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的殘酷。
歷代施倫貝格都與人魚匹配。
許微秋只要一想起這句話背後所代表的含義，就感覺到一陣陣的不寒而慄。
在這個看似先進文明繁榮的社會表象之下，真正掩蓋着的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叢林規則。只要你有錢有勢，你便可以恣意踐踏他人的生命。帝國的底線，遠比她能想象到的要低的多。
文明的發展，不僅僅要衡量技術的高度和物質的進步，對於倫理道德的要求其實更加重要。許微秋不用想就知道，馬擊羅人魚的事一旦被公佈，恐怕會在珀蘇社會的中下層階級中引發巨大的反響。原本就已經被人爲撕裂的社會立時就會走到崩潰的邊緣。
珀蘇人沒有選擇正確的道路，而這樣的制度將會將帶領他們走向滅亡。
“那些剩下的人呢？這些所謂的天然匹配者……難道都是……”
海因裡希雙眼無神，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親，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纔好。
從小便被教育以施倫貝格這個偉大的姓氏爲榮，他本能地拒絕相信，這些血腥和骯髒的現實都是來自於荊棘利劍那無比光輝的徽標之下。
“根本就沒什麼天然匹配者。基因能夠匹配只是因爲......你們所進化的程度是相當的。”
許微秋低聲說到。
在這個叫做麥哲雷的星系中，現在幾乎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的瞭解基因進化的歷史了。
賽壬點點頭。
“所謂的天然匹配者，也不過是將貴族家族中的一些嬰兒早早的送到實驗室中。當然他們接受的實驗要比我們更加溫和，也更安全。”
“可是這樣製造出來的匹配者，她們的生育資質也不會有我們這麼的出色。”
“這就是爲什麼......施倫貝格家明目張膽的操作了幾千年，而其他貴族都視而不見的原因。”
“他們都從這塊蛋糕中分了的利益，也願意永遠的爲之保守秘密。這個集團中每多一名成員，其他人獲得的紅利將被分薄一分，自然是越封閉越好。”
賽壬平靜的說道。
“那……李家……李家也參與了嗎？”
許微秋猶豫了半響，還是問了出來。
她不知道李熾之前的家族成員都是怎麼繁衍的。如果事實真的是這麼殘酷和血腥，她怕自己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
賽壬搖頭。
“李家的根基深，勢力大。若不是當初同盟中有人反水，李家根本就不會將自己併入帝國。”“這件事，我知道的並不多。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曾經聽老施倫貝格先生說過，帝國其實一直在壓制李家的實力。帝國的繼承法規定，非嫡系子孫繼承的遺產將要部分上繳國庫，這條基本就是針對李家而制定的。”
“其他大貴族大世家，多多少少都參與過施倫貝格的計劃，自然也就不缺乏匹配者者和後裔。只有李家代代子嗣單薄，憑藉撞大運一樣的艱難繁衍下來。”
說到這裡，賽壬有意無意的看了許微秋一眼。
她知道，這個女孩就是李家小子的心上人。
她也知道，自己的長子也對她也有着不同尋常的感情。
做爲一個母親，她對許微秋並不是十分滿意的。
她的萊昂那麼優秀，應該適合更好的。
可什麼是更好的，她現在也說不清楚了。
至少不能像她一樣，是個弱雄性吧。
許微秋並沒有注意到塞壬那有些複雜的神色。
“那爲什麼……艾格尼絲最後會變成半蟲人呢？”
她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
不管怎麼說，艾格尼絲和賽壬，曾經是朋友，後來又變成情敵。她們雖然立場不同，可經歷是差不多的。
艾格尼絲最後蟲化了，那賽壬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結局？
“蟲化？”
賽壬有些驚訝。
“我以爲我們出現了魚尾，是因爲發生了返祖現象。可是艾格尼絲爲什麼會蟲化呢？”
“難道……離開施倫貝格家之後她又做了什麼？！”
賽壬思索了片刻，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個問題我也沒法回答了。也許是之後那段時間，她和沙克之間又發生了些其他的事情，否則即使是獸化也不可能是蟲子的。”
許微秋點點頭，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
“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傳送就可以開啓了。”
路芒忽然出聲說道。
“爲了節省時間，我設定了雙重傳送。海因媽媽直接傳送到塞涅雷許微秋的家中，我們幾個在傳送的數據接收位置的附近地點——a區醫療中心。”
“現在帝國的情況還是外緊內鬆。執政聯盟和皇帝在不停的拉鋸戰，只要我們小心點別露出馬腳，應該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路芒緊接着補充道。他的態度變得從未有過的嚴肅認真，好像真的換了一個人。
a區醫療中心。
許微秋心中一動，那裡不是她第一次遭遇霧蟲的地方嗎？霧蟲是蟲人的斥候，可歸根結底，還不都是來自於原蟲一族？如果是個費倫和原蟲一族有關，那有沒有可能……自己遇到那隻霧蟲其實就是他放出來試探的？！
然後，她忽然發現，有件很重要的事一直被她忽略掉了。
許微秋急忙衝到賽壬的身前，她蹲下身體，雙目和人魚平視，結結巴巴地問道。
