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不活了!”阿婆冰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的玖兒,她之所以傷成這樣,都是拜他所賜,都是拜他所賜!”
我微微別過頭去,看見她指的人是林展!
阿婆是故意在挑撥吳巖和林展的關係吧?因爲林展打的她落荒而逃,所以她就編撰了我已經死去的事情騙吳巖,她怎麼做到的?
阿婆她都這麼大把年紀了,爲什麼不呆在山上頤養天年,偏偏還要到這複雜的塵世攪弄紅塵?
吳巖面若寒霜,目如冷劍的盯向林展:“這些傷都是他打的?”
不是,不是!我使勁的對他搖頭,可是他像是以爲我要故意維護林展一般,一個字也不信。他招來曲小尤,將我交給了她。
我吃力地抓住他的手,不允許他走,他卻只是對我淡淡笑笑:“沒事的阿玖,我們會沒事的,我們現在在荷燈裡面,我會帶着你平安離開這裡。”
“不要,不要……”我努力的開啓嘴脣,可是聲音微弱,仍舊只是在喉嚨裡打轉,根本就說不出來。
我懇求的望向曲小尤,希望她可以幫助我勸勸吳巖,勸勸他不要跟林展動手。
可是曲小尤很聰明的一個女孩子,但是她完全看不懂我眼中的意思,她只是一味的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他有荷燈傍身不會出事的。”
荷燈?吳巖已經拿到荷燈了嗎?到底從我受傷睡着到現在發生了多少事情?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吃力的指了指我的喉嚨,曲小尤連忙將喬子傑招了過來,她道:“我奶奶秘製的那個藥你帶了嗎?”
喬子傑在身上摸了一番,還真是摸了一個小布袋出來,他從裡面拿一粒出來放到曲小尤手裡,曲小尤忙往我嘴裡塞:“你把這個吃了,可以暫時的穩住你身上的痛苦,興許你體力也會稍微恢復一點。”
聽說有這種作用,我也沒有猶豫,趕緊將它吞嚥了下去。
那粒藥丸從我嘴裡滾進咽喉,慢慢融化,我喉嚨發癢咳嗽了一聲,咳了一口血出來。
喬子傑憂愁道:“她是不是快死了?”
曲小尤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小聲說:“把那個老婆子盯緊了,小心別讓她偷襲吳巖。”
提到吳巖我就心慌,我吃力的想要起身,掙扎了兩下沒成功。
曲小尤急了:“你別動了,你一身是傷你自己肯定是看不見,但是我可以描述給你聽,真的很恐怖的!”
我自己傷成了什麼樣子,我心裡當然清楚,我開了開口試着說話,感覺發出了聲音來,知道那藥丸應該是起到作用了,忙問:“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怎麼都在荷燈裡呢?”
曲小尤衝我阿婆努了努嘴:“還不是那個老太婆,她告訴吳巖說你與他秘密約會的事讓林展知道了,林展失手把你打死了。姐姐!你就是吳巖的死穴呀,林展把你打死了,吳巖能跟他善罷甘休嗎?”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阿婆對我下狠手也就算了,還利用我挑撥吳巖跟林展。
我睨了一眼那邊和林展打的越來越烈的吳巖,憂心不已,他這人就是太實誠了,幹什麼阿婆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呢?
“這是誤會!”我忙說:“林展哥沒有對我怎麼樣,他反而費進了心思救我,將我傷成這樣的人不是林展哥!”
曲小尤表情滯了滯,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過了會他說:“我看出來了,看他對那個蛇妖下那麼狠的手,就知道他也是在乎你的。可是來不及了,吳巖衝冠一怒爲了你,把我們大夥全部都捲到了這個鬼地方里來了。”曲小尤不解的問:“既然不是林展把你傷成了這樣,那是誰呀?”
曲小尤瞧見我的眼神飄向了阿婆,她大吃一驚的捂住了嘴巴,她難以置信的說:“吳巖說是那個老太太把你養大成人的,她怎麼能下這麼狠手?”
我也想不到的,二十三年的情分,不過如此而已。
提到這事,我心傷,難過的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那邊的林展和吳巖打的不可開交,我合上眼睛歇了歇,待稍微有點力氣了,我便慢慢的站了起來,剛剛搖搖晃晃的起身,忽然聽見喬子傑叫了聲:“不好了!”
我目光當然第一個看向的就是阿婆,她果然轉着她的那個殘破的黑色柺杖,朝着毫無防備的林展偷襲了過去!
“阿婆!不要啊!”情急之下我抓了個東西朝着阿婆扔了過去,但是沒有打中,那東西打中了也造成不了什麼傷害。
阿婆大概是沒有想到我還有這種精力,她陰戮的目光朝我怒射過來,只是短暫的停留之後,她手上的力道絲毫不減的對準了林展!
那一刻我腦子裡忽然有東西炸開了,有一絲尚且清晰的意識告訴我,不要讓她得逞,不要讓她得逞!
我用盡全力大喊:“林展哥!小心!”已是飛奔向了他。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我聽見曲小尤和喬子傑在大喊我的名字,聽見吳巖在喊:“阿玖!”他伸手抓我,抓了一個空。
阿婆那黑柺杖原本是要偷襲林展的,但是當她發現我奔近她之後,爲求自保,她將那柺杖直對向了!
