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貓着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放映廳內的光線隨着銀幕上的圖像光線而忽明忽暗。
李謙剛剛落座，觀衆中就響起齊齊的一聲，“唔……”
一個人發出的聲音，是很小的，充其量就是一聲無意識的感慨，但數百人同時發聲，還是會顯得聲勢有些大——當然，如果你是這些人中間的一個，那你肯定是會毫無感覺的，因爲你的全部心神早就已經被銀幕上的故事給牽走了。
齊潔扭頭湊過來，聞了聞，笑笑，“過癮了？”
李謙笑笑，沒回答，擡頭瞥了一眼銀幕，然後扭頭向後仰視過去。
數百觀衆，此刻都在全神貫注地看着大銀幕。
回過身來，李謙笑笑，也湊過去，跟她交頭接耳，“反應看來不錯？”
齊潔點點頭，“很不錯！我都第三遍看了，還是覺得好看！看大家的反應，都挺入迷的。”
李謙點了點頭，然後踏踏實實地靠到了靠背上。
齊潔扭頭瞥他一眼，湊過來，“怎麼了？看你表情有點不大對？”
李謙笑笑，湊過去，小聲道：“沒什麼，就是突然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被人盯着，幾乎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有點不太適應。”
齊潔聞言訝然，“有記者在外頭堵到你了？”但旋即，她反應過來，李謙說的肯定不是記者。
此時已經到了整部電影最後的二十分鐘，正是整部影片的大高.潮段落，但齊潔也顧不上看電影了，認真地問：“出什麼事了？”
李謙抿嘴，笑笑，搖頭，道：“回去再說。”
齊潔帶着些疑惑、又有些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既然李謙不急，那就肯定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至少是還可以在掌控之中的幅度。
…………
電影結束了。
當字幕開始出現，現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任由掌聲響了十幾秒鐘，李謙才帶頭站起身來，隨後，劇組的成員們也都紛紛站起身來，跟着李謙一起，轉過身來，衝着觀衆席鼓掌。
似乎是在迴應李謙的舉動，觀衆席上，開始有人自發地站起身來，繼續鼓掌。而隨着有人帶頭，短短十幾秒鐘內，有越來越多的人都紛紛起身。
終於，放映廳的大燈亮了起來。
工作人員入場，搬了幾個大沙發進來，就放到畫布的下方。
有人把話筒遞了過來。
李謙接過話筒時，掌聲尚未停息。
一直到李謙打開話筒，開口“呃”了一聲，掌聲終於漸漸弱了下去，漸至於無——沒人退場，站在最下方看上去，影片放到結束，偌大的放映廳裡，幾乎沒有空座，證明中間也是幾乎沒有什麼人選擇退場的。
大家都看着李謙，記者們手中的鏡頭對準了，閃光燈開始亮起來。
“呃……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的光臨！怎麼樣，還行嗎？”
觀衆席上有輕笑聲響起來。
少有見到李謙這麼直接的問行不行的導演。
“太棒了！”
有位女性觀衆這麼大聲喊，但沒看清是誰。
緊接着又有不少人亂哄哄地大喊——
“特別好看！”
“教主萬歲！”
前者不知道是誰，後者大約是個鐵桿的教主粉。
李謙笑笑。
這時候，掌聲已經再次響起來，大家很自發地爲這部電影再次鼓掌。
大燈變暗，銀幕上方的聚光燈亮了起來。
舞臺已經佈置好了。
這個時候，孫若璇已經站到了臨時佈置起來的一個類似小舞臺的地方中央，手裡也拿着話筒，“大家好，現在我們歡迎導演和主創們登臺，跟大家聊聊，好嗎？”
掌聲頓時就越發熱烈了些。
李謙動身，帶着男女主角周寶山、鹿靈犀，和副導演趙河，武術指導郭子明一起登臺。
五個人，坐了一邊沙發。
孫若璇問：“哥，你都計劃請誰當托兒？”
放映廳內響起一陣鬨堂大笑。
周寶山和郭子明沒見識過這種陣仗，都緊張着呢，聞言更尷尬、緊張，趙河和鹿靈犀還好，基本鎮定，附和着笑笑，李謙則是搖頭笑了笑，拿起話筒，站起身來，“有人願意上來一起分享一下觀後感嗎？”