“您……您……您是說，奧丁其實是被費倫……寄生的……！！”
此話一出，就連海因裡希的臉色也變了。
細想起來，賽壬確實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當那個時候，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沙克和艾格尼絲的狗血故事上，這麼重要情節竟然就被輕易的放過去了！
賽壬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許微秋腦袋飛快的轉了起來。
她記得她遇到霧蟲的那一天，她和海因裡希還看真到了奧丁。
所以那個時候……操縱霧蟲襲擊試探她的......應該就是奧丁了。
誰能想到呢？那麼天真可愛的一個孩子，裡面裝着的就是一個活了千百年的老妖精。
他還抱着我喊姐姐…………
想到這裡，許微秋頓覺不寒而慄。
“媽媽，你能長時間離開水嗎？”
海因裡希的心思倒沒在自己那個冒牌弟弟身上。他眼神停滯在母親的身上，忽然想起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許微秋家沒有水啊。
整個塞涅雷都沒有一個大型湖泊，他媽現在是魚的形態……
到了那裡可怎麼過活？
賽壬見他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頓時笑出聲來。
“海因你還是老樣子……做事情顧前不顧後的。”
她站起身，銀白色的魚尾瞬間化作了雙腿，長長的裙襬一直垂到小腿的位置。
“媽媽……媽媽，你恢復了嗎？！”
紅髮青年一臉的驚喜。
可笑容還沒來得及在眼中漾開，下一刻，海因裡希的臉色就變了。
“別出聲，有人來了。”
海因裡希忽然低聲提示的。
他從公民環中取出了聚能炮，調動全身的源力全速開始填充能量。
整個閣樓中，頓時出現了一陣陣的洶涌的波動，震得路芒和許微秋都忍不住退開了幾步。海因裡希不愧是a級的強者，很快那黑黝黝的炮口中便有耀眼的藍光開始閃爍着。
同一時間，門被猛地推開了，出現的是一個有些蒼老佝僂的身影。
是老施倫貝格。
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訝，隨後又變得極其憤怒。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海因裡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許微秋和路芒則是誰也不想回答。
“是你帶他們來的嗎，海因裡希？！”
似乎認定自己已經找到了問題的真正答案。老施倫貝格用力的敲了敲手中的柺杖，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已經不是施倫貝格家族的人了。所以.....你沒有權利回到這裡！”
“我......我是來看媽媽和哥哥的。”
畢竟是做了多年的祖孫，海因裡希的態度一時還轉不過來。
“你沒有媽媽和哥哥！”
“你的名字早就從施倫貝格家族的族譜中被刪去了。萊昂·施倫貝格唯一的弟弟叫做奧丁，他纔是施倫貝格家的次子。”
老人的揚起下巴，態度傲慢的說道。
“這……這這是要抹殺我嗎？”
海因裡希被他殘酷的話打擊到了，他默默的低下頭喃喃地問道。
“之前，你本就應該顧全大局爲家族獻身。可是你貪生怕死，自顧自的逃掉了。我養了你這麼多年，既然你想活着，我自然也不會強求。但是從現在開始你有多遠滾多遠，不要再出現我的視線中！”
“你生來就是施倫貝格家的恥辱，既然不能自我犧牲爲家族做一份貢獻，那也不要再出現來玷污家族的名望！”
“現在在帝國，你，海因裡希·施倫貝格已經是死掉了的人了！”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理直氣壯，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海因裡希被他的決絕的態度徹底的擊倒了。他把頭轉向一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許微秋見不得他這副窩囊的樣子，她輕輕向前邁了一步，擋在海因裡希的身前。
“這位老先生。您恐怕一直沒注意到，海因他手裡拿着的是什麼吧！”
老施倫貝格還真沒注意這些。
他一進來見到本該死了的人還敢大模大樣的找上門來，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了。
他哪裡還有心情看這個不聽話的孫子拿着的到底是些什麼，徑直就呵斥了一頓。現在聽許微秋這麼一說，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也集中到了海因裡希的手上。
聚能炮？！
“怎麼……難不成他想對我動手？”
“要動手也得找個趁手的武器。這麼沒常識的果真是個廢物！”
他輕蔑地瞥了一眼紅髮青年，有些不屑的說道。
“那麻煩您再看一下他的炮口。”
老施倫貝格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心就頓時沉了下去。
他這才發現問題的關鍵，那聚能炮是機甲的武器裝備，沒有外接能源，海因裡希怎麼可能將炮能充滿呢？
這……這……
這位號稱帝國議會之狐的老先生也有些不淡定了……
他的腦中忽然閃過一絲荒唐的念頭。
這怎麼可能？
海因裡希不過就是一個天生的廢柴，是家族活生生的恥辱！
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