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崔大主任,你能不能少動這種腦子,一天不談女人,你這嘴巴就閒不住?”那時黎江北剛結婚不久,生活正呈現給他一幅全新的畫面,對崔劍的奇談怪論,不敢苟同。
“我說江北,這點上你不比我。別看你在名校,又是名師,但你的生活缺少質量。”
“什麼是質量?”黎江北反問道。
“就是生活中的色彩,色彩越豐富,快樂就越多。”崔劍那時也已結了婚,有一個女兒,長得乖巧可愛。但他總覺得這不該是他生活的全部,他對黎江北說,對家庭負責固然沒錯,男人嘛,就應該負責。但不能因爲責任,就把其他的都禁錮起來。人長雙眼不就是用來發現的嗎?發現美,發現愛,發現……崔劍越說越激動,談這種話題,他比黎江北有**。
“發現自己感興趣的女人?”黎江北直捅他的軟肋。
“看你說的,俗!江北啊,不是我批評你,你這心態,是當不好教師的,學生讓你一教,全成書呆子了。我求求你,別把你那些死板的教條還有毫無生氣的做人原則教給孩子們,那樣會害了他們的。”
“照你這麼說,我該教他們怎麼追女孩子,怎麼搞多角戀,甚至充當第三者?”
“看,又俗了不是?算了,我跟你談不攏,這方面,你少根筋。”
不久,黎江北便聽說,崔劍開始瘋狂追求陸小月,請她吃飯,送她禮物,週末跟家裡撒個謊就帶着陸小月去漂流。黎江北認爲他只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沒想到,這樣的瘋狂舉動竟然持續了一年之久。終於有一天,崔劍灰着臉找上門來,那時黎江北已擔任系主任,工作十分繁忙。崔劍卻拉住他,非要跟他訴訴心裡的苦。
“你有什麼苦,你不是活得很瀟灑嗎?家裡有老婆給你帶着孩子,外面有漂亮的女教師陪你漂流,這日子,比神仙都強。”
“你就別挖苦我了,我現在,我現在……”
“現在怎麼了?”黎江北問道。
“一言難盡啊!”崔劍感嘆着,就將自己的委屈還有苦衷道了出來。崔劍的妻子是金江市委某領導的掌上明珠,跟崔劍是大學同學,當年是崔劍追的她,這場馬拉松式的戀愛耗費了他七年時間,最終才成爲市委要員的乘龍快婿。結婚後崔劍猛然發現,想象中的婚姻跟現實有太大區別,瘋狂追求到手的妻子並非他理想中的那樣。大約在高幹家庭裡生活久了,妻子身上到處都留有高幹家庭的痕跡,在戀愛期間,他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居然沒有發現。婚後他才知道,高幹就是高幹,身上永遠有平民不可企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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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崔劍還能忍受,心想她剛嫁過來,一時半會兒習慣不了,等日子一長會慢慢改變的。後來他才發現,有些東西是根深蒂固的,是深入到血液裡的,妻子已經習慣於向別人發號施令,習慣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妻子開始無休止地給他挑刺,這也看不慣那也受不了,吃飯不能發出響聲,睡前必須洗腳刷牙,毛巾半月一換,牙刷頂多用三週,內衣要天天換,襪子要夜夜洗。這些雞毛蒜皮倒也罷了,最讓他受不了的,是老家不能來人,就算必須來,也只能住旅館,不能往家裡帶。他崔劍現在是大學教師,是系主任,是山西崔家崖老崔家祖墳上冒出的一股青煙,多少人想着沾他的光呢。就算不沾,也得跑大城市來看看,看看他過的什麼日子,住多大樓房,娶多漂亮的老婆,一日三餐吃什麼。
於是一撥一撥的,七大姑八大姨喊齊了來,來了還不住旅館,打地鋪也行,非要在他家擠。擠了還不過癮,還要親口吃他老婆做的飯,喝他老婆倒的水,還要讓他老婆挨個兒給鄉下來的娃包紅包、買新衣,還要半夜半夜的拉着他老婆問長問短……
他妻子一怒之下,搬回孃家住了。於是,關於他在城裡如何受老婆欺負,如何被丈人一家看不起,如何一天到晚看老婆的冷臉子等等各式各樣的傳聞源源不斷從金江這座省會大都市傳到另一個省的崔家崖,加上他妻子不爭氣,偏偏又生了個女兒,他年邁的父母便天天愁,夜夜哭,竟給哭病了,父親一病不起,最後死時,還拉着他孃的手說,怎麼也得讓他生個小子啊,要不然,俺老崔家就絕後了……
崔劍說着,嘆着,把結婚幾年來的種種不幸說給了黎江北,彷彿這門婚姻把他打入了萬丈深淵,他要是不在外面做點什麼,就屈,屈得都要死了!
黎江北聽完,冷冷一笑:“說你吃着碗裡的,霸着鍋裡的,你還說不是。我看你是吃着碗裡的,恨着鍋裡的。委屈你都記着,一點一滴都不放過,好處呢,好處你怎麼就不提?”
“好處,有什麼好處?”
“沒好處嗎?房子呢,憑什麼你能住上百平米的房子?你們校長住多大,我住多大?還有孩子誰帶的,你整天吃香喝辣的錢從哪兒來,你掙多少,花多少?不承認了?我知道你不會承認。那我問你,憑什麼你能當系主任?我黎江北不比你差,到現在纔到這位子上,你比我早五年,你給我拿出理由。”
“這跟婚姻沒關係,江北,你別扯遠了。”
“我扯遠?告訴你,我懶得扯,懶得聽你說這種沒良心的話。我只問你,你打算跟陸小月怎麼辦,離婚娶她,還是……”
“江北,你別亂說,我可告訴你,我跟陸小月清清白白,只是同事,你別往歪處想。”一提陸小月,崔劍急了。
“我往歪處想?你自己乾的歪事,還怕別人往歪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