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柳衣巷中

“這茶味道怎麼樣?”王賢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有些苦,不過能喝下去。”洪雅皺眉道:“可能是茶葉放得太多了。”

王賢笑呵呵地說道:“那個小二聽我說揚州城的茶水都是帶着胭脂味,心有不滿,所以多添了些許茶葉,要讓我苦的說不出話。”

洪雅喝了一口茶,然後遲疑地說道:“那個香滿樓未必就是周家的,你別到時候進錯了。”

王賢笑道:“這要進去看看方纔明白。”

他舒了舒身子,然後道:“我們去那香滿樓之中,卻也未必能見到周家兄弟,畢竟這只是他們的開的一個青樓而已,還是需要等上一段時間,方能見到他們。”

他又喝乾這茶水,然後讚歎地說道:“雖然苦了點,但的確是回味無窮啊。”

洪雅見他站起身來,便也是站起來,然後看了看外面道:“我們現在就過去嗎?”

“不是我們,而是我過去。”王賢笑道:“你畢竟是一個女兒家,那等煙花之地,還是不要去的爲好,在這裡等我回來。”

洪雅一愣,隨即便道:“不行,我負責保護你,如果遇到什麼危險,那師伯定然會怪我。”

王賢笑道:“我又不是去砸他們的場子,能有什麼危險?”

洪雅只是搖頭道:“不行,你手無縛雞之力,還是太過危險了。”

“你莫要太過小看我。”王賢這時肅然地說道:“我雖然沒有你那種本事,但也不是一般書生模樣,好了,別多說什麼話了,你就在這裡等我。”

洪雅皺眉道:“你要是遇到什麼危險該怎麼辦?”

王賢這時嘆了口氣,然後轉頭看了看洪雅,慢慢說道:“洪姑娘,我以前沒有遇見你的時候,不也是遇到許多危險,但還是活的好好的。”

“你是說我多管閒事了?”洪雅立刻變色道:“那你又何必求師伯讓我過來保護你?”

王賢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哪裡說你多管閒事了?只是說我去那裡沒有什麼危險,你只是多心了,而且那裡是煙花風塵之地,男男女女皆是不成體統,你又如何能進去?”

他見洪雅沉默,便又說道:“我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了,你先就坐在這裡,如果我一個時辰後還沒回來,你便去尋我如何?”

洪雅遲疑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王賢輕輕一笑,隨即就直接走下樓去,先把那個茶錢付了才走出這茶樓,隨即就直接朝着那邊的香滿樓走去。

這個香滿樓果然是揚州最大的青樓,光是外面就十分氣派,而且十分寬闊,王賢剛一進去,便有一個**跑過來道:“這位公子來啦,快快裡面坐。”

那個**說着便要貼過來,王賢立刻微微閃了一下,然後沉聲道:“我要一間上好的房間,佈滿酒菜,快去。”

那個**聽他聲音很嚴肅,便也知趣,連忙去找老鴇了。

“呦,我當是哪位尊客過來了,原來是公子,公子許久都沒來了吧。”這時候一個極爲膩的聲音傳了過來,王賢轉過頭來,便見到妖嬈的中年婦女堆滿笑容地走過來。

“這上面還有空房嗎?”王賢不理這老鴇說些什麼,只是慢慢說道:“帶我上去。”

那老鴇這時連忙說道:“公子快請,這上面的雅樓便是爲公子你準備的。”

王賢直接走了上去,然後進入一間雅房,隨即便道:“給我擺上一桌宴席,還有,再找幾個會曲兒的姑娘。”

那老鴇立刻應聲,便下樓去了。

王賢坐在這樓上,靠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景色,忽然想到昔年和趙萬寶到會香院的時候,趙萬寶故意刁難那老鴇,然後又在那裡鬧起事來,如今想來,皆歷歷在目,讓王賢有些笑出聲來。

“公子。”隨着幾個腳步聲,王賢轉首便見到走過來幾個打扮很是露骨的女子走了過來,他不由微一皺眉,然後道:“你們幾個會唱曲兒嗎?會彈琴弄箏嗎?”

