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爆後半個月，李杉終於要離開b市了。
準備工作，曲淇正在做最後一遍檢查。還有十分鐘，他將用手裡的打火機，把他們推向喪屍。生和死，就像他說的，各憑本事。
所有人手裡都是空空的，所有物資都在李杉跟沈非凡的空間裡。李杉胸前揹着一個揹包，裡邊兒裝着他的小狗。其實狗已經移到了空間裡，背個包只是爲了遮人耳目而已。
1002號房的狹小的客廳裡堆滿了海綿、羽絨服和棉被，這些東西是爲了減消從十樓落入水面所帶來的衝擊。它們被固定在地上，牆上。看起來搖搖欲墜，膠帶支撐不了這些東西。
海綿是牀墊子裡拆出來的，介於沈非凡一家的牀都有年頭了，曲淇擔心裡邊兒的彈簧會蹦出來，就都拆掉了。現在軟趴趴地靠在牆上，看着讓人沒個底兒。
棉被和防寒服是所有人一起提供的，沈溪那撥兒人在知道自己要跳樓的時候好不吝惜地把東西捐了出來。
今天下的是太陽雨，光線很足，雨水也算是小的。天時，他們佔了。
但是也只有一個天時而已，李杉苦笑。滿是喪屍的水面怎麼也算不上是地利，而且更不要說人和了，李杉打量了一下站在一起的人羣。儘管都擠在這個小小的客廳，大家之間的隔閡與排除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他們真的不佔優勢，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
“好了。”曲淇推門進來，手上握着那把銀色的打火機。“有帶着孩子的靠牆站，安全一點。”牆上被李杉用膠帶固定了不少棉被。不太牢固，但是效果應該還不錯。
沈非凡的舅媽跟姑姑都帶着自家人往那兒擠，沈非凡的姥爺搶到一個位置，給劉嬋招了招手。卻看見劉嬋握住了李杉的手，頓時看向李杉的表就不善了起來。
“保護我。”劉嬋看着李杉的眼睛，這麼說。
“……好。”李杉回答，拉着她站到了前邊兒。在他身後，是沈非凡，牽着他的父母。
“準備好，我點火兒了。”曲淇看着屋子裡的人，點燃了手上的毛巾被條。
毛巾被被點燃，沾着食用油的布條燒的很旺。所有人靜靜地看着那火光消失在轉交，曲淇開始計時。
“七十七，七十六……”曲淇冰冷的聲音讓人感到壓抑，沈溪的小孫兒已經開始咬着自己的拳頭啜泣了。
所有人心裡都很壓抑，大致都知道自己將面對什麼，但是捫心自問，他們做好準備了嗎？
沒有，沒人願意去面對這一切。但是被逼無奈，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三十三，三十二……”曲淇的報數聲仍在繼續，平穩的聲音讓所有人一顫。沈非凡眼睛裡染上一抹怨恨，爲什麼這個人可以，如此平靜的算計着自己親人的死亡？
握緊自己父母的手，沈非凡輕聲地說，“爸，媽。我知道你們都在奇怪爲什麼你們的兒子變了。”沈明喜和秦琴看了他一眼，張嘴要說什麼。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沈非凡繼續低語，“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不管你們的兒子變成了什麼樣，他都非常非常地愛你們。他只是想讓你們活下去。”所以，當看到姑姑他們的屍體的時候，不要怨他好嗎？
秦琴哭了，她捂着嘴，眼裡滿滿的是淚水。沈明喜看着沈非凡，他第一次現自己的兒子大了，是個男人了。他拍拍沈非凡的肩，什麼也沒說。
“十，九……”最後的倒計時，劉嬋的指甲鑲進了李杉的手臂，刺痛讓他的精神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面對將要到來的一切，暈眩、痛苦、喪屍……
