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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時,他源於地站在那棵樹下抽菸,我走過去,他滅掉了煙。

“怎麼樣?”

我搖搖頭,“不知道怎麼樣。”我蹲了下去,就覺得有點累,他也跟着我蹲了下來,

“都問了些什麼,”

“先問我對女校有什麼印象,又問我讀過的書裡最喜歡誰的書,哦,還問了我對媽媽有什麼印象。”

他點了點頭,“很平常的問題,家庭、興趣、談吐都考到了,好,我進去問問,別緊張。”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佔了起來,準備進去。

我這時拉住了他的褲腿,“小讓,”仰頭望着他,“我不會撒謊。”

他頓了下,可能,還沒搞清楚我什麼意思。朝我笑了笑,捏了下我的臉蛋兒,“沒事兒,別緊張。”走了。

咳!他還是沒搞清楚我什麼意思。算了,等他進去問過後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我一直蹲在那樹下無所事事拿着根小竹籤子挑土。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他出來了。

走到我跟前,一直望着我。

我也沒站起來,扭頭望着他,“進不成了嗎?”神情有些悽哀。

他還望着我。

“你確實不會撒謊。你對女校有什麼印象。”

“女孩們的脖子上掛着各自名牌,她們在那裡學習法語、繪畫、禮儀和絕對的服從,其實,狂熱的青春期在陳腐的現實中飽受壓抑,她們有可能在想像中構建出僅屬於自己的秘密天堂:性愛、殺戮、城堡、皇族、揮舞着斧頭的巨人,”我無聊地敲着小竹籤子。

“你最喜歡誰的書?”

“多了。司馬遷,才情、見識、學養、文字都好,機緣也好,被切之後,心靈上受摧殘,生活上衣食不愁,國家圖書館對他完全免費開放;劉義慶和他的門客,簡單爽利地比較人物、描述細節、指示靈異,漢語的效率被他們發揮到接近極致;李白,酒大藥濃吳姬肉軟的時候,文字和昆蟲一樣,拍打翅膀飛向月亮;也喜歡潙山和仰山,爲了說不得的教旨,借鑑各種外來語語法,變換各種姿勢蹂躪漢語,探索漢語的極限可能,推動古漢語到近代漢語的轉變。”

“那媽媽呢,你有什麼印象,”

這我稍微頓了下,手在地上劃了劃,

“媽媽除了孕育出我的子宮,沒什麼印象。”

“紫上啊,”他嘆了口氣,過來摸了摸我的頭頂,“真是個小精怪,卻是個可憐的小精怪,恭喜你,他們雖然覺得你可能心理上有問題,可還是很高興接收了你,”

我確實也放鬆了下來,擡起頭對他甜甜一笑,“你也覺得我心理有問題嗎?”

他彎下腰抱起我,我雙腿也蹲麻了,讓他這樣抱着還舒服些。他抱着我走向他的車。

“你心理有沒有問題對我不重要,現在關鍵是,要上學了,可要真認真了,那個校長說了,她會把你放在一個素質相對高一點兒的班級,可要爭氣咧,丫頭,”

我皺起眉頭,“這種學校也分快慢班?”

“嘖,優勝劣汰哪裡都有,”

“那大家都是交那麼貴的學費進來的憑什麼一一”

“說你傻吧你還真一根腸子穿底了——”

就這樣說着話他抱着我上了車,總算,學校落實了。

當晚,還是沒回去開伙。

路上,胡小讓接了個電話,又是飯局,他本來還推,“紫上明天上學,我晚上要給她準備準備——”

電話裡不知咕嚕說了些什麼,胡小讓好像還稍楞了下,許久,“好吧,我一會兒到。”

“你在前面那個超市給我買包泡麪一塊三明治,”我坐在後座,放下手裡的書,

“買那些幹嘛,你跟我一塊兒去!”

