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依攥起拳頭,模仿起孟曉禾的口吻:“papa一個能打兩個!”
“噗哧——”楊羊羊被逗笑了。
而蘇薇卻是和蘇憐螢默默對視了一眼。
“孟老師真有趣啊。”楊羊羊對孟若依笑着說。
“咳咳。”蘇薇清咳了兩聲,看了眼掛着的時鐘,說道,“時間不早了,媽媽,我們開始練習舞蹈吧。”
楊羊羊興致不減反增:“好啊好啊,我要看小薇跳舞!”
孟若依彷彿回想起剛纔的尷尬,吞吞吐吐地向蘇憐螢問道:“那、那個……”
蘇薇淡淡道:“孟若依也一起來吧。”
說完,蘇薇便起身,朝另一個房間而去。
蘇憐螢收拾好茶具,對孟若依微微一笑道:“你們先去吧,我收拾完了就過來。”
孟若依還處在驚愕之中,因爲蘇薇剛纔對她說的那句話,分明就是認可了她!之前papa帶她來拜訪時,明顯可以看出蘇薇那拒絕的態度,而現在不知道爲什麼,蘇薇那堅硬的態度終於軟化,令孟若依又驚又喜。可在孟若依心底深處,那股不服輸的勁仍在——我一定要跳的比蘇薇好!
跟着蘇薇進了又一間屋子,這間屋子裡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傢俱,顯得非常空蕩。
孟若依學着蘇薇一樣脫掉鞋,穿着襪子踩在略顯冰涼的木板上。
還在打量屋子的孟若依聽見蘇薇這樣介紹着:“這間屋子是專門用來練習舞蹈的。”
蘇薇說着便走到角落拿起一件東西。
楊羊羊一看見蘇薇手裡的錄音機,就立馬說道:“小薇,我買了幾盒最新的磁帶,你要聽歌嗎?有周杰倫最新的歌發如雪哦。”
“是嗎?有時間我再去你那聽歌吧。”
回答完楊羊羊的話的蘇薇,伸出手指按着錄音機上的按鈕,孟若依只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然後又是“啪”的一響。
蘇薇再按一下按鈕,錄音機裡立馬放出音樂。
唱歌的是一陣略顯渾厚,卻又讓人聞之覺得十分溫和的女聲。
“頭頂一個天,腳踏一方土。風雪中你昂起頭,冰雪壓不服……”
孟若依起了好奇,從蘇薇的舉動中她已經猜出了這就是爲舞蹈所準備的歌曲,雖然孟若依並沒有經過專業的培訓,也說不出這首歌到底好在哪裡,但她依然覺得這首歌聽起來十分舒適。
“這是什麼歌啊?”孟若依睜大眼睛問蘇薇。
“你聽。”
蘇薇只是輕輕回了兩個字。
歌聲如婉轉流動的河水,慢慢走到了副歌部分。
錄音機的女聲聲調也漸趨高昂:“風是你的歌,雲是你腳步,無論白天和黑夜,都爲人類造福。好大一棵樹,綠色的祝福。你的胸懷在藍天,深情藏沃土。”
孟若依聽見歌詞,腦海中的畫面卻並非是歌詞裡的大樹,而是回憶起了在那個傍晚,自己生病去醫院打針的傍晚。
似乎一回憶起那個畫面,鼻間便再次聞到了當晚的味道,那是有的人家早早做好了飯菜,飄出了香味。孟若依甚至又感受到了自己肚子開始咕嚕嚕餓了。在歌曲裡,孟若依還捕捉到了別的聲音,那晚風輕輕吹過耳朵的感覺,涼颼颼的。路過的人家正打開電視,播放着新聞聯播那一絲不苟的話語聲。
孟若依從歌聲的陶醉中睜開眼,在回憶中,如同歌詞裡大樹形象的人就是她的papa。她正伏在papa背上,將臉埋在他寬厚的背部,偶一擡頭,也只是看見papa後腦勺上的碎髮。
不知不覺,這首歌已經播放完了,錄音機上的按鈕“啪”一聲跳起來。
孟若依看着蘇薇,問道:“這就是舞蹈的曲目嗎?叫什麼名字?”
回答的聲音卻是從孟若依身後傳來。
蘇憐螢在門邊回道:“這首歌就叫做《好大一棵樹》,是小薇選的。”
孟若依微微睜大眼睛,好大一棵樹?這幾個字確實在歌詞中不斷地重複着。
對於我來說,始終爲若依遮風避雨的那棵大樹就是papa。孟若依想道,那麼,蘇薇選了這首歌,她心中的那棵樹又是誰?
孟若依瞥了眼蘇憐螢,此時蘇憐螢已經快步走到蘇薇面前,好奇道:“小薇你是怎麼弄這個錄音機的?媽媽每次播放完磁帶都不知道怎麼倒。”
蘇薇把手張開,將錄音機遞到蘇憐螢面前,而蘇憐螢自然彎着身子,腦袋如小雞啄米般點頭,仔細傾聽着蘇薇的講解。
“反正……不會是她媽媽吧。”孟若依心裡吐槽道。
聽完蘇薇的講解後,蘇憐螢直起身來,清咳兩聲,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孟若依!”