“三，二……”李杉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其他人和他一樣，用這最後的時間平復自己的心。
“一。”曲淇吐出最後的數字，巨大的爆炸聲瞬間充斥所有人的耳朵，幾乎是在同一刻，沈非凡感受到了腳下的顫抖。
身邊的人開始尖叫，李杉卻睜開眼。看着劉嬋緊緊地握着自己的小臂，身邊的人抱在一起，表扭曲至極。
窗外的景色開始變化，自由落體的滋味並不好受。兩秒鐘，加速度九點八，加速下落二十米，最後的速度達到二十米每秒，七十二千米每小時。
李杉看着外邊兒旋轉的天空頭暈目眩。屋子裡的各種東西到處亂飛，萬幸它們都輕得很，不然還沒摔死就砸死了……
後背承受到巨大的力量，李杉的心肺受到重創，胸口一緊，張嘴咳出來一口口水，李杉倒在身後的人身上，一動也動不了。
呼吸無法進行，李杉的視野開始黑。想要把內臟吐出來，但是卻什麼都做不到的感覺快把他逼瘋了。
但是，比預想的要好一點兒，後背的人肉抵擋了大多數力量，李杉現在的感覺，差不多就是背越式跳一米八的杆兒，落地的時候摔倒了地上而不是墊子上一樣。
“碰——”房屋的鋼筋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厚重的牆壁裂口蛛網一樣的傷痕。水面濺起的水花從窗戶可以撇到一星半點，不止是水花，還有浮腫的喪屍，被水流一起帶了出去。
李杉睜着眼，看着窗戶。那裡已經完完全全地被浸入水裡。渾濁的雨水呈現出一種青棕色。李杉能看見有一條光裸的大腿，貼上透明的玻璃。
尖銳的黃色腳趾甲在玻璃上摩擦着，留下一道道傷痕，出刺耳，卻又悶的聲音。更多的是外面的水聲還有嘶啞的喪屍吼叫的聲音。
曲淇是成功的，他說過他能控制六棟樓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倒下去，他就真的做到了。李杉聽到了整整五聲巨大的水聲，還有那種轉頭裂口的脆響。另外五棟樓，就像曲淇說的那樣，已經倒下了。
“走！”李杉被拽起來，是曲淇。他的眼鏡兒不翼而蹤，左臉頰一片青紫。李杉沒忘記拉起劉嬋，三個人踩着身下的人爬出來房間。
回頭張望一眼，房間裡已經被水浸上了。從窗戶的縫隙，小股的水流不斷往裡涌。身體身後的棉花被水浸溼，變癟。身上散落的羽絨服卻變得異常沉重。
李杉看着他們掙扎地想爬起來，卻因爲那些救了他們命的東西怎麼也站不起來。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但是也不容他再看再想什麼，曲淇拉着他爬出來1002號房。
樓房整個躺了過來，站在牆上的感覺非常怪。李杉站在走廊裡，他頭頂是打開的窗戶。曲淇爬上窗戶，從哪裡出去，就到了這棟樓的表面。他想把李杉拉上去，卻被塞上了一隻小手，劉嬋被李杉推了上去。
李杉被曲淇拉上來的時候，還轉頭嚮往裡邊兒看。曲淇強制地帶他離開了那個小小的窗戶。李杉最後望了一眼，沈非凡，蘇瑾還有曲洋都還沒個影兒呢。
“走！”曲淇拉着李杉，李杉扶着劉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跑到船上，跑到船上。
他們看不見腳底下的路，摔了就爬起來繼續跑。他們看不見腳下向他們伸出手的人類，那是爲數不多的，最後活下來的人了。他們也看不到周圍向他們伸出手的喪屍，聽不見他們的嘶吼，看不見它們正僵硬地往上爬。