“我不想去,明天我第一天上學,”皺起眉頭,“第一天上學”倒是藉口,我確實不想去。

他趁換擋稍稍側了下身,對我笑着說,“寶貝,我哪兒又想去呢,都是老同學,咱去蹭個犯兒飽就回來好不好。”

我不做聲了,繼續看書。

佳酩匯,在北四環東路,餐廳氛圍還蠻不錯,寬鬆厚實的沙發椅,四處掛着的新派油畫,低沉渾厚的音樂都讓這裡更像一個讓人放鬆的咖啡館。

我們進去時,裡面已經滿滿一桌人。

“哎呀,小讓,就等你們呢。”

“紫上,明天就上學了,那要有表示。”

“是在墨笛吧,我姐就那畢業的和那兒熟,一一”

大部分都面熟兒,不過,都不再是一口一個“紫上妹妹”了,而且,親熱的不得了,特別是重聰,搞地就象我是他孃家人。我依然笑得很純,少說話,確實本着胡小讓同志先前的宗旨“蹭個飯飽了就走”。

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的,因爲,我一眼首先看見席間還坐着個小女孩兒,大概四五歲,非常漂亮,齊劉海下一雙大大有神的眼睛,像個日本娃娃。其次,就看見她身旁坐着個女人,絕對美人兒,黑色襯衣,白色半身裙,米色尖頭高跟鞋,Bvlgani金色項鍊,經典搭配。

更有意思的是,女人子胡小讓進來後眼睛就一直毫不掩飾地望着他,很大方,也自然,裡面也絕對有不容置疑的情愫。我不禁八卦地想,這肯定是胡小讓的情兒,說不定這個女兒一一

“齊德回來了,這不是小多多嗎,”但看胡小讓再自然不過,我在心裡糾正:這是舊情兒,女兒一一還是有可能。

“小讓,真是難得把你盼來,現在和老同學都拽味兒了,”女人笑着大方說,“多多,快,叫小讓叔叔,這可不就是提菲阿姨的小讓叔叔,提菲阿姨老跟你提他一一”

得!我都不禁要拍打退了,原來這支只是“桃花”一朵,還有“桃花”沒來呢,不過,這個女兒一一還是有可能,

我是夠八婆,不過,咱自己這樣自娛自樂想想可不就逗個悶子,

“小讓叔叔,”小女孩兒甜甜叫了聲,一微笑,小梨渦閃現,蠻可愛,我看着她一直在找她和胡小讓可能的相似點。

“紫上,”他拉住我的手,我的注意力才轉移,原來他拉着我的手是在向人介紹,“多多,乖,叫她姐姐,她是小讓叔叔的紫上,叫她紫上也可以,”

“紫上,”小女孩兒不吃虧啊,真直接喊名字了。

我笑得有夠假,被他握着的手也握成了拳,胡小讓還改雙手握住了咧,根本不鬆,面上卻一派談笑風生。

“陳覓怎麼沒一起回來,多多真是越長越像他了。”

他握着我的手一捏,他這話,是對我說的?是着胡小讓精的他媽的該死,還是我確實真想什麼就在臉上顯出來了?肯定不是後者,再怎麼說,咱也是個裝精的主兒,肯定是着妖精一一他媽他還總知道我在想什麼!

不過,女人聽了這話好像眼睛中滑過一絲什麼,這擺明不是可疑?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可疑,卻完全不是我想的那麼回事!你說胡小讓這東西有多壞!

原來,這位叫齊德的美人兒以前確實是胡小讓身後龐大“粉紅軍團”中的一員,她說的那個叫提菲的也是,說來這也是板眼啊,胡小讓同志不僅能遊走在花叢中片葉不沾身,而且,曾經爲他爭得頭破血流的美人兒們分手若干年後還能成爲閨密,當然也會對他“同仇敵愾”,可更多還是一起“惺惺相惜”對他舊情難忘。更了得的是,這其中還有不少不僅是被胡小讓同志“不了了之”,更有“陷害”的,胡小讓同志精的流油,他纔不會把自己的種隨意播出去,可算計別人的種一一那個缺德!

這個齊德當年還被另一個叫陳覓的愛戀,胡小讓同志真應了那句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可以穿我衣服,但不能斷我的手足”,幫助他兄弟陳覓先下手爲強,生米煮成熟飯,有了這個小多多後,齊德無奈只有下嫁給陳覓。

雖說,這個沒心沒肺的男人這樣玩兒也沒錯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可,想來他們這“八旗”圈子也真夠他媽混賬,我不禁又搖頭,能養出胡小讓這種道行的,咳,也正常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