那幾個女子立刻嬌笑道:“奴家會唱小曲兒,公子你要聽嗎?”

王賢仰首道:“那唱一個來聽聽。”

“行雲一夢繞巫山,懶向臺前理舊裝。憔悴不勝羞對鏡,爲誰梳洗整容光。”這其中一個女子便立刻開始唱了起來,皆是些豔俗之詞。

“愛錦蠻柔舌,韻東風,愈嬌媚,幽夢醒,閒愁泥,殘香褪,重門閉,巧音芳韻,十分流麗,入柳穿花來又去……”

“好了,別唱了。”王賢皺着眉頭道:“把老鴇叫過來。”

那幾個女子本來還唱的很有興致,這時聞言都是驚訝萬分,不知所措地看着王賢。

“沒聽到嗎?”王賢輕咳一下道:“難道要我自己去叫?”

那幾個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只好應聲走了下去。

王賢輕輕一笑,以前趙萬寶刁難那個老鴇的事情他還清楚的記得,而今自己剛來,便用上了這樣的手段。

“呦,公子怎麼了?是姑娘們不合你的口味嗎?”那個老鴇爬上來的時候,就連忙賠笑道:“那我立刻給你換。”

王賢擺擺手道:“我想聽個曲兒,是曲兒,而不是那些鴨嗓子,你給我找會唱的來!”

那老鴇這時想了想,便賠笑道:“公子,方纔那幾個姑娘都是我們香滿樓唱的最好的人了,這……”

“你們香滿樓就只有這樣的人?”王賢微微一愕,隨即有些冷笑道:“那可真是叫人失望。”

那老鴇一臉難堪,但她隨即就像是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說道:“本來我們香滿樓有幾個姑娘唱的很好,但是因爲城中來了幾個軍爺,那幾個姑娘都被他們叫過去了。”

王賢一愣道:“是些兵士嗎?”

那老鴇這時四處看了看,樣子極爲神秘,再小聲地說道:“那幾個都是大官,都是大將軍,這城裡面現在全部都是官兵,他們就是官兵的頭。”

王賢頓時來了興趣,有些好奇地說道:“這些大官也來尋花問柳嗎?”

“和公子你一樣,他們是過來聽曲兒的。”那老鴇這時賠笑道:“所以公子你就擔待一點,不然我們也不好做的。”

王賢擺了擺手道:“那就算了,你下去吧。”

那老鴇鬆了口氣,正要下樓,卻又聽到王賢道:“等一下。”

“公子你還有什麼吩咐嗎?”那老鴇立刻又問道:“是不是還要叫上別的姑娘?”

王賢笑呵呵地說道:“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一事,既然這些大官們來了,那掌管你們香滿樓的那幾個人爲什麼不去作陪?”

那老鴇一愣,隨即驚訝地看了看王賢,然後才笑道:“公子說哪裡話,我們家老爺已經在那了。”

王賢心中一動,面上卻不說什麼話來,只是笑呵呵地說道:“那好,你便找一個會談琴瑟的姑娘過來吧,就算聽不到曲兒,聽聽琴聲也是不錯。”

那老鴇立刻應聲,然後又是說上幾句,便走了下去。

王賢坐在這裡,心中慢慢想着,那些大官們看來就是這鎮守揚州的那些官兵首領,而這些人過來,那香滿樓的老爺自然要出來陪客,只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周家兄弟。

他心中正想着,便見到這邊走上來一些人,卻是進來擺宴的,而沒過多久,這桌上便已經擺好了美味佳餚,看上去極爲豐盛。

王賢坐在一邊,獨斟獨飲,而後就見到兩個女子走了進來,對着王賢一福道:“公子。”

王賢轉過頭來,卻見這兩個女子面容平淡無奇,但是並未有什麼塗抹,比起那先前進來的女子有一種清秀之感,他也不想爲難她們,便直言道:“你們二人可會彈琴弄瑟?”