他們只知道跑，三百三十米的距離讓人崩潰。他們精神恍惚，看不見後邊兒的人，也看不見遠處的船。他們能看見的，是視線下方上下起伏的灰色的牆壁，視線上方旋轉着的藍色天空。
雨水打溼了他們的眼睛，視線更加模糊。臉上的雨水來不及擦去，順着鼻子下巴滑下，癢得讓人想好好撓撓。但是這種時候，誰會停下來給自己撓撓癢？
“那裡！”曲淇突然停下了腳步，拉住了李杉。他的眼睛亮得嚇人。李杉朝他視線的方向望去，是船。就像曲淇推測的一樣，它停靠在碼頭上，離他們很近，非常近。
“快點兒！”曲淇衝李杉大吼，李杉猶豫了。“但是……”
“喪屍快爬上來了！”曲淇指給李杉看，喘着粗氣。“你要我們死在這兒嗎？”
李杉快哭了，“但是……”
“那些人還沒有來，我們回來開了船去救他們。”曲淇的聲音像是誘拐，“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李杉咬牙，蹲到了地上。他們所在的位置，是第五十六號樓跟第四十八號樓的交疊處。小心翼翼地躲過窗戶，那裡聚集着密密麻麻伸出手的喪屍，李杉把手貼上第四十八號樓的外壁，動異能。
水向中間匯聚，原本躺在水裡的第四十八號樓消失不見。李杉控制整個四十八號樓進了空間，但是裡邊兒的家居，喪屍，還有人類都全部落入水中。濺起的小小水花迅速被掀起的大浪吞併。李杉控制的，只是這四十八號樓而已。
“太棒了。”曲淇的表很瘋狂。李杉被他拽着，不然他可能已經被被水衝過來的喪屍抓下去了。
“走！”拖着無力的李杉，曲淇走到離遊輪最近的地方，“拿出來！放到水面兒上！”
李杉像是木偶一樣按照曲淇的言行照做。他把空間裡的巨大樓房拿出來，樓房向遊輪的方向倒過去。水花濺起，白色的喪屍夾雜在白色的浪花裡，讓人噁心。
曲淇不再拉着李杉，他一個人欣喜若狂地往遊輪方向跑去。李杉搖搖頭，身邊的體溫告訴他劉嬋還在這裡，他也再次踏上四十八號樓。
四十八號樓內部沒有喪屍，他們不用擔心腳下會隨時伸出來一隻喪屍爪子。最高的地方突出水面兩米左右，喪屍也上不來。
這一路他們走得很順，但是心理壓力大得驚人。一步一步接近遊輪，死的威脅讓人恐懼，但是生的渴望也會讓人喘不過氣來。
李杉拿出來一把軍刀。這個遊輪裡邊會是什麼樣子？空空如也還是滿是喪屍？他不知道。
曲淇也在下邊兒，他的臉上已經恢復平靜，彷彿剛纔那個滿臉狂熱的人不是他一樣。
“軍刀，李杉。”他衝李杉伸出手，李杉拿了一把給他。
“怎麼上去？”李杉聽見自己的聲音，卻感受不到自己的嘴脣在動彈。
“爬上去。我放在你空間裡的鉤子給我。”曲淇再次向李杉伸出手，李杉想起了那個形狀詭異的工具，遞了過去。
用彈簧擰成的鉤子，曲淇掄起繩子，第一次沒扔上去，第二次沒勾住，第三次終於沒問題了，但是看着那個用牀單擰成的繩子，李杉心裡一寒。
掉下去的話，是落到樓上摔死，還是落到水裡被吃掉好一點兒？
“李杉，你先上。”李杉點點頭，劉嬋握住他的手臂，李杉看了她一眼。
“如果有喪屍，我會清理乾淨的，”李杉看着曲淇，“但是向我保證，你要排在她後邊。”
曲淇欣然答應，乾脆極了。李杉呼出一口氣，拉着繩子往上爬。
有風，繩子上下搖擺着，李杉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繩子上至少打了將近十個結兒，不斷勒緊，原本繩子被拉得筆直，現在也變成了弧形。
但是那種東西在下邊兒的喪屍面前都不算個事兒，因爲恐懼，所以手腳軟無法動彈這種事是不會生的，人求生的本能會讓他使勁兒地遠離危險，像個瘋子一樣。
李杉的頭磕到了遊輪上，疼。他到頭了，只要翻身上了遊輪，他們這次的計劃就是成功的。
而且，上邊兒沒有喪屍的聲音。李杉閉上眼睛，再睜開。甲板上沒有喪屍，他肯定。
