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齒輪在我十一歲那年轉動,將我推向了另一個人生。
“不行,安安,三教對我們有養育之恩,我從小時候起就在儒門長大,我……我們不能離開。”
懷裡的人,猶豫了,我能看得出,她依然堅定的愛我,可堅定之下,她也有自己的負擔。
不能離開,離開意味着背叛。
當時年少衝動的我,一直認爲,是我給她的勇氣不夠,年少時代,總想急切的表達自己所有的愛,生怕對方感受不到,衝動的做出自以爲會感天動地的事,我也是如此。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我們依然偷偷的品嚐着初戀,偷偷去的樹下約會溫存,我沒再提過離開的事情。
我知道,我感情的過度早熟,甚至衝動的要和素心結婚,是受到那些情感細膩的書影響,這些並不能怪付清絕,也許我天生就是這樣的人。
偷偷摸摸的相愛,我不再滿足,我越來越不滿三傳人的人生枷鎖,爲了素心,爲了我們能永遠在一起,我決定要帶她離開!
終於在某個夜晚,我下定了決心,要和素心偷偷離開,而幫助我離開的人,就是琴聖付清絕。
關於我和素心揹着所有人偷偷戀愛的事,他全都清楚,我把他當做父親一樣信任,帶着素心離開的想法,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他,我認爲我是爲了愛衝破枷鎖,而一向不拘於世的琴聖,平靜的應允了我的請求。
對於愛,對於感情的態度,我想我受他影響了太多,我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三傳人。
可就在那晚,本該約定好的人,卻沒有來,素心她沒來,我站在秋末的寒風裡,等了整整一夜,懷揣着初戀的熾熱,卻彷彿嚐遍了初戀的所有苦澀。
離開的計劃,失敗了。
我也徹底明白了素心的想法,她不肯離開,她放不下心中的負擔和責任。
後來,我才明白,成長最殘酷的部分,就是女孩永遠比同齡的男孩成熟,而你總是後知後覺,然後一切都晚了。
我的熾熱,我的不捨,我對她放不下的承諾,想和長相廝守的願望,在那一夜過後,徹底被撕得粉碎,痛得我整日失魂落魄,人生彷彿失去了所有,不能和她真正在一起,那活在這還有什麼意義?
我還愛着她,她也愛着我,她發現了我情緒的低落,一直對我很愧疚又很無奈,她以爲我在怪她,那段時間,我們就像一對在鬧彆扭的小情侶,誰都不和對方說話,其實我根本不怪她,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愛她,何來的責怪呢。
可我的心,卻在那一次絕望了,徹底失去了生活的意義。我們掙脫不了三教的枷鎖,我沒勇氣去
承擔三傳人的責任,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三教傳人。
失魂落魄的我,主動申請了一次下山歷練,這是三傳人在成年後,學藝初成可以嘗試經歷的試煉,只不過那時候,我在三人中,各項學習表現,都是略差的一個,這次主動請纓,並不被認可,可這個時候,琴聖付清絕表示了贊同,有琴聖的擔保,我的申請得到了允許。
我記得在下山的前一晚,素心把我送給她的項鍊,親手戴在了我的脖子上,一個“安”字的項鍊,她說這個項鍊是我最重要的東西,出去戴上這個,希望我平安歸來。那時,我們已經好久沒說話了,卻成了陸從安和素心的最後一次對話,從此一別便是三年。
我下山去的地方,正是西北。
道門和江門在西北發生了一次衝突,當時的情況並不複雜,我去歷練也是全程被保護着,可我心意已決……
在一次調差中,我故意暴露了行蹤,被江門人包圍,堵在高速公路上,而當時領頭的人,恰好就是江門少主江君賢,以三傳人的能爲,衝出包圍並不難,江君賢的本事也傷不了我,可那一次我卻敗了,敗得毫無還手之力,刀傷內傷讓我渾身是血,最後還被江君賢狠狠的擊中了心臟,疼嗎?也許很疼吧,可我的心更疼,在接近死亡的瞬間,我唯一能想起的人,只有她。
