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9

劉昕忽然就忙了起來, 之前毫無預兆的,公司把一個新編的組歸到她的手下,說是人員的重新調配, 具體意圖, 用她組裡的幾個組員的說法:無非是想練練她, 看樣子要上去了。

她捧着新買的可可大口地喝, 聽幾個親信給她擺事實講道理, 說到升官的好處,也跟着點頭,笑咪咪的:“不錯不錯, 提成擡高,收入擡高, 還有專車, 真不錯啊。”忽然話音一轉, “你們都惦念我這位子了吧?一個個的,去幹活。”

然後就很得意的看見幾秒之類各就各位,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她就自得其樂,對着電腦上的報表嘿嘿笑,獨自樂:老孃這個領導還是有威信的麼。

當然一杯可可的時間總是有限的,可憐的劉昕在7點鐘給馮憑打電話, 口氣裡滿滿的怨恨:“我還沒下班, 他媽的, 這什麼工作啊?我看他們一定有人要整我。”

好在男子並不和她一樣的心思, 好脾氣的安慰:“別介, 總要有些承擔的。”

她捕捉到他的聲音裡的疲倦,想起幾日來他的臉上都有黑眼圈, 問他:“怎麼了?你很累嗎?”

回答是輕輕的笑:“沒有,我挺好的。哦,對了,今天她們都說我的普通話越來越標準了。”

“他們?”

“Lareina醫院這邊的小護士們還有我公司的小丫頭們……”

她“哦”一聲,又覺得有什麼不對,嗔怪:“你就去逗小丫頭吧,去吧去吧,別來找我了。”

他過一會重新喚她:“劉昕——”

“幹嗎?”

“Lareina她,後天動手術了,你能不能來?”

她看着桌子上那堆高高的資料,看着自己的電腦,尋思了那麼一陣子,才答應:“好,我一定來。”

現在,對於我們的女主角來說,有個問題變得嚴肅了起來,在她終於完成加班然後在一輛森林人的護送下回到親愛的家中的時候,她不得不面對媽媽的問題:“小昕,剛纔那個是誰?”

她是想裝傻的,因爲確實沒有做好思想準備來告訴父母自己已經大致把自己的未來賣了:“呃?哪個?”

“哪個?你還有幾個?少給我裝,老劉,過來過來,小昕不肯說。”

她不得不投降,問:“你們怎麼看到的?”

到底是爸爸心疼女兒,慢悠悠地給出回答:“你媽忘記收衣服了,這不剛纔她正好開窗子收衣服,就看見了——呃呵——不該看的。”

劉昕覺得自己的臉騰的一下燙起來:“這個,不是,我本來想說的,他,他是,他不是……”

老媽拍着凳子:“坐下來好好說。”

“那個,我交了男朋友,馮憑,做攝影師的。”

做攝影的,當然,對於劉昕父母那種人來說,似乎不是什麼正經的職業,但相對於女兒將近30還沒有找到對象這個看起來十分嚴重的問題,他們的態度是隻要人品沒問題一切都好說,所以媽媽很大度地揮手:“叫他來吃頓飯,我們看看。”

劉昕本來預備着爹孃定規要盤問一陣的,唯恐問道什麼答不上來的或者就此讓父母對這個自己喜歡的男人沒有好印象,惴惴着的時候,竟然這樣容易的過關,就又十分的傷感起來:大概真的是自己年齡大了,所以哪怕歪瓜裂棗,爸媽都認了。這樣想着,就很不甘心地反問:“你們就這樣就請他吃飯了?不問什麼了?其實他挺好的,攝影也是很專業的工作……”

她的媽媽盯着女兒看了幾眼,慢吞吞的制止她:“好了,人還沒出門呢,就幫上了,好不好,我們看了就知曉了。”

於是塵埃落定,她不得不通知戀人次日準丈母孃的邀約,馮憑剛從醫院回到家,就接到這樣巨大的消息,卻只是對着電話淡淡地說:“行,明天晚飯吧,你早點睡。”

劉昕很不安,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想一些不着邊際的問題,包括婚禮還有死亡,譬如後天Lareina的手術成功率,還有是不是會被逼婚,古老的沖喜以及傳統的守喪……到最後,覺得自己被包裹在一層不透氣的膜裡,特別的憋氣,好像任何選擇都不可能是叫人歡欣鼓舞的,不是早婚,就是晚婚,最後,在婚不婚的一團混亂裡睡去。

到第二天的陽光終於透過窗簾的縫隙遺落到她的牀上,她才從迷迷糊糊的夢境裡穿越回來,睜開眼睛,大概幾秒之後,想到這是一個天大的日子,扯一把頭髮,坐起來,開始尋思自己的父母到底會問些什麼問題,直到手機鬧鐘想起,才逼着自己停止這樣無謂的思維,找回工作的狀態。

上班的路上碰上大姐,很親切地把車停在路邊喚她上車:“最近老見不着你,來吧,我送你。”

她“噌”一下躥上去,坐在駕駛員後面的位子上,被親愛的大姐笑話:“怎麼還喜歡搶這個位子啊,臭丫頭。”

“這位子不是號稱最安全麼,我還要留着小命呢。”

“我看你啊,這些膩歪的問題少想些,抓緊時間解決個人問題才比較首要,我倒是聽說前段時間你們公司有個什麼人在追你,後來呢?”

她想這哪跟哪,就朝中間挪些好看着姐姐的側臉說話:“姐,我有男朋友了。”

回答是一記急剎車,還有高分貝的:“什麼?!!!”

劉昕捂着耳朵:“輕點兒,具體的你問二姐吧,她清楚。”

……

中午的時候不出所料的接到劉華的電話,在那頭叫嚷:“你什麼意思啊?!我也很忙啊,我今天一早上什麼事情沒做成就在替你當發言人呢,這都多少人了呀,我跟你說清楚了,要是還有人打電話來問我你談戀愛的事情,我就要收費了,按照手機記錄的通話時間論分鐘算,還有,手機費你也得報銷了。”

劉昕失笑,她也想好好地解釋事情,但太清楚一傳十十傳百,怕的是一個一個說起來麻煩,把皮球踢給律師,也算物盡其用。

下午就彷彿是煎熬,劉昕看手錶的頻率太高,最後連自己都受不了,覺得自己好歹也是有文化有智商有思想的新女性,不該爲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焦慮成這模樣,可是每每自我暗示剛剛做完,手腕就下意識的擡起來,也不過才過了幾分鐘。

她一邊想着不就是見個父母麼,何況也是馮憑被審查不是自己被審查,但轉個念頭就無限擔心,到了5點終於忍不住給他電話,剛接通劈頭蓋腦就一陣:“你穿什麼衣服呢?你可別遲到了,你要來接我的,穿的好看點,晚上可別亂說話,還有還有……”

聽得馮憑直皺眉頭:“你放心吧,我現在還在醫院呢,Lareina還有個項目要檢查,先不說了,結束了我就來接你。”

劉昕掛了電話就開始懊惱,怎麼就忍不住了呢?這都什麼呀還要提醒?他也忒冷淡了點吧?Lareina也不知道怎樣了……

當日工作效率很低,但是她當然也不能加班,最後看着一桌子的資料只好乖乖的打包預備帶回去熬夜,好在下班鈴聲終於響起,長長的出口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管了,英勇就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