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完節目已經是五點多了,程萍請我們吃了便飯,然後一起參加新秀作家峰會的錄製。程萍不知道我其實是替許其邦出席峰會,一個勁誇我書寫得好,尤其對“我”寫的《貪官pi的奇幻漂流記》印象深刻,稱讚該書鍼砭時弊,想象力豐富,是一部不可多見的奇書。
宋憲假裝不知道真實作者是許其邦,當着許其邦的面,大力誇我:“這書寫的真好,我看了一遍還想看第二遍,能寫出如此文章的人,華人世界不多見啊,將來肯定能拿諾貝爾文學獎!你要不是禿頭頂,我一定嫁給你!”這話顯然是誇許其邦,分明是說給許其邦聽的。
許其邦聽在耳中,只是微笑。
“新秀作家峰會”的主持人仍舊是竇彤彤,足見南浦電視臺對我們的重視。嘉賓方面,節目組請來了五位享譽東南亞的著名作家,涵蓋武俠、情感、雜文、都市、詩歌等各體裁領域。這幾個人每年都被媒體點名得諾貝爾文學獎,但每次都失之交臂。他們的小說已被改編成多版本影視劇、舞臺劇,打開電視機就能看到他們的作品,能把你看到吐。因此“錢”對於他們來說已經無關緊要,精神方面的獎勵更重要。
現場來了一百多位新秀作家,所有人都要按照座位椅背上貼着的名字就坐,其中有十位被安排在臺上,餘者坐在臺下。我在臺下找“船上館”的名字,溜了幾圈也沒尋見。坐在觀衆席的代月笙眼尖,對我說:“你的位置在臺上!”
想不到主辦方對“船上館”如此關照,我大大咧咧上臺,四平八穩坐在本屬於許其邦的位置上。許其邦和宋憲、程萍等人在舞臺右側觀衆席就位。
正在臺口熟悉臺詞的竇彤彤一眼就認出來我,扭着水蛇腰移步上前說:“您就是‘船上館’先生啊,拜讀過您的大作,寫得非常精彩。咱們剛剛在隔壁棚見過,您還差我一個問題沒回答呢。”
我說:“謝謝。不過我是外國人,不合適干涉你們內政,還是不說的好。咱們還是聊點別的吧,我看過您拍攝的時尚寫真集,非常漂亮,今兒得見您本人,真人更漂亮!”
“謝謝,”她說:“我們在網上徵集了很多問題,其中很多都是要求您作答的,您得做好心理準備。”
我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不涉及外交、宗教、政治,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啥說啥。”
“很好,”她又說:“五位知名作家和臺上的十位新秀作家代表馬上全到齊了,一會你們一起去後臺,沿着紅地毯一個個走出來。後臺有一批模特,你們可以任意挑選一個,男的挑女的,女的挑男的,攙着自己走紅毯。當然了,自備也行。”
我就把宋憲叫上來,問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迎着攝像機從後臺走出來。她一點兒都沒猶豫,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這麼露臉的事兒,哪個女孩不願意幹啊。她今晚上穿的正是前幾天剛置備的行頭,白色公主衫、紫色調短裙、七寸銀色高跟涼鞋、大方亮麗、時尚流行,都不用臨時換裝。
七點整,節目正式開始錄製。五位知名作家帶頭沿着紅毯走到臺上,我們十名新秀代表緊隨。宋憲大方地挽着我的胳膊,一笑一顰、一舉一動絲毫不比那羣模特差。臺下的猥瑣男紛紛舉起相機、手機瞄準了她,咔嚓咔嚓拍個不停。
作家們依次落座,宋憲和模特們坐在臺邊的椅子上。我掃了一眼,不論臺上、臺下都是男作家比較多,特邀的五個知名作家之中也只有一個女的。竇彤彤先是嘰裡呱啦報了一長串贊助商名字,然後是簡短的開場白,接着請五位知名作家依次致辭。前兩個發言的作家三十幾年前就已成名,曾發表過衆多膾炙人口的優秀作品,後來被黃羊國作協吸收並擔任領導,成爲當局御用作家,此後就沒出什麼好作品,臺上所講的話大篇幅引用《黃羊國**文學發展建設規劃》,了無新意,味同嚼蠟。後兩個作家用英語發言,有一個男翻譯同聲傳譯。那個翻譯不知道是在鏡頭前緊張還是水平就是如此,結結巴巴,好像是小學生背課文。
第三位作家給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他叫楊諾成。
楊諾成先生1937年7月7日生於北平,五十年代初隨父母移民黃羊國,雖中黃兩國關係良好、交流頻繁,但他從未返鄉,對中國的印象仍停留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正因如此,他的文字帶着一股濃厚的民國風。他所寫十幾部小說,故事都發生在清末至一九五三年之間的中國,情節曲折生動,文筆優美簡潔,有情有理,深得東南亞華人讀者的喜愛。有人問他,中國變化很大,何不回去走走瞧瞧。他回答說,正因爲和以前不一樣,所以纔不回去,擔心美好的記憶會被現實打碎。
除了寫作,他還長期擔任一家報社的主筆,密切關注黃羊國的政情和社會民生,上到總統,下到不法商販,批判起來從不留情。值得一提的是,該報社麾下的一份日報專注中國大陸研究,對中國的報道既詳細又深刻,是黃羊國百姓瞭解中國大陸的重要媒介。
他在峰會上開篇第一句話非常經典:“寫小說的男人,長得都很醜,比如說臺上坐着的這十一個男作家吧,包括我。”
臺下的人都笑了,確實,臺上這幾個男作家不論是老傢伙還是新秀,各有各的醜,沒一個長得帥氣的。我在他們中間,模樣都能算是上乘。
楊諾成又說:“不要嘲笑我們長得醜,比我們有名的作家長得更不好看,比如說我最仰慕的金庸先生、古龍大師以及中國最有機會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同志(當時是2007年,莫言同志尚未獲獎)。我只見過一個長得帥的男作家,但是出名之後就玩賽車去了,可能是不屑於和我們這幫醜男爲伍吧。臺下的男作家們也不要幸災樂禍,大夥瞅瞅他們,和我們不相上下!”
這話又引起陣陣鬨笑。老作家說得很實在,臺上臺下的作家之中確實無一個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