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涼滑過,舒悅凝乾澀的嗓子得到滋潤,低低發出一聲喟嘆,不由張開了嘴,纏上那令她得到滋潤的源頭。
有什麼東西被她含住,溼溼滑滑的,很可口的樣子,想也不想,她用力吸允了一下,有點點水,卻不是很充沛,隨之而來的,還有男人似有似無的低哼聲。
男人?男人!她猛地睜開眼睛,毫無預警的撞進一雙深邃眼眸中,從裡面,她清楚看到了自己蒼白的臉和凌亂的頭髮。
趁着她震驚之際,男人不動神色的退開:“你醒了!”
沙啞得近乎蒼老的聲音響起,舒悅凝微微蹙了眉毛,定睛打量對方。他戴了一個黑色的金屬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僅露出眼睛和嘴巴,還穿了一身像是麻布口袋般的衣服,完全看不出他的胖瘦,不得不說他僞裝得極好,若對他不熟悉,還真認不出他來!就連聲音都完完全全變了!
舒悅凝低頭,嘲諷的勾了勾嘴角,他不願意讓她認出來,她倒也希望自己認不出來,可惜、可惜她對他太熟悉了!她曾親眼見識到他一等一的口技,模仿卞戶說話他尚能做到以假亂真,現下只是故意將聲音弄得沙啞豈不是更容易?
暗暗嘆一口氣,她仰頭:“我怎麼在這裡?”
“姑娘昏倒在路邊,在下剛巧路過將姑娘帶了回來!”
舒悅凝雖然高燒昏迷,卻不是完全沒有意識,隱隱約約記得慕容子墨將她抱上了馬車,期間似乎聽到打鬥聲,遂她很肯定,他在撒謊!
她沒有揭穿他,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對了,還沒請問恩公怎麼稱呼!”
“姑娘言重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恩公二字在下實在不敢當!在下姓莫,姑娘若是不嫌棄就喚在下一聲莫大哥吧!”
舒悅凝心裡微澀,明明彼此喜歡過,卻連以真實身份相對都做不到了!桑瀟風呀,桑瀟風,這是要永遠和她劃清界限嗎?
他既然要演戲,她只能陪着他演下去。
她笑笑:“原來是莫大哥!”
面具下的臉擺出了怎樣的表情舒悅凝看不到,她只能從他微翹的嘴角隱約猜出他也在笑,只是笑得很敷衍。
寒暄過後,兩人再也找不到話說,屋內顯得格外安靜,直到從舒悅凝的肚子裡傳來咕嚕嚕的聲響,桑瀟風才猛然間回了神:“姑娘睡了一天一夜,現下定是餓了,廚房裡有熱粥,姑娘稍等,我這就去給姑娘盛一碗來!”
說着,桑瀟風離開了房間。
舒悅凝這纔有功夫打量四周,寬敞的房間,嶄新的傢俱,就連她身上蓋着的錦被也好似從未有人用過一般,看樣子,這應該是一處剛剛置辦的院落!
這樣的院子,能很好的避開他人眼線,藏身、藏嬌,抑或藏其他,不知桑瀟風將她帶到這裡是爲了哪般!
藏嬌嘛,想起他曾經與許叔的對話,她並不是他的‘嬌嬌’,只是他換回他母親的工具!
時至今日,想到此事,她心口還是會痛。舒悅凝不是聖人,從來沒有犧牲自我拯救他人的念頭,可現下,她忽然想,若桑瀟風費盡心機將她從慕容子墨手上搶來是爲了換回他母親她是否應該看在昔日的
情分上成全他一片孝心。
桑瀟風端粥進來時,她正盯着房門發呆,絲毫沒有察覺到他。
他默默的將粥放到牀頭櫃上,細細的看着她,分別半個月,她瘦了不少,給人的感覺也變了不少。以前的她開朗,好動,愛說愛笑,可是現下卻完全變了樣子。
他身手,想摸摸她的腦袋,給她一些安慰,眼睛卻忽然看到她脖頸側面青紫的痕跡。
這樣的痕跡,她身上有很多,昨夜她發熱服了藥後也不見好轉,而這裡沒有婢女,他只能親自動手爲她擦拭身體,讓她快些退熱,無可避免的看到了她的身體,自然也看到了她白皙肌膚上青青紫紫的曖昧痕跡。
他是個男人,也曾難以自控的親吻她的臉頰,她的脖頸,自然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思及慕容子墨將高熱不退的她牢牢抱在懷裡的樣子,一副完全佔有的姿態,他就恨得想殺人!
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現在的他,不能爲她殺了慕容子墨,同樣也不能保護她,甚至連以真面目面對她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想到這裡,他自嘲的笑了笑,開口打斷了她的沉思:“姑娘,粥來了,你喝些吧!”
舒悅凝回神,順着他的手望向牀頭櫃上的粥,道了一聲謝謝,便將碗端了起來。
“姑娘喝粥吧,在下先出去了!姑娘若是有事情喊一聲就是!縱使在下不在,在下的其他兩個兄弟也會在的!”