孟若依激靈地叫了聲:“到!”
“蘇薇!”
“媽媽,我在你面前呢。”
本來還想像在中學裡一樣擺一擺老師風頭的蘇憐螢,看見蘇薇那滿不在乎的臉色,下意識又收斂起了當老師的氣勢。
“那個,我們現在開始練舞吧。”
——
我已經在蘇薇樓下等了近一個小時了。此時已經是傍晚,落日染紅了天空的一大半,只剩一行有着白色翅膀的鳥兒還在肆意飛翔着。
終於,我的耳朵聽見了有些密集的腳步聲,整個樓梯間“哆哆哆”響個不停,而我的腦中已經補出了我家乖女兒一蹦一跳下樓梯的活潑景象了。
這丫頭,我早就告誡過許多次她不要在樓梯間做危險的動作,等會她下樓了我再批評她兩句吧,光是批評肯定不夠,還得拍拍這丫頭的小屁股,讓她不要把papa的話當作耳邊風,哼哼。
“若……依?”
誰知我在樓下等了片刻,下樓的若依並未如我所料般充滿活力,反倒是兩手扶着欄杆,雙腿顫顫巍巍地往下而走,她的小臉紅撲撲的,還有汗珠掛在鬢間。
“papa~……”
若依開口便是一陣有氣無力的顫音,軟軟糯糯的聲音撥動我的心絃。
“怎麼了,乖女兒?”
我連忙迎上去,至於剛纔什麼教訓她的念頭早被我丟在了爪哇國。
我還沒靠近若依,她的身後便又閃出了另一個小女孩,不是蘇薇又是誰?
黃昏柔和的光芒灑在她白皙的小臉蛋,使她一向淡然的臉色,竟似出現惡作劇般的笑容。
“孟老師,我可是建議過孟若依不要來參加跳舞的,像她這樣沒有任何基礎,想要跟上我的練習進度可是很難的。”
蘇薇的話令我一陣心疼,再看去若依,目光已經只剩下了憐惜,趕緊拿出紙巾擦了擦她頭上的汗水。
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話或許會打擊到若依,但身爲父親,我實在無法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兒經過練習後,淪落到下樓梯都如此辛苦的地步。
我輕聲對若依說道:“若依,要不你還是別再練習舞蹈了,你在papa心中一直是個完美的小公主,不需要再證明自己了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似乎聽見蘇薇在一旁輕輕哼了口氣。
若依將手從欄杆上放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papa這是要我放棄麼?”
“……”
看着若依那堅定的目光,我的內心動搖了起來。
若依忽然莞爾一笑,說:“若依這不是還有papa嗎?papa揹我!”
若依說着便張開雙手,徹底鬆開了欄杆,而她疲軟的雙腿一下子支撐不住,就要軟到在地。
輕輕地,我的雙手環過她的臂間,將她抱住,就像若依回到了蹣跚學步的年紀,她將整個身體的重心全都託付在了我的身上。
我扶着若依,然後將她背在了身後。在我無法看見的地方,若依悄無聲息地朝蘇薇皺了皺鼻子,那模樣又可愛又讓蘇薇不禁咬了下牙。
當然,我一轉身面向蘇薇時,她又恢復了那副淡然的模樣。
我看着蘇薇手裡的東西,詫異地問道:“蘇薇,你爲什麼拿着傘啊?”
蘇薇面無表情地回道:“我想送孟若依回家,可能外面要下雨了。”
我疑惑地回憶了下,似乎我剛纔一路走來的時候,外面天氣正好,一點兒也沒有將要下雨的跡象。
但看見蘇薇如此照顧若依,看來這兩個小丫頭已經放下了彼此間的芥蒂,成爲了真正的朋友了呢。
“謝謝你了蘇薇!”
我託着若依輕輕動了動,回頭輕聲道:“和蘇薇同學告個別吧。”
若依不知爲何,心情很好地嘻嘻笑道:“蘇薇再見。”
蘇薇拄着雨傘,淡淡道:“再見。”
我揮了揮手,也對蘇薇道:“蘇薇同學再見!”
蘇薇拄着雨傘的那隻手紋絲不動,擡起了抓住欄杆的左手,朝我輕輕晃了晃,嘴裡念道:“孟老師再見。”
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剛纔蘇薇整個身子似乎也隨着招手而晃動起來,我搖了搖頭,驅散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揹着若依擡步離開了這裡。
若依的體重對於我,就像一片舒軟的棉花放在了我的背上一般,而練習了一下午的若依似乎精力仍舊充沛,儘管雙腿已無力動彈,雙手依舊從我的腦袋兩邊探出揮舞着。
在我的餘光下,她的手臂自然像是在胡亂揮舞一般,可若依的口中卻爲自己念着節奏:“一二三四、二二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