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慢慢靠近東南集市的布洛森街道時,伊登感到街道里,透露出一陣陣不同尋常的寒涼。
伊登凝望着這條街道,不由地緊張了起來。
阿爾西婭緊跟着伊登,她似乎一點都不害怕。
反而有點興奮。
“我聽說,這裡附近出現過一起兇殺案。”
伊登主動開口道。
那是他從維爾多的口裡聽說的。
“怎樣的情況?”
“據說…一個女人懷疑自己的丈夫通姦,而氣急敗壞的丈夫,一怒之下就把她給殺了,直到很久之後,人們聞到臭味,才發現妻子的屍體。”
伊登將維爾多的話簡略地轉述了一遍。
他觀察起阿爾西婭的神色,要是她有一點的不安,自己就趁此機會,把她給趕回去。
出乎意料,阿爾西婭看起來更興奮了。
“你是說這裡會鬧鬼嗎?這不很有意思嘛?!”
阿爾西婭輕笑着道,而後補充道:
“我覺得,即使那個妻子變成了厲鬼,也不會盯上我的,一、我不是男人,二、我不通姦。嘿,教士,你該擔心你自己,想想伱自己有沒有什麼地下情人,我聽說有不少神甫在正常娶一個妻子之外,還有哦,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繼續前進吧。”
阿爾西婭興奮的態度,讓伊登有些說不清的意外。
她一點害怕都沒有嗎?
該怎麼說好呢….
不愧是因殺戮感到快樂的罪人嗎?
短暫的交談後,伊登與阿爾西婭深入到這條街道里,明明是正午,可是街道里的光線格外黯淡,四周的樓房很高,集市的喧鬧慢慢逝去,這條空無一人的街道,顯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死寂。
他們像是在摸黑前進着,伊登掃過一棟棟地房子,發覺好像每一棟房子,都像是空無一人。
片刻,像是踢到了什麼,伊登停頓了一會。
他低下頭,依靠昏暗的,看見腳下,有一個灰黑色的麻袋。
麻袋脹大着,像是隨時都要撐裂開,有好幾個凸出的角,像是將什麼肢體都一股腦地裝了進去。
伊登吞了吞口水,挪開了腳,沒有去碰它。
緊接着,他回過頭來,發現阿爾西婭一直在盯着某個方向。
“怎麼了?”
“噓。”
阿爾西婭擺出了手勢,聚精會神地盯着。
片刻後,她壓低聲音道:
“你看到…一個人影沒?”
伊登急忙盯向她看去的方向。
樓房很高,擋住了絕大部分的光線,只有些許的微光,印在了街道慘白的牆壁上,似乎有什麼在一閃而過,根本來不及看清。
伊登警惕地盯着前方,更加小心謹慎地前進着。
一片死寂的街道里,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他們前進着,發現兩旁的道路比之前剛進來的時候,要窄上許多,而且似乎越往深處,街道就越來越窄。
伊登觀察起四周,發現兩旁的房屋房門不像是緊閉,更像是虛掩着的,裡面滿是陰影,從外面看什麼也看不清,可從裡面卻能看清街道。一條條細微的縫隙裡,彷彿都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某人。
伊登進入靈脩狀態,卻發現自己仍舊看不清屋內的景象。
“是什麼隔絕的儀式?”