“莫大哥……”眼看着桑瀟風要轉手,舒悅凝忽然出聲喚住了他。
“姑娘有事?”
“我想走了!”
沒有被面具遮住的一雙眼睛倏忽圓睜:“你想走?”
“是呀!我很感激莫大哥,也很喜歡這裡!但你我畢竟非親非故,我昏迷時在這裡叨擾也就算了,如今我醒了,身體也沒有什麼大礙,實在不應該繼續給莫大哥添麻煩!”
桑瀟風愣了愣:“不麻煩,我不覺得麻煩!再說姑娘纔剛醒來,身子骨還很虛弱,不能吹風,不如再多休息兩日吧!”
舒悅凝搖搖頭:“我的病不礙事,不過是有些發熱而已,現下已經完全好了!”
桑瀟風沉默片刻:“姑娘非要離開在下也不好阻攔,只是在下的家很偏僻,看姑娘的打扮應該是城裡的大戶人家小姐吧?由此進城少說也要半日時間,姑娘現下身子骨嬌弱,怕是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不如姑娘告訴在下你家住何處,在下親自跑一趟給你家人捎個口信,讓他們派人來接姑娘!”
見他不願放她走,舒悅凝不再堅持,笑說:“如此,就有勞莫大哥了!我住在京城南面的成王府內,不知莫大哥幾時能給我家人捎去口信?”
萬萬想不到她所謂的家是成王府,桑瀟風眼中充滿了震驚:“你想回成王府?”
他的情緒太過激動,聲音都變了調,差點忘記掩飾。
舒悅凝故作納悶:“莫大哥怎麼了?是驚訝我住在成王府裡面嗎?”
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猛地回神,支支吾吾道:“是、是呀,我以爲我只是救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也想不到你是王府裡的人!”
舒悅
凝釋然的笑笑:“原來如此!莫大哥是不是從未見過王府?等我回去了,讓王爺設宴款待莫大哥,好不好?”
看着她如花笑臉,桑瀟風只覺得心頭悶悶的,還記得在船上時她曾說過她並不喜歡慕容子墨,是慕容子墨強/暴了她,可現下,她竟想回到他身邊,難道說,她已經喜歡上他了?
再次想到她一身青青紫紫的痕跡,他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大約是他猜錯了,並非慕容子墨強迫她,而是她自願的。進而,他又想到,她和慕容子墨纔是真正的夫妻!
而他和她,說到底,什麼關係都沒有!
他低頭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好呀!”
舒悅凝死死盯着他,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轉念一想便覺得她的這番試探很無聊,早已經和他斷了關係,現下試探他算什麼?
她感到了疲倦,正要讓桑瀟風出去,桑瀟風卻忽然臉色一變,身體激烈的顫抖起來,雙腿隨之一軟,跪趴在了地上。
舒悅凝嚇了一跳,當即掀開被子下了牀,手裡的粥也來不及放好, 無聲的灑到了牀單上面。
她撲過去,蹲在他身邊,扶住他的胳膊,這纔看清楚他滿頭的大漢和不斷跳動的脖頸血脈。
“桑瀟風,你怎麼了?”她擔憂的詢問,全然忘記了掩飾。
桑瀟風扭頭看她,嘴脣輕輕顫動,苦澀的說:“原來、原來你已經認出我了!”
舒悅凝點點頭:“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桑瀟風看着她:“你……怪我嗎?”
他的痛苦很明顯,短短一句問話好似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舒悅凝握住了他的手:“這個以後再說,現在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我該怎麼才能幫你緩解痛苦?”
“我、我沒事!”說着,桑瀟風想要起身。
舒悅凝一把拉住了他,摸向他的額頭,燙得下人,上面的汗水將她的手心都沾溼了。她皺緊了眉毛:“還說沒事?都燙成這樣了!”
“我、我真的沒事!大概是昨天夜裡受涼了,所以、所以有些發熱!”桑瀟風說這話時,眼神閃躲,接連喘了好幾口氣,痛苦不言而喻。
舒悅凝不懂藝術,卻有該有的常識,他這個樣子明明很痛苦,怎麼會是一般的發熱?看他神色閃躲,分明知道他自己的情況,卻刻意不告訴她,這是爲什麼?
舒悅凝還想問,桑瀟風一把推開了她,艱難的站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外走,邊走邊喚:“李龍,李虎!”
很快,兩個與桑瀟風差不多打扮的黑衣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公子!”
“我有些發熱,扶我去休息!”桑瀟風命令到。
兩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攙扶住他,將他扶出了門。
舒悅凝想要跟上去,其中一個黑衣人立刻回頭攔住了她:“舒姑娘請回,公子那裡有屬下照顧,不會有事的!”
“可是……”
“舒姑娘,你不懂醫術,自己還病着,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能幫公子做什麼?”
舒悅凝不再堅持,默默走回牀邊,坐下,看着兩個黑衣人將桑瀟風扶進了對面的房間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