我無暇躲避,頓時感覺有什麼東西打穿了我的身體,堅硬的,冰冷的,從我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我感覺自己像是飄了起來,但是很快的被東西給扯住了,有個迷糊的聲音在我耳邊喊:“玖兒!玖兒——”
我吃力地擡了擡眼皮,彷彿是看見了林展,昔日的林展。
“玖兒——”林展像是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是將我推給了早已陣腳大亂的吳巖。我看見他奔向了阿婆,他們廝殺到了一起,他們在我的瞳孔裡越變越小——
“阿玖,阿玖——”吳巖的聲音,讓我有了些許力氣。我勉強吃力的掀開眼皮,看見吳巖一張好看的臉頰上只剩下痛苦了。
他這個樣子讓我心如刀絞,我衝他笑了笑,微微擡手,碰了碰他的面龐:“好——好——活——着!”
吳巖抓着我的手,痛不欲生,已經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是想在臨死之前聽聽他的聲音的,很想聽聽他的聲音,可是他那麼那麼的難過——彷彿全世界的悲傷,此刻都壓在了他的身上,我要他說什麼呢?
我努力的睜着眼睛,恨不得將他的模樣一刀一刀的刻在心上,我不要忘記他,來世我還要找他,可是我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阿玖啊!告訴我,告訴我來生在哪兒等你?來生在哪兒等你?”吳巖泣不成聲:“只要你說,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風雨兼程的去找你!一定要找到你呀,阿玖!”
來生哪兒等呢?在哪兒等呢?我不停的想,不停的想……意識越來越渾濁,終於我想到了!
我想,就在那一片花海吧,蕓薹村的那一片花海——如果它還會開花,我們就在哪兒等吧,好不好?
可是我已經說不出口了,我的生命走到了盡頭,我死了,死在了吳巖的懷裡。
“阿玖!”吳巖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直貫雲霄,這小小的荷燈的空間,已經是被他的嘯聲震動的不停的搖晃,好像所有人都會隨時從那虛幻的黑色氣體裡掉落下去一樣。
吳巖緊緊抱着我渾身是傷的身體,喃喃低語:“阿玖,我會日日夜夜的向天祈禱,求它不要讓你變了樣子,來生不管是天涯海角也一定一定要讓我找到你!”
我靜靜的站在一邊,聽着他喃喃的低訴,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我想彎腰去抱抱他,突然有個聲音提醒我:“不要碰他,爲了你好。”
我回頭看去,對我說這番話的人竟然是賀婷。
在荷燈裡的所有人都看不見我,他們只看得見我已經死去的身體,爲什麼賀婷會看得見我?還有爲什麼我感覺大家怎麼也都看不見賀婷呢?
賀婷走到我的身邊,我看見她手上帶着那塊奇異的手錶,綠光突然就滅了。她對我說:“秦玖玖,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她語氣輕鬆。
“我已經死了,你也死了嗎?”我冷淡的問。收回目光看向吳巖,卻發現他們都不見了,而我和賀婷也已經不在那個荷燈裡面了。
“怎麼回事,你在搞什麼鬼啊?”我一下子就慌了,四處找吳巖,卻發現自己和賀婷只是身處在一片虛幻的氣體中。
“秦玖玖,其實吳巖剛纔說的話都是屁話,你們倆不可能有來世的!”賀婷抱着胳膊,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我困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只要一回地府,就會被滅口!”賀婷還比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她這話不像是危言聳聽,她是在哪裡知道什麼小道消息嗎?
“那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幹什麼?”我瞟她一眼,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什麼說話古里古怪的,一點也不像我在蕓薹村時認識她的樣子。
“很簡單呀,”賀婷笑着說:“那時在蕓薹村你幫過我,我現在也不是什麼普通人了,既然有能力當然也想回報你一二。講真的秦玖玖,你跟吳巖的感情,讓我很感動,也很羨慕。你知道他也不是什麼普通人,當然我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但是我看的出來他是不會死的,只要有一魂尚在他就會一直活下去。這樣的命,旁的那些無知的人肯定會羨慕,但是對於他肯定是十分痛苦的。尤其是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了自己的懷裡,那種痛,雖然沒有感受過,但是我感覺到了。你想未來漫漫歲月,他將會在懷念你的日子裡煎熬度過,那種痛,你也懂得對不對?”
賀婷朝我看來,而我早已經是淚流滿面。我何嘗不知道吳巖的痛,可是事已至此,我能怎麼辦呢?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而束手無策。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賀婷既然說要報答我,總不會是丟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給我就走的吧?我看她的樣子,該是有不同常人的能力吧?
“有!”賀婷肯定的說。
她接着道:“有兩條路,你二選一:第一、我幫你抹去吳巖和你的全部記憶與牽連,但你會魂飛魄散;第二、我冒險送你去投胎,這樣你肯定會忘記他,你們以後也不可能再見,但是他卻必須要帶着對你的愛活着,你選吧。”
“第一個!”我毫不猶豫的說。“我選第一個,讓他忘了我吧。”
“你……”賀婷有些遲疑,“你真的選第一個?不後悔了?”
我定定的點頭:“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