伊登可以確定,自己離薩滿們聚會的地點越來越近了。
不久之後,二人走到了一處拐角,拐角的牆壁上粉刷着厚厚的慘白色油漆,溢出一股刺鼻的氣味,這讓伊登想起,一些貴族們在下葬時,總要在棺木上塗滿刺鼻的香料,以掩蓋屍體的臭味。
拐角之後的屋子看起來更大了,而且每一間屋子的門口,都用白色的油漆,畫了一條蛇上去。
“我見過這種圖案。”
阿爾西婭開口道:
“在很多地方…這都代表着…醫治、療愈的意思。”
蛇…這種在世人眼裡狡詐、惡毒、詭異的生物,它的毒素幾步就能致人於死地,同時竟也代表着醫治、療愈,這不由地讓伊登聯想起,那些遊走於各個村落,神秘又詭異的巫醫,他們既是醫術高超的,又會給人帶來不詳和厄運。
越是行走,伊登發覺,那些虛掩的屋門上的蛇也越來越多。
他死死盯着那些蛇,好像一個不注意,那些蛇就會遊動起來。
慢慢地,他們幾乎要走到盡頭,那裡是一處外表豪華的府邸,可裡面滿是陰暗,沒有一絲的光纖,牆邊還結有蜘蛛網和厚厚的灰塵,似乎被廢棄了很久,可細心一看,門邊的灰塵似乎要薄上一些,看起來,在不久之前,這裡曾有人造訪。
在大門的兩旁,之前見到的黑色麻袋更多了,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伊登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急迫感。
四周昏暗極了,只有絲絲縷縷的微弱光線,還飄蕩在空中,像是隨時都會熄滅的火焰。
伊登與阿爾西婭走進府邸的院子裡,厚重的木質大門佇立在他們的眼前,上面沒有任何的圖案,二人緩緩靠近。
大門的跟腳處,生滿了青苔,眼前這副景象,像是表達着,薩滿們的聚會已經結束了。
即便伊登想到了這一點,可他仍然決定要向內探索。
吱呀。
推開沉重的大門,伊登和阿爾西婭緩緩走進了這座府邸裡,雖然從外面看去,就能感覺這座府邸有着非同一般的大小,但只有進入到裡面,才能直觀地感受到它龐大得驚人,儼然像是一箇中小型城堡。
阿爾西婭東張西望着,而後像是看到了什麼一樣,呼吸略微急促了起來。
伊登看向她望去的方向,只見在一面牆皮脫落的牆壁上,印着暗色的血手印,而且是一連串的,不像是從外面印上去的,更像是有什麼被埋在牆皮裡,拼命地想要衝出來。
阿爾西婭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突然又安靜了下來。
噔、噔、噔…
一片黑暗裡,好像是某個方向,是在二樓嗎?還是…
伊登忽然聽到了挪動搖椅的聲音。
“這裡…還有人嗎?”
伊登嘗試推斷着。
教士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現在上樓。
不…不能着急,可能是個陷阱,要先看看一樓有什麼。伊登深吸一口氣,擡起腳,嘗試在一樓探索。
二人的腳步聲很輕很輕,幾乎是躡手躡腳的,整棟龐大的宅邸裡,瀰漫着詭異的死寂,一路上看見的房間,都是房門緊閉。
伊登碰了一碰,發現那些房間都是像是被從內部鎖上了。
途經樓梯口時,伊登嗅到了一股濃厚刺鼻的腐臭氣味,那味道像是放久的豬內臟和乾涸的人血混在一起。
他們匆匆走過了樓梯口,越過樓梯口,屋內沒有多少光線,四周更爲漆黑了,他們走到了走廊的最深處,發現了一個虛掩的房間。
黑暗中,伊登看見,在房門上,有一條用慘白的油漆畫出來的蛇。
蛇被畫在這裡,就像是要療愈什麼、醫治什麼一樣。
阿爾西婭看了看伊登,目光像是在問:要進去嗎?
伊登深吸一口氣,這一層裡的其他房間都被鎖上了,如果不用暴力的話,根本進不去。
只有這個房間是虛掩的,他們只能走進這裡面。
雖然伊登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個圈套,可是,他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可以做了。
推開房門,伊登發覺,這裡似乎是一個書房,高大的書架屹立在兩側,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房間內還有一個拐角,裡面的空間位於視覺的死角,站在門口的位置,完全看不到裡面有什麼。
地面上散落着一堆書籍,伊登低頭一看,靠着封面的字,這都是一些關於儀式的書籍,《如何完整地剝離骨髓》、《活取心臟》、《巫術止血》、《儀式替罪》……這些不僅僅是巫術書籍,更與一些神秘詭異的邪術有關。
地面上,伊登還看到了一本《魔鬼召喚》。
“…薩滿會裡面,有魔鬼巫師?”