頓了頓，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明湖文化內部的人不要啊！別上來！”
觀衆席再次大笑。
…………
杜藝華的位置在中間靠前一點，這一排坐的，都是各大電影公司、製片公司、發行公司和院線公司等等的高層，甚至還有胡斐這樣的大佬。
但此時，看着李謙在舞臺上舉重若輕的模樣，她卻是不由得左右各掃一眼，看向李謙的視線，越發的火熱。
是的，李謙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即便是到最後，她自認爲自己拿出的條件，已經足夠誘人，幫他吃下江南動畫，幫他做說客，說服東方文化停止挖人，以及她提出的有關於藝人掌控的一攬子掌控計劃，等等，簡直無一處不是爲明湖文化量身打造的，絕對堪稱是一劑猛藥了。
即便對方換了是周陽華、胡斐和袁珂這個級別的大佬，此前她都是無往而不利的，說白了，對症下藥而已。
但是很可惜，李謙居然還是拒絕了。
不過沒關係，他越是拒絕了，就越是讓杜藝華明白，他心中所圖，只怕比自己所設想和推向的方向還要更大！
也就意味着，他的價值更大！
“我遲早會吃下你的！”她心想。
…………
舞臺上，孫若璇氣場全開，肆無忌憚地拿李謙、吳涵、明曉敬等一票大導演大明星開着玩笑，穩穩地掌控全場。
她固然是很有技巧地始終把話題落到這部電影、導演、演員和武打動作編排等這些觀衆們最感興趣的話題上，但時不時結果話題來，總是能簡簡單單幾句話逗得全場觀衆一陣大笑，讓這場首映禮，一點都不枯燥、不單調——她現在咖位上升的厲害，再加上又夠熟，已經基本上是敢拿任何人出來打趣的的存在了！
比如，幾乎不接受採訪、也沒人敢拿她開玩笑的周嫫，都已經上過她的《若璇來了》，而且還被她打趣得苦笑不已了！
當下這點場面，簡直小兒科了！
更何況，這可是少見地能讓她放肆地拿李謙來打趣的場合！
於是，廖遼、周嫫的段子，那簡直是一個接一個！
她熟悉情況，嘴皮子又利索，開起玩笑來，可遠不是那些綜藝節目主持人的那些不痛不癢的小笑話能比的！
於是，觀衆席無比歡樂。
就連廖敏都聽笑話聽得前仰後合。
秦晶晶不由得扭頭瞥她，“你至於嘛！她說的人可是你姐，怎麼感覺你跟不相干似的！你就那麼高興嗎？”
廖敏很認真地點頭，“是啊！正因爲那是我姐，所以纔好笑啊！簡直全都是我的笑點！終於有人敢這麼放肆的說她的笑話了，還那麼好笑！”
秦晶晶簡直無語。
再扭頭看舞臺，見李謙都被孫若璇的伶牙俐齒給打趣得苦笑不已，秦晶晶心中隱隱有些不滿，覺得孫若璇這麼做太過分了！
這簡直就是趁機作妖嘛！
那可是你老闆！
再說了，你老拿人家的家人打趣什麼呀！
…………
吳涵拿着話筒，侃侃而談，很有大導演的氣場了，“我覺得，李謙說的對，這的確不能被稱爲是武俠電影了，它講的東西，已經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定義武俠時候的那個江湖！所以我覺得，功夫電影這個詞，還是蠻合適的！”
頓了頓，他又道：“你要說好不好看……呵呵，這個問題嘛，我就這麼說吧，我身旁的兩位女士，居然全程都沒上洗手間！”
臺下愣了片刻，旋即放映廳突然“哄”的一聲爆笑起來。
不少人還特意或回頭或探頭探腦地往他的座位上看——坐在他身邊的，一個是他老婆，一個是胡斐的小妾，著名的“楊貴妃”，長城獎影后李琳琳。
此時此刻，她們倆聞言也笑得前仰後合。
這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的羣嘲——女人一般都比較喜歡上廁所。
但這個時候，就連中間去過“洗手間”的杜藝華，都只是笑笑，搖搖頭，起不了什麼反感的想法。
…………
“電影好看嗎？”
——“很好看！”
——“故事很棒！畫面講究！尤其是武打設計，簡直棒極了！”
——“這是今年以來，我看的最好看的一部電影！”
“這個評價太好了！你放心，趙美成導演今天沒來，我們也不會現場直播！”
哈哈哈哈哈！
…………
幾乎每隔幾分鐘就會響起一陣爆笑，給人的感覺，這似乎不太像是一場電影的首映禮，簡直快成了一場孫若璇的脫口秀了。
不過還好，這部電影的賣點，還是被她賣力地抖出來了。
