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長嘆了一口氣。
李玄意不肯幫她,勢必還會在聖上召見時做出手腳。
定會讓其餘三位太醫得以面聖,而她連被聖上召見的機會都沒有。
她要去江東,這是個危機,也是個不可多得的機遇。
樑嫤心中十分清楚。
人想要在這世上立穩位置,對自己不狠不行!
危機背後潛藏的,都是莫大的機遇。
她一個平民的女兒,在這個男權社會,在這個皇權至上的社會,想要不依靠男人,想要掙脫依附男人的命運,無疑是萬難的。
如今卻剛好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自己的面前,她一定,一定不能錯過,別說前頭等着她的只是大頭瘟而已,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試一試才行!
樑嫤立在窗邊,冰冷的夜風吹拂在她的臉上。
吹起她的衣衫,她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厚重深衣,讓自己不被情緒左右,冷靜下來,思索着求見聖人的辦法。
那日她趴在牆頭上,所見到的魏王和李玄意爭執那一幕,不經意閃現在眼前。
她回憶着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
一個人,一個應該會幫到她的人,出現在腦海。
樑嫤笑了笑,擡手關上窗。
第二日醒來,樑嫤帶着幾盒精緻的成藥,來到仁濟堂後門,她從門縫裡向外看去,果然見外面的侍衛少了大半。
她整理了下面上黑紗,敲了敲門道:“官爺,官爺可在?”
有侍衛上前,“何事?”
“敢問官爺,咱們這隔離,何時能夠解除?”樑嫤粗着嗓子問道。
那侍衛沉吟一會兒,道:“這還得聽上面的意思,誰能說得準呢!”
“這瘟病並不可怕,只要對症下藥,也不過三五日就能好。好了便不會在得……”樑嫤溫聲帶笑的說道。
那侍衛嗯了一聲,“聽說了,所以呀,這隔離也要不了多久了。”
“我瞧着如今像是鬆泛一些了,這是仁濟堂的二樓的精品成藥。原本傅將軍家的小姐在這兒定了些藥的,可隔離來的突然,沒來的及按時給她送去,如今能不能麻煩官爺您跑一趟傅將軍府,把這藥給送到?”樑嫤說着,從門縫裡遞出一錠銀子來。
那侍衛猶豫了一下。沒伸手去接。
“反正隔離也要不了幾日了,都耽擱了,便再耽擱幾天,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樑嫤聞言,並不氣餒,拿出兩錠成色十足的銀子道:“話雖如此,但能不得罪這貴人家,還是不得罪的好,能交好,還是交好的更好。所以便來麻煩您了!且您跑這一趟,說不定也能在傅將軍家人面前露個臉,留個好印象。對您也沒有壞處不是?當然,您可能不在意這些,只當我隨便說說。”
樑嫤的話,說的那侍衛有些動心。
着實,這對他沒有壞處。雖然傅將軍不在京中,但傅將軍家的長子,次子都在京中爲官。
若是能遇見他們,在留下些好印象,自是大有裨益!
他低頭看看樑嫤從門縫裡遞出的兩錠銀子。
且還有銀子拿,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昨日確見着傅
家小姐往這兒來,看來便是來取藥的了?
他反覆一思量,伸手接過兩錠銀子,拽過腰間的鑰匙,將門鎖打開,門縫推得稍大些,接過樑嫤送上的藥盒,便又立即將門鎖上。
樑嫤從門縫裡見他拿着藥盒,走近另一個侍衛,從懷裡掏了些碎銀子給那侍衛,衝那侍衛低聲耳語了些什麼。
那侍衛點點頭。
拿藥盒的侍衛,便快步離開了。
樑嫤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只盼着藥能快些送到傅雅手中,傅雅能快些打開藥盒來。
傅雅聽聞有人給她送藥之時,還十分莫名。
又聽聞了是仁濟堂給她送的藥,就更是奇怪了。
她昨日經過仁濟堂,也只是好奇而去看看,府上雖在仁濟堂買過藥,但她自己並未在仁濟堂定過什麼藥啊?
下人將藥盒呈到傅雅面前的時候,傅雅仍舊在納悶呢。
“是誰送來的藥?”傅雅一面打量着藥盒,一面問着家僕道。
“回主子,是圍守仁濟堂外頭的禁軍侍衛。”下人恭敬回稟。
傅雅看着藥盒上彩繪的精緻圖樣,這確實是仁濟堂的藥盒沒錯,上個月,家裡還在仁濟堂採買了成藥。
是禁軍侍衛送來的,那便更不會有錯了。
傅雅略想了想,擺手叫家僕退下。
伸手打開了那藥盒。
濃郁的藥香伴着蜂蜜的甜膩味道,撲面而來。
傅雅嗅了嗅藥香,這藥也確實是仁濟堂的品質,不會有錯。那會不會是仁濟堂的掌櫃的弄錯了?記錯了地址?