伊登的神經微微緊繃。
他還記得洛茲默爾,當時,爲了對付這位棘手的魔鬼巫師,他與女巫集會花費了很大的一番功夫,甚至是冒上了生命危險。
兩人轉過拐角,看向了書房的最深處。
伊登的瞳孔微縮,阿爾西婭則瞪大了眼睛。
書房的最深處,擺着好幾張桌子,像是書桌,又像是實驗臺,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躺着一具昂面朝天的屍體,它雙手垂落在地,大腿處放着一本書,整個身軀幹瘦得厲害,臉龐上滿是無助和絕望。
書桌上,蒙着白布,裡面有什麼凸起着。
眼神交流後,阿爾西婭走上前去,慢慢掀開一角。
裡面…似乎都是一些用於人體的工具,拔牙鉗、鋸刀、止血鉗、錐子……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工具,它們都乾乾淨淨地,顯然得到了極好的保養。
伊登掃了眼屍體,發覺它的皮膚並不僵硬,還具有一定的彈性。
“難道…沒死多久?”
伊登眼睛一亮。
也就是說…可以通靈?
這樣想着,伊登趕緊嘗試起女巫莫娜教授的、簡單地通靈辦法。
靈性果然慢慢匯聚了起來,一般而言,通靈有兩種,一種是召喚出靈性直接詢問,另一種則是直接搜查靈性的記憶。
第一種比較方便直接,但第二種卻能讓人更好地瞭解全貌。
“你經歷了什麼?”
“你經歷了什麼?”
“你經歷了什麼?”
伊登心中默唸了一下心中的問題,觸碰靈性,他選擇第二種。
眼前的景象慢慢發生變化,伊登正在進入到死者的記憶裡。
死者似乎是一位年輕薩滿,他剛剛被授予薩滿的身份不久,在會長的命令下,奉命來此解讀恩賜卷軸。
來這裡解讀恩賜卷軸的薩滿有很多很多,整棟府邸曾一度人滿爲患。
初來乍到的死者並沒有被安排什麼重要任務,薩滿們讓他去到書房裡,先熟悉一下工作,並在書房外面,畫了一條蛇。
那蛇,被薩滿們稱爲祭禮蛇,畫在門上,意味着被治癒的意思。
死者起初並不明白,爲何要畫上一條祭禮蛇。
但他兢兢業業,開始沒日沒夜地熟悉起即將接手的工作,只不過,每到晚上的時候,他總是能聽到樓上瘮人的啼哭和詭異的笑聲。
死者一開始不明所以,然而漸漸地,府邸裡的人…好像不知何時開始,變得越來越少了。
到了這一段記憶,忽然開始混亂了起來,四周的色塊模糊,充斥着各種各種詭異的聲音,伊登只能勉強地判斷,解讀恩賜卷軸的工作,發生了什麼可怕的變故。
死者好像去到了樓上,發現了什麼,而後一直在慌不擇路地逃竄,而有什麼東西,一直跟在他的後面。
不久之後,景象又重新迴歸正常,伊登看見,死者正在不停地在書桌前喘着粗氣,他掩上房門,既不緊閉,也不打開,就像是在逃避着什麼一樣。
他像是見到什麼可怕的事物,不停地乞求着神靈的庇佑,他始終不敢踏出書房一步,一直到…在這裡活活餓死。
咔。
記憶中斷了,伊登眼前的場景支離破碎起來。
通靈結束,伊登按壓着眼睛,稍稍梳理了一下。
祭禮蛇,畫在門上表示被治癒的意思,也就是說,這個房間裡已經被“治癒”過了?
而死者生前一直待在這裡不敢出去,是因爲這裡是安全的?應該是這樣,畢竟他是餓死的,不是外力殺死的。
而且,畫着蛇的門,似乎都是虛掩的。
伊登回憶了一下走進這府邸前的經歷。
解讀恩賜卷軸…府邸的人越來越少,意味着…死了?成爲了某種祭品?
難道那些麻袋裡面…
伊登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做了兩下深呼吸,心情平復了下來。
一旁的阿爾西婭湊了過來,拿起手指,憑空畫了幾下。
伊登仔細盯着手指的軌跡,發現阿爾西婭是在問: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教士微微點頭,指了指樓上,示意等會就上去看看。
阿爾西婭提了提手裡的十字弩。
離開這間書房,兩人繼續前行,重新來到了樓梯口,伊登又一次嗅到了,那股令人嘔吐的腐臭味。
阿爾西婭捏住了鼻子,跟隨着伊登慢慢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