在廢舊教學樓裡林珊身上發出的一模一樣。
而且重要的是，隨着那顆心臟的爆炸，小雅也應該炸死了，因爲我並沒有看到爆炸後的小雅。
事後我也問過林幽，她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只能說這件事被人給壓下去了，而小雅和這件事的相關人員都消失不見。
所以如今見到小雅，我頓時疑問重重。
如果小雅死了，那麼現在出現的這個人是誰？
可週邊的行人有對小雅投去注目的，也就是看得到她，說明她沒死。
那她那天是如何逃脫的？
“是小雅也是林珊。”
這是楚凡給我的答案，肯定的。
我微顫，更加握緊了楚凡的手，哆嗦的說，“小雅沒死？”
“小雅沒死卻也如同將死，站着不過是身上人氣未散，而如今林珊附身才導致這副模樣。”
楚凡沉默，我看着小雅步步靠近，不知爲何心裡慌得厲害，總覺得她全然變了個人。
“八字純陰純陽。”楚凡蹙起眉風，眼神低沉，染着與黑夜相同的黯淡，突然說，“如果真是這樣，就糟了。”
“什麼意思？”
我不懂，但對於八字純陰純陽命的說法我也聽過一些，依稀記得小雅曾經說過她是純陽命，那時候不過笑笑了之，此時楚凡說出口，怕是不簡單。
“她們兩人，一爲純陰命，一爲純陽命，自古純陰純陽若八字天干地支及用神相配則會天合地合，如有一不配，則相觸不恰。我記得你說過她們感情一直很好，從面相上來看，林珊死後幾度糾纏的人都是小雅，八成小雅是純陽，林珊則是純陰。一開始我以爲林珊會變成屍妖，可事實上她是——”
“是什麼？”
“煉小鬼。”楚凡輕吐三字，眉頭變得更加緊皺，“煉小鬼需要純陰或純陽體質練成，能力非凡，有意識的煉小鬼更爲強大。但從古至今我也只見過一個純陰純陽結合煉就的煉小鬼。”楚凡頓了頓，繼續說，“這個是第二個。”
“煉小鬼。”我驚訝，這個我在書裡也看到過，不管是不是有意描寫的那麼恐怖，但絕非隨意杜撰，尤其是離得那麼遠也能感受到小雅身上的陰氣騰騰。“所以那天那個人纔會說林珊的魂魄還有用處？”
“嗯。”楚凡溫潤的手緊握住我，全身戒備，“如果等會她發動攻擊，你跑回醫院，千萬別回頭，去找祈祤。”
“爲——”
我的話還沒出口，楚凡就把我往醫院方向一推，我只覺得眼前紅衣飄過，似是浮水漂流，便渾身寒顫，沁入心扉，像一口吞下寒冰，凍的吐也不是咽也不能。
雙腳更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挪開一步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就這麼一個愣神的關口，小雅已經站在我的面前，嘴角微揚，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我雖然不懂那些東西，但我能夠感覺到幾日不見，她身上的怨氣更強大了。
“安心，我們又見面了。”
我整個人一僵，突然心口一陣錐心的痛，好像一把刀抵着肌膚，狠戾的刺入，腳下遲緩，差點摔倒。
紫色的火焰隨着小雅擡起的手猛烈來襲，一股強大的力道將我抓進懷裡，寬大的袖袍遮掩，緊緊擁護下，是輕微的顫抖。
君崇竟然在顫抖？
這個事實讓我倍感詫異，更加不可思議的盯着面前的小雅，她竟然這麼強大？天地間第二個純陰陽結合而成的煉小鬼？
“君崇大人，別這麼殺氣騰騰嘛！”小雅輕笑，我這次看清了她身後漂浮在她半個頭上的林珊，沒有手腳，只剩下頭軀。“我今天來只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小雅從身上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珠子，我眼前一亮，“那個是——”
“喲呵，你也知道了？”
君崇摟着我，滿目戒備，他現在身體被封鬼力受限，打鬥並不是最佳選擇，於是說，“什麼交易？”
小雅笑了，不似往日的清純，邪魅的氣息肆意散露，將手中的珠子拋給了君崇，“這個給你。幫我找到催魂鈴和鎮魂鈴。”
