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走在故鄉的大街小巷,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高樓大廈節次鱗比,這個繁華的城市,白天在歡笑,夜晚在哭鬧。有人忙忙碌碌,有人悠然自得。早晨的太陽從東邊升起,夕陽又從西邊落下,接踵黃昏到夜幕降臨。這個城市沒有思想,沒有靈魂,也沒有記憶。鋼筋水泥和管道構成了它巨大且虛僞的方圓之地,它也僅僅是一個承載數萬人安居樂業的生活圈,這所謂的生活。我遊蕩在這片土地上,不帶一絲情感,甚至厭惡呼吸這裡的每一立方空氣。

我一路低着頭逆行走在人行道上,路人甲、路人乙表情嚴肅擦肩而過,路人丙腳步匆忙各行其事,沒有人再多關注我一眼,這種人羣裡的寂寞讓我想起了我的摯友橙先生。不知不覺他已經去世兩週年了,無關輕重的死亡,世界不會因爲他的死亡而改變什麼,估計橙先生的家人也早已習慣了沒有橙先生的日子,不會再像出殯當天那樣的哭天喊地,一切情感都像是作秀,也許生活本身就是一場作秀,更何況我們還生活在這個巨大且虛僞的生活圈裡。

沒錯,讀到這裡,你應該可以感覺到點什麼了,我寫的這些垃圾的或是富有意義的文字,的的確確是爲了紀念我的摯友橙。我記得當時追悼會上的追悼詞這樣寫道:

8月4日驚聞橙先生英年早逝,天人陌路,此生永無相見之日。我們仍然不敢相信,就在這天我們失去了一個好朋友,好同事。天道無常,你的離開無疑給所有關心你的人以莫大的哀痛。熟悉橙先生的朋友親屬都知道,橙先生自小就在嚴慈的教誨下,繼承了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品學兼優,尊老愛幼,忠誠仁義,樂善好施,今日此景,我們除了惋惜,更尤甚爲天妒英才。

作爲橙先生的好友,與橙先生共處的二十八年光陰,我們目睹了一個同齡人努力奮進執着拼搏的激情,你的點點滴滴,我們歷歷在目。你最寶貴的財富莫過於給更多人帶來歡樂的生活,你的誠摯寬容,展示給我們男子漢的偉岸和美德。這份彌足珍貴的友誼,我們無以回報,但此生值得慶幸和回味的是,我們曾肩並肩手牽手共同走過。

橙先生,你實在是不能也不應該離開的,人間最痛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橙父橙母早已欲哭無淚,你的離開更何止一個頂樑柱的倒塌,家人無數的希冀亦跟隨你仙去,你走的太突然,我們只能堅強的安慰着,你安然的走吧。你的父母會保重身體,你的妻子會堅強的生活下去,你的兒子會茁壯成長,未來會學業有成。

安息吧,我們的親人橙先生,去那個沒有煩惱沒有喧囂的完美世界。

安息吧,我們的摯友橙先生,祝你一路走好。

你的美好,永駐人間。

此致

深痛哀悼

橙先生的美好其實沒有像追悼詞那樣“永駐人間”,倒是寫追悼詞的那張紙被“永駐”到了靈堂後面的垃圾桶裡。我氣憤不過,本想找那個司儀的麻煩,無奈那人早已收完錢趕下一場追悼會去了,於是我默默的收起那張追悼紙,保存在日記裡的一頁。

後來無意間翻起那本日記,看到那張追悼詞,仔細看完之後,實在是太富有標準格式化,而且字裡行間沒有一處與橙先生相符,純屬胡編亂造,於是轉手再度讓它進入了垃圾桶,但關於橙,我仍然覺得他值得回味。

我和橙的性格差異比較大,但不能質疑的是,橙是我一個不錯的朋友,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幼兒園、小學、初中到高中都是一個學校,直到大學他考去了南方的一所學校,而我聰明不如他,才智不如他,所以成績也不如他,最後只能留在我們省會城市的普通高校。