那兩個女子皆是點頭,卻聽王賢道:“那便彈上一曲與我聽聽。”

這其中一個女子走到不遠的捲簾處,隨即便開始挑起琴絃,彈了起來。

王賢見到另外一個女子還正站着,便笑呵呵地說道:“你坐下吧。”

那個女子微微一禮道:“謝公子。”

王賢這時微微笑道:“不用拘束,這裡有很多東西,你若想吃便儘管吃好了,還有這花雕酒,很是好喝,你要不要喝點?”

那女子頓時有受寵若驚之感,連忙推辭道:“奴家不敢,奴家只會彈琴,不會陪人喝酒。”

王賢失笑道:“我並不是讓你陪酒,只是說不用太過拘泥。”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隨後便看了看那邊,輕笑道:“這琴聲倒也高雅,只不過拖得很長,有些調子膩了。”

那女子遲疑地說道:“這曲兒是用高山流水的調子加上去的,不過變調的時候有些困難,而且我們技藝不精,所以只能彈出這樣的琴聲了。”

王賢迴轉過頭來,然後慢慢地說道:“我今天過來,本想聽曲兒的,但是剛纔聽到那老鴇說,這香滿樓那些唱好曲兒的人都已經被叫走了,是去給城中的大官們唱去了,不知是也不是?”

那女子一愣,隨即便點頭道:“是啊,那幾個姑娘們都過去了,公子你真是趕得不巧。”

王賢一笑道:“聽說你們家老爺都特意過去了?”

那女子搖了搖頭道:“奴家不知道,奴家只是彈曲兒的。”

王賢笑呵呵地說道:“那你們家老爺姓什麼你總該知道吧?”

那女子一臉疑惑地看向王賢,隨即便道:“奴家不敢說的名諱”

“是不是姓周?”王賢慢慢地問道:“你們家老爺共有四位,人稱四大將,乃是兄弟是不是?”

那女子笑出聲來道:“公子既然已經知道,還估計過來問奴家。”

王賢擺了擺手,隨即又笑了笑道:“我再問一個問題,那些唱曲兒的人都在哪裡?”

“好像是在柳衣巷南邊的大院子中吧。”那女子遲疑地說道:“那裡平常都是講書和說戲的聚在一起,但是今天我看到好多兵士們跑了過去,沒多久,那些唱曲兒的姐妹們也都過去了。”

王賢“嗯”了一聲,隨即便又喝了一杯酒,這才笑道:“好了,不要再彈了。”

他說完就直接站起身來,從衣中掏出些許碎銀,丟在桌子上道:“這是給你們兩個的。”

那兩個女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到王賢已經走了下去,而滿桌的佳餚卻未動分毫。

“公子這就要走了啊。”那老鴇滿面堆笑,手中還在捏着一塊銀子,笑呵呵地朝着王賢說道:“公子記住要常來啊,姑娘們都在等着你呢。”

王賢滿面帶笑,隨即便走向原先的茶樓之中,直上二樓,卻沒有見到有什麼人影。

他微微一慌,便走了下去,向下面的掌櫃問起,卻聽到那掌櫃的說道:“那個小哥已經出去了。”

“出去多久了?”王賢微微有些皺眉,這個洪雅也真是的,都讓她在這裡等上一個時辰了,現在還沒有半個時辰,她就沒有了蹤影。

“好像是剛剛出去。”

王賢“哦”了一聲,便立刻走出去。

他向着這附近看去,卻只能看到來來往往的人們,洪雅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王賢想了一想,以洪雅那樣的身手,就算是到哪裡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他擡步便往南邊行去,沒過多久,就已經看見一個大院子,而院子外面站着的都是一些兵士,旁邊的人們都是繞道而行,不敢向這裡看去。

王賢這時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又重新走回香滿樓。

那個老鴇見到王賢又回來了,不由大喜過望,連忙過來招待,卻只聽到王賢說道:“幫我找一套小廝的衣服。”