翻身上去，果然，空曠的甲板上什麼都沒有。彩色的小三角旗還掛在欄杆上。李杉回頭衝他倆招了招手，看着劉嬋開始往上爬，他終於鬆了口氣。
終於可以離開了，這個可怕的城市。
鬆懈下來的李杉身體一軟，扶住身前的欄杆才勉強穩住身體。站在上邊兒，脫離了危險。很多事要比在下邊兒慌張逃命的時候看得清楚得多。
比如說，下邊兒吃力爬行的劉嬋，她顫抖的身體像是篩糠一樣，卻展現出了不同於一個女人的臂力，這是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才能爆出來的，人類的潛能。
還有站在第四十八號樓上的曲淇，他的表是那麼悠閒。他已經確定自己是成功的了，他們馬上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第四十八號樓裡邊兒沒有喪屍，但是其他的可就不好說了。
李杉看着其他樓裡的喪屍，開始後怕。滿滿當當的，全是喪屍……
那些原本鎖在樓房裡的，由居民變成的喪屍，還有從打開的窗戶涌進去的喪屍，這些樓裡，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李杉看着那些擠在窗戶裡，誰也出不來的喪屍，還有它們高舉的晃動着的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腿兒。上邊兒有不少口子，整條褲子算是報廢了。但是裡邊兒的羊毛內衣還是好的。
現在看來自己還真是和喪屍近距離接觸了好幾次啊，怎麼跑的時候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李杉的視線往遠處望去，前幾個樓壞損得比較嚴重，整個都扁了，說是一棟樓不如說是一堆磚。有的地方只高出水面不到一米的距離，現在喪屍已經爬上去了。正搖搖晃晃地往各式各樣的方向走，有的剛上來又自己走回了水裡。
沒有思維的可悲存在，李杉想起了曲淇對它們的評價。
李杉看不見沈非凡，他呼出一口氣，把劉嬋拉了上來。那個小女人嚇得不輕，也累得不輕。李杉遞過去一杯熱水，讓她去旁邊的椅子上休息。
曲淇上來的速度異常地快，他嘴巴里叼着軍刀，手腳並用，像只猴子。李杉把人拉上來。看着他扶着自己的膝蓋喘息，同樣遞過去一杯熱水。曲淇拿過仰頭一飲而盡。
擦着嘴角流下的水，曲淇問李杉，“沒有喪屍？”
李杉搖搖頭，“不知道，甲板上好像沒有。”
曲淇擦了下臉上的雨水，“我去下邊兒看看。”
“當心。”李杉說不再看他，李杉繼續回過頭去尋找沈非凡的身影。
“啊——”刺耳的尖叫聲從身後響起，李杉回頭，瞳孔猛地收縮。
在他的視野裡，是飛濺的血花，朝着自己倒下的劉嬋。
還有，左臉被濺上血跡的，面無表的曲淇。
條件反射地把劉禪抱緊自己懷裡，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摔倒在地。劉嬋躺在李杉身上，一條傷口從小腹斜向上延伸到左肩。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紅色醒目。李杉顫抖着手，扶住了她的肩。劉嬋痛苦的表和□□一起涌入他的腦袋，頭快要炸了一般地疼。
曲淇甩了一下手裡的刀，上邊兒的血順着光滑的刀身滑下。他抹去臉上的血，黑色的眼瞳很冷。
李杉表呆滯，誰能告訴他，這是怎麼了？
到底生了什麼事……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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