沒錯,和素心約定離開的那一夜失敗之後,絕望的我,做下了尋死的決定,我沒勇氣是自殺,那就讓別人殺了我吧。
如今回想起當初的決定,也許是我錯了吧,因爲尋不到初戀的結果,尋不到和素心最後的出路,年少的我,衝動了,迷茫了,失去理智了,沒勇氣承擔三教傳人的責任,甚至辜負了三教對我的栽培養育之恩,就這麼輕易送了性命。
我……太差勁了。
三教傳人陸從安,被江君賢兇狠的打下了高速公路的山坡了,就在道門人眼前,他殺了三教傳人。
當我再次無力的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不是陰曹地府,而是一位身形枯瘦的老頭子,他在得意的對我笑,笑得讓人發寒,他就是毒門鬼醫。
我被救下來了,我沒死成。
是命不該絕?老天爺好像總是在給我各種機遇。
活下來了,我卻一點都不開心,渾身疼的一動都不想動,我還沒離開那個枷鎖,我疼痛的還是想起了我深愛的人。
受了這麼重的傷,心臟重創,我是怎麼活下來的?神仙救我?當然不是,以我當時的狀況,就算醫仙來了也救不了,偏偏遇見我的人是鬼醫,醫術離經叛道的鬼醫,以毒爲藥,以毒醫人,我的身體,就這樣被鬼醫用毒藥救醒了。
毒藥
毒藥,毒與藥本爲一體,藥用得錯誤也會殺人,毒用得正確亦能救人,而我從小由遍嘗醫仙百藥,才治好了虛弱多病的身體,所以對普通藥物早有了一定免疫,所以只能以毒救人。
這是鬼醫老頭子當初給我的解釋,他解釋的時候,還帶着沾沾自喜,好像自己的醫術勝過道門醫仙。
可命雖然抱住了,心脈卻要被毒藥折磨,再也無法全力動武,否則毒血攻心,當場死亡。這個毒,正是出自鬼醫祖傳的那份藥譜裡,一個我至今都討厭的藥譜,毒藥沒有名字,沒有解藥,我被救活了,卻也終身無法痊癒。
原本就絕望尋死的我,聽到這個消息,根本沒在乎,那時的我,覺得生死已經無所謂,被鬼醫老頭子救活,我都不想感謝他。
可鬼醫一門,早已凋敝的落魄不堪,枯瘦的老頭子不僅全力救活了我,還提出了收我爲徒的要求,因爲他知道救的人,是三教傳人,被三教選中,能身兼數藝,絕對是聰慧之輩,他希望我能傳承他幾近失傳的手藝。
“反正你學了百家藝,不差多拜我一個師父,正好我沒徒弟,我救了你的命,你還這個恩情,也得答應我。”老頭子強詞奪理,提出了無禮的要求。
我連活都不想活了,哪有心情答應他這無禮的要求,我從小吃藥長大,對醫術很排斥。
見我每天陷入絕望,目光無神,鬼醫老頭子把我送到了一個山裡的木屋中,我渾身重傷,只能每天躺着沒法行動,可木屋的隔間裡,還住着一個人,我沒見過他,每天都能跟他說幾句話。
“新來的?老頭子找到徒弟了?”他聲音滄桑,我猜他長得的也挺老。
“我好久沒跟人聊天了,你陪我說幾句話吧,我叫韓遜。”
我當時根本不想理他,那是我心裡最空洞無光的日子,我不知道,原來隔壁的人,也是同樣的心情。
“看你那衰樣,失戀了?所以才尋死?”他繼續自言自語道:“我今天好像聽說,外面傳言,你已經死了,你知道嗎,陸從安,所以現在你活着,只有我和老頭子兩個人知道。”
什麼?
我已經死了?所有人都認爲我死了?
疼痛絕望的我,突然渾身都顫抖了一下,一些從來不敢有的想法,突然從我腦海裡冒出。
“年紀輕輕的尋什麼死呢,沒愛情,你這輩子就不活了?現在你倒是應了那句詩,有些人活着,他已經死了,陸從安,你死了,哈哈。”
陸從安死了,可我還活着。我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說出了跟韓遜的第一句話。
“韓遜,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想換一張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