那老鴇正驚訝間,便見到王賢手中的碎銀子,她連忙跑過去吩咐下人準備一套衣服,而後便拿給了王賢。

王賢看了看這衣服,隨即便道:“沒有什麼胭脂味,這是新的吧?去拿一套舊的過來,最好是還在別人身上穿的。”

那老鴇大爲奇怪,這個公子也太莫名其妙了,然而他手中的銀子可是真的,所以她便連忙吩咐了下人,隨即就從一個小廝身上扒了套衣服報過來。

王賢接了過來,這衣服上還有一些刺鼻的胭脂味和酒味,初聞一下便要嘔吐,但王賢還是忍着換了這身衣裳,隨後就又給了那個老鴇些許碎銀,便直接走出去。

他這時低着頭,直接朝着那邊的院子走去,這門口的衛兵們立刻攔住他,大聲喝道:“站住,這裡不給人進去!”

王賢立刻諾諾地說道:“各位兵爺,小人是香滿樓的小廝,是過來找我們家老爺的。”

那幾個衛兵這時也是聞到那刺鼻的胭脂味和酒味,立刻有些厭惡地說道:“果然是青樓裡的,你要找你們家老爺什麼事?”

王賢一愣,沒想到這衛兵竟然還盤查起來了,他立刻說不出話來,只好支支吾吾幾聲。

“到底是什麼事!”那幾個衛兵皺起眉頭,立刻大聲喝問。

“是老爺的孃親病了,所以我特來找老爺。”王賢連忙說道:“老夫人病的很重,躺在牀上,要見老爺最後一面,所以便派我過來叫老爺了。”

那幾個衛兵皆是驚訝了一下,隨即便道:“那好,你在這裡等着,我去通報一下。”

王賢點了點頭,便拱手在這門口站着。

“如今童大人已經牢牢控制江南局勢,獨留一個金陵城還在,而陛下已經等不及了,急詔童大人快快破城,而童大人也開始加緊備戰,這金陵不用幾日想必就可被攻下。”

王賢本正低頭站着,卻沒有想到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他微微一愣,隨即就擡頭看了看那邊,只見到有兩個人正慢慢地走出來,而他們身後則是跟着一大堆親軍。

他趕忙低下了頭,因爲這左邊一人便是揚州守將劉仲武,如果被他看見了自己在這裡,那定然是一個死了。

“劉將軍,如今大戰在即,這揚州存放着糧草和軍資,可以說是極爲重要之地,萬不能有任何閃失啊。”劉仲武旁邊的那個老人這時慢慢說了一句道:“自古都是糧草養兵,若是沒有了這些東西,那我大軍只會不戰而敗!”

劉仲武笑道:“李大人就只管放心了,如今揚州全城佈滿了兵士,日夜守護,哪裡會有什麼閃失。”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那個李大人唸叨幾聲,便走了過去。

劉仲武本也是走過去了,卻突然看到了那正站着的王賢,頓時有些疑惑地說道:“這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那門口的衛兵本來都是低着頭的,此時聞言連忙說道:“大人,他是香滿樓來的小廝,說要是找他們的老爺?”

“他們的老爺?”劉仲武一愣,隨即便道:“是那個周大嗎?”

“正是。”那個衛兵點頭哈腰地說道:“他說周大的娘重病了,所以家人急招他回去,這個小廝就跑過來找他們老爺了。”

劉仲武“嗯”了一聲,朝着王賢說道:“周大想必等會就出來了,你在這等他便可。”

王賢低着頭不敢說話,卻聽到旁邊的衛兵喝聲道:“你這小廝,還不趕緊謝大人!”

“多謝大人。”王賢憋着嗓子說了一句。

劉仲武一笑地點點頭,忽像是發現了什麼,猛地轉過頭來,然後慢慢走向王賢,對着他道:“你真的是那個香滿樓的小廝?”