那個白色的小珠子看上去散發着柔和的光輝，但實際上靠近了才覺得一片冰寒，如冰霜刺骨，明明只有鵪鶉蛋那麼大，也隔着一定的距離，我卻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份錐寒。
非常的寒冷，冷的我瑟瑟發抖，好似冰水從心口處貫穿全身，越發讓我想要逃離。
君崇盯了我一眼，突然二話不說的扯開我的衣服，就在我心尖部的位置上，一朵血染的曼珠沙華花苞，美豔而刺目。
君崇眼裡的煞氣猛然驟升，紫色的火焰自手掌心裡洶涌燃燒，直接朝着小雅身上襲去。
可當火焰觸碰到小雅的時候，我頓時覺得渾身被灼傷的疼痛，可身體內部卻又異常的冰冷，冷熱交替，十分難受。
而那邊小雅卻像沒事人一樣被紫色火焰包圍。
“君崇。”
我虛弱的喊了一聲，君崇也發現了倪端，立刻收回火焰，我身上的灼熱立刻消散，連帶着身體裡的冰冷。
“喲呵，察覺到了？”小雅雙手環胸，挑了挑眉，“君崇大人，若你不答應我，安心可是會死哦！你看這個。”
小雅拉開衣服，露出心口同樣的曼珠沙華花苞，笑着說，“你若不答應我，或者想要背地裡動手對付我，所有的反噬都會以這朵花爲媒介轉移到安心身上。而你的期限也知道這朵花綻放，若拿不回這兩樣東西，那麼安心也同樣會死。以此爲媒介，事成之後，我會告訴你第二個珠子在哪裡。”
君崇看着手中的珠子，一語未發，最後猛地攥緊珠子，“成交。”
小雅很滿意的微笑，施施然的朝我們鞠了個躬，走了。
彼時耳邊的安靜重新被喧鬧取代，我仍舊被君崇抱着，而楚凡則躺在地上，四周的人已經紛紛朝我指點。
“先回去再說。”
君崇說完話，就鑽進了楚凡的身體，彼時旁邊已經有好心人打電話給醫院急診室了。
身上的支撐一鬆我跪倒在地，趴在了觸犯上身上，配合着叫了聲，“凡，你怎麼樣？”
楚凡微微睜開眼睛，滿目清明，從容不迫的起身，握住了我的手，“沒事，走。”
一路回家，楚凡的神色很不好，一會去就離了身體，抱起我去了臥室，把我橫放在牀上，掀開了我的衣服。
“別動。”
君崇張開手心，一股白色的光輝錯落在花苞，才觸及，我就渾身痛的難受，死咬的嘴脣沁出了血，君崇一愣，隨意放手。
之後不管他試了多少種辦法，要幫我祛除詛咒，都以我的疼痛終結。
“混蛋！”
君崇一拳砸下，整張牀都在晃動，黝黑的瞳孔變得暴力，黑暗呼之欲出，殺氣騰騰。
我低頭看了眼那朵花苞，現在它還是花苞的狀態，看不出什麼來，也不知道是以怎樣的速度綻放，可能明天就會綻放，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但肯定不會太長。
而我從牽扯到這世界後，這是危險生命最嚴重的一次，但我卻毫無之前幾次的恐慌與害怕。
強忍着不適，我把頭靠在他的身上，抱住了君崇的手臂，很緊很用力，“君崇，我不知道你說的第二個純陰純陽命煉就的煉小鬼有多麼的厲害，但我知道邪不勝正，肯定有辦法殺了她。我猜她讓你找那兩樣東西，無非是對她的一種威脅。所以這東西我們需要找，但找到了卻不能給她，她們留在人間只會成就更多的災難，如果我的死可以換來一個安寧，可以換你不需被威脅，那麼我願意。”
“我不准你死。”
“其實你大可不必，反正你一開始都說等我完成人間的心願後就會帶我去地獄，我現在不過是早一步去地獄而已，我們還是不會分開的對嗎？所以你不需要爲我的死難受。”
“我不准你死。”
君崇大力的擡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盯着他，我卻眼神恍惚，選擇避開。
突來的擁抱帶着窒息的緊緻，帶動着心跳的速度，耳邊是他一字一句的警告。
“顧安心，你給我聽着，任何情況下我都不准你做傻事，不准你死，就算要下地獄，也要以我的安排爲主，沒有我的允許，你必須絕對得好好地活着！”
脣上的冰涼帶着霸道，一滴淚自眼眶落下，被吞噬殆盡。
我睜大眼眸心頭爲他的話而撼動，但如果哪一天我成爲了你尋回身體的阻礙，君崇，那麼我願意爲你死。
不怨亦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