傅雅想着搖了搖頭。
正欲合上藥盒之時,忽而發現藥盒底下的夾層微微有翹起的痕跡。
她盯着細看,忽而翻手將藥全都倒了出來,打開夾層。
果然!一張紙條疊在夾層之中!
傅雅伸手拽出紙條,展開在眼前來。
紙條上清秀的小楷,莫名帶着親切的味道。
傅雅一連看了三遍,仍舊是一臉震驚和不可置信!
紙條上說,仁濟堂的“洛陽神醫”就是樑嫤化名!她如今正被隔離在仁濟堂中,醫治大頭瘟!
難怪自己送到樑嫤家中的請帖,都沒有迴應。正打算得空去看看樑嫤,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呢!原來她根本不在家中!
洛陽神醫不是男人麼?不是“鶴髮童顏”的老頭子麼?
傅雅猛掐了自己一把,又仔細盯着手上信箋,反覆看了看。她被自己掐的倒抽了一口氣,“還真是人不可貌相!難怪她當初救治寧如月的時候那麼有把握!”
“小姐說什麼?”傅雅身邊的丫鬟聽聞她自言自語,不禁問道。
傅雅從信箋中擡起頭來,“去,給我備馬,我要出門!”
“小姐去哪裡?”丫鬟一面點頭,一面問道。
傅雅勾起嘴角笑了笑,“寧王府!”
樑嫤此時正在仁濟堂的後院裡徘徊。
時不時的側耳聽着院子外頭的動靜,口鼻之間縈繞的是各種藥香。
臨近的院落裡有輕快的說話聲。
即將被解除隔離了,所有
人的心情都沐浴在明媚的陽光裡。
特別是宮裡來的三位太醫,更是隱隱帶着些激動和急切。
他們都料到了,解除隔離之後,聖上必會召見他們。醫治好了時下瘟疫,可是大功一件呢!
樑嫤忽聽一陣馬蹄聲,立即幾步來到後門,從門縫裡向外張望。
一席淡青深衣頭戴羽冠的男子正翻身下馬,動作乾脆利落。
他身後跟着一身紅色胡服的傅雅,傅雅下馬,正低聲對他說着什麼。
想來這位就是二皇子,寧王爺了吧?
樑嫤微微一笑,在後門口,站的端正。
“參見寧王!”門口守衛的侍衛躬身說道。
寧王擡手叫他們起身,“聽聞仁濟堂已經醫治好了大頭瘟?”
“是,宮裡已經派人來看過那被醫治好的人了,不過現下解封的皇命還未下達。”侍衛說道。
寧王點了點頭,“嗯,本王就是來看看情況,你們退遠些,本王問院裡頭幾句話!”
侍衛聞言,拱手退開。
傅雅率先跨了一步,靠近後門,“嫤……呃,神醫,你在麼?”
樑嫤側臉,從門縫裡看到傅雅緊張又好奇的目光,她隔着面前黑紗衝她揮了揮手。
“真是你麼?”傅雅語氣有些急促的問道。
樑嫤點了點頭,“見過寧王爺!”
傅雅回頭,寧王已經在她一旁站定,“聽聞傅小姐說,神醫願爲江東瘟疫儘自己一份力,想從我這裡,求見聖人?”
樑嫤點頭,“正是。”
傅雅一臉擔憂,“嫤……神醫,聽聞江東死了好多人了!你……你真的想要去麼?”
寧王也隔着門縫,打量着一身黑衣,圍帽上垂下的黑紗完全遮住面龐的神醫。
“我與三位太醫,已經研究出針對這大頭瘟的有效藥方,若能爲江東百姓,盡一份力,實乃心中所願,無可推脫。”樑嫤堅定說道。
“便是冒死,也不退卻?”寧王忽而開口問道。
樑嫤看了寧王一眼,點頭道:“醫者不畏疾病,就當如士兵不畏強敵,如此方可戰勝。”
寧王聞言,臉上略露出幾分笑來,緩緩點了點頭,“神醫倒是叫人敬佩。只是仁濟堂解除隔離之後,聖人自會召見你們,你原無需再多此一舉,尋到我面前來?”
樑嫤遲疑一瞬,貼近後門道:“只怕有人會從中阻攔。我聽聞寧王心繫江東百姓,但廟堂之上,並非人人如此。所以纔會求到寧王面前,寧王助我,亦是在救助江東百姓。”
寧王聞言,垂了垂眼眸。心下想到太子魏王一黨的反對。
他略點了點頭,“神醫思慮有理,只是……”
他擡眼看着樑嫤頭上戴着圍帽,低聲道:“神醫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以黑紗掩面?”
樑嫤點點頭,“此時說話不便,他日解禁之時,寧王定會了解其中緣由!”
寧王深深看她一眼,緩緩點了頭,“好,看你一心爲攻克瘟疫,此事,我幫你!”
“多謝寧王!”樑嫤說完,躬身退了一步,朝寧王行了禮,又轉向傅雅道,“多謝傅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