大家一起畢業後,橙性格里天生的不安定因素,註定了他一直在四處漂泊,反而沒有像我這種普通高校畢業的人混社會混的好,後來爲了養家餬口疲於奔命,中間斷斷續續很少聯絡了。直到那年過春節,小時候的玩伴一起湊在一起聚會,喝到人仰馬翻,才瞭解到他的近況。春節後,橙一直留在家裡,我則繼續去我們省會城市的企業單位上班,半年後,單位人事調動,我不太滿意這次調動,於是主動辭職不幹了,在家閒置了半月。

再次遇到橙,一頓酒飯後,橙和我再次爛醉如泥,當晚在路邊攤喝酒聊天一直到凌晨兩點,老闆收拾完東西打烊後,我們索性就坐在馬路邊的路燈下娓娓而談。天矇矇亮的時候,仍然覺得還有話題沒嘮夠,千言萬語沒能說完。聊了一夜,橙酒醒的差不多了,但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們倆心情依然很亢奮。說實話這種情況真的很少見,因爲像我這種少言寡語的人,很難跟別人溝通,更別提徹夜長聊了。說來也怪,只有跟橙聊天的時候,纔是這種狀態。跟他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不需要過多的考慮表達方式,甚至有時候連聊天的內容都不是特別重要,他有這種魔力,他善於傾訴,也善於傾聽。

沒幾天之後的一箇中午,橙突然跑家裡來找我,問我最近有沒有什麼安排。我想了想,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做。於是橙一本正經的跟我說,收拾東西吧,咱們出去溜達一圈,長途自駕去!

我記得當時沒幾天就立秋了,天氣還是很熱的。不知道是天氣的原因還是本來內心就燥熱,橙提出來這個想法,我這邊基本上沒多說什麼,直接就答應了。多年以後,回想起那天中午,任然覺得這事很新奇,按我的性格,別人叫我出去吃飯我都會磨磨唧唧想很久,而面對橙天馬行空的想法,我竟然沒有猶豫!

第二天一大早,橙就跑來砰砰砰的敲門。我睡眼惺惺的開了門,他就開始督促我洗漱,我眯着眼問幹啥去,原來是橙叫我跟他一起檢修車子。那臺車是橙工作第三年所有的錢攢起來買的一臺二手桑塔納。實在理解不了橙的選擇,有這錢還不如買個新的。新手購入二手車難免吃虧上當,車子開過了新鮮勁兒之後,毛病全出來了,電瓶打不着火,好不容易打着火了又愛熄火,漏油,空調不涼,車子的噪音比喇叭聲還大,小毛病多的數不勝數。

橙前前後後找了好幾個二手販子,喊價高了沒人理他,喊價低了自己又不捨得,放回車庫裡還佔了一大截地方,最後楞是落了一層灰。我們倆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洗車除塵,然後送去修理廠大修,最後買了套好坐墊。等我們取車的時候,車被洗的乾乾淨淨的,裡裡外外煥然一新。橙從家裡帶了痛仰的大碟,往車裡噴了好些香水,這輛桑塔納終於滿血復活了。

修正好車子的第二天,橙去戶外店買了帳篷、睡袋、烤爐、風繩,還有一大堆我叫不出名字的裝備。我則去超市購置了路途上的必需品,天太熱了,爲此甚至還買了個車載冰箱。兩三天的功夫,基本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於是出發前一夜,我和橙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地圖。討論了幾個小時之後,啥也沒討論出來,甚至也不知道在跟他討論什麼,只知道酒喝的不少,一整夜什麼狗屁計劃都沒規劃出來,只有他臨出門前一句話解決了所有問題,“咱們就先往西走吧,我想看看青海湖”。

第二天一大早,頭還是暈暈的,我簡單的和家人打過招呼,橙跟家人連招呼都沒打,我們就上路了。車子駛上高速的時候,還是沒想明白這趟旅行的目的和意義。橙似是而非的回答我:“像人生一般的旅行,你若知道了意義,又何必此行呢?”我懷揣着這句話,略微堅定了一下自己的信念。

未完待續,先看看其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