周寶山雖然有些羞澀，似乎還不太適應這種程度的被關注，但今晚明顯更加豔光四射的鹿靈犀卻顯得很穩當——現場的她，雖然不飾奢華，卻顯得比電影裡面的十三姨還要更加的迷人！所以今天，除了李謙之外，就連周寶山這位男主角，都沒她接收到的閃光燈更多。
拍攝這部電影的初衷，扯一扯，吹一吹。
拍攝期間的趣聞，說一說。
嘉賓們幫着吹一吹——倒也未必是吹，電影畢竟是真的很好看的。
然後，很顯然的，眼看半個小時過去了，孫若璇穩穩地掌控着節奏，該作的採訪一樣沒落下，這場採訪，就應該是時候結束了。
然後，觀衆席上的很多人如意料中的那樣開始起鬨——要唱歌！
李謙沒唱，把機會讓給了周寶山。
觀衆席有些不滿，但李謙隨後宣佈，“要不了多久了，注意關注我們明湖文化的宣傳，到時候讓大家聽個夠！”讓不少歌迷怦然心動，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主創人員和嘉賓一起退場，把舞臺讓給了周寶山。
“傲氣面對萬重浪，
熱血熱勝紅日光，
膽似鐵打，骨似精鋼，
胸襟百千丈，
眼光萬里長。
……”
儘管剛剛在電影裡聽過一遍，但這個時候現場再聽周寶山唱這首電影主題曲《男兒當自強》，卻依然感覺那麼好聽、那麼提氣！
當一首歌罷，現場的觀衆席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
當首映禮的嘉賓們陸續退場，李謙和齊潔帶着一票主創人員，就站在大銀幕底下，目送大家離場。
等到人走個差不多了，齊潔嘆口氣，“接下來，就看看收成怎麼樣了！”
…………
首映禮已經徹底結束。
沒給這場首映留什麼口碑發酵的時間，就在今天晚上，全國上下的1935張畫布，就已經開始排片了。
比如，現在這個時候，首映禮剛一結束，齊潔就已經從這家明湖影城的門店經理那裡得到消息，今晚傾盡全力排自家公司出品的電影，排片率高達100%的明湖影城，今晚所有場次的票，已經全部賣光了！
這些票賣出去，固然跟電影本身的質量關係不大，更多的都是李謙的粉絲，和上部電影《我的野蠻女友》帶來的影迷的支持。至於這部電影的票房到底會怎麼樣，還要看接下來的宣傳企劃和觀衆們自發的口碑傳播了，但至少，所有出票都售蹙，算是一個很好的兆頭，不是麼？
當大家都紛紛散去——有些人是直接回家，該幹嘛幹嘛，還有些人，像周寶山、鹿靈犀等，從現在開始就要由鄒文槐負責帶隊全部跑宣傳了，所以，她們是出了影城就直接坐上公司的車去飛機場了——齊潔才扭頭看看李謙，“到裡間坐坐？聊聊？”
李謙點點頭，隨她進了這間一號放映廳後面的休息室。
明湖影城的一號放映廳，各種陳設、裝修，都是極盡奢華的，甚至包含了內部的休息室和洗手間，說白了，這裡不但是明湖文化自身的門面和龍頭，同時還從一開始就被設計成了具備召開各種大型新聞發佈會、影片首映禮、小型歌迷見面會等各項功能的一個廳。
進去之後，陸敏和秦諾兩個秘書、助理張羅着沖茶，李謙則是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面色有些異樣的沉毅。
當陸敏衝好了茶端過來放下，招呼秦諾一起出去之後，齊潔扭頭看着他。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明天去松江府。”
見齊潔面露詫異，她解釋道：“其它事情都可以緩一緩，但我一定要抓緊時間把江南動畫給吃下來！遲則生變！”
齊潔眯了眯眼睛，點點頭。
對於李謙的決定，哪怕是很多特別突然的、甚至是完全不合常理的決定，她都是無條件的支持，且毫無置疑的。
但很快，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什麼事了嗎？”
李謙道：“剛纔我在頂層抽雪茄，杜藝華找上去了，要投靠我！這不是重點，重點的是，她對我近期的計劃和安排，對咱們公司面臨的一些情況，基本上是瞭如指掌，可見是下了大功夫研究我的！而問題就在於，我不可能同意她的投靠，所以，要提防她在談不成的情況下，掉頭咬咱們一口！”
“杜藝華？”齊潔聞言皺起了眉頭，眼神中突然露出了一抹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