王賢頓時心中狂跳,後背之上,皆是冷汗。

“小人正是香滿樓的小廝。”王賢連忙回答一句。

“你的嗓音怎麼是這樣?”劉仲武皺着眉頭道:“擡起頭來。”

王賢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有些暗罵自己太過莽撞了,在香滿樓聽到周大他們在這裡,便想過來找他,卻沒有想到竟遇到了這個劉仲武,如今簡直是弄巧成拙,而且極有可能要死在這裡了。

他心中狂跳,全身都緊張地繃了起來,汗水隨着額頭而下,直接流到臉上。

劉仲武這時頓時大爲疑惑,正要說話,卻突然聽到一陣大大的吵鬧聲,他微微一愣,便見到那邊正有幾個人互相打了起來,而且兩邊對罵,旁邊也開始圍起來一羣看熱鬧的人了。

“劉將軍,你現在鎮守揚州城,也算是揚州的父母官了。”那個李大人這時指着那相互打架的人羣,皺眉道:“我本以爲揚州民風溫和,你管理有方,卻沒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發生,實在讓老夫失望。”

劉仲武聞言立刻感到有些掛不住臉了,他也不說什麼話,直接朝着那邊走去,而那些親兵們連忙跟上。

王賢這時長舒了口氣,要不是他咬着牙,現在恐怕已經虛脫到躺在地上了,而他的後背,竟然全溼,秋風一吹,頓覺得極冷。

“到底是誰竟有此胡言亂語!”一個聲音慢慢傳出,隨後便有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走了出來,他一眼便看到王賢扮成的小廝,立刻皺眉道:“你是哪裡的下人?爲何在這胡言亂語!”

王賢這時擡起頭來,仔細地看了一下,這個中年人面容剛毅,雖然和數年前不太一樣,但還是可以一眼就能認出,便是那周家兄弟的老大--周大。

“老爺,小的是香滿樓的小廝啊。”王賢看着周大道:“老夫人病重,要你回去看看。”

周大還沒有認出王賢,這時不由有些惱火地說道:“你這雜種,竟然敢再胡說八道!”

“老爺,小的沒有胡說啊。”王賢盯着周大,皺起眉頭來。

周大剛想發火,忽然心中一動,仔細地看了看王賢,這纔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對着王賢道:“老夫人真的病了?”

王賢舒了口氣道:“回老爺,老夫人確實是重病在牀。”

周大點了點頭,然後又對這門口的兵士們說道:“勞煩轉告諸位將軍,就說家母重病,在下不能再陪諸位將軍盡興了。”

他說着就掏出一些碎銀,分給幾個衛兵們。

那些衛兵們連忙應聲,隨即便聽到周大說道:“你快跟我回去!”

王賢口中稱是,便緊跟着周大,一同地向北行去。

直到走進香滿樓,周大還是一聲不說,那些老鴇們皆是大爲驚訝,沒想到周大會來,正想迎上去說話,卻見到周大直接走了上樓,而隨後便見到一個小廝也跟着走上去,衆人議論紛紛,皆是有些驚訝。

直到上了三樓的一個房間,周大把房門緊鎖,這才說道:“王兄,你怎麼到揚州來了?”

王賢這時坐了下來,長長的出了口氣道:“方纔真是嚇死我了,差點就把命丟掉了。”

周大也坐了下來,不可思議地說道:“方纔我看出是你,就覺得極爲震驚,沒想到你竟然來到了揚州!”

“是啊,這到了揚州之內,可謂危險重重啊。”王賢嘆了口氣,捂着胸口,方纔那劉仲武差點把自己嚇死了,這可以說真是差一點就入黃泉了,簡直是天佑自己。

“王兄,你不是已經在江寧府死了嗎?”周大搖搖頭道:“沒想到竟然出現在揚州。”

王賢一愣道:“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誰說我死了?”

“江寧府知府,大學士,經筵侍講王賢,固守金陵數日,因賊兵衆多,江寧城破,而不屈於賊兵,投火而死。”周大慢慢地複述了一下,然後看着王賢道:“這便是朝廷下發的消息,難道這個王賢不是王兄你?”

王賢微微有些驚訝,隨即便失笑起來。

自己那時只是不想讓金陵成爲一個降城,所以才用了這個計策,讓外人以爲江寧知府已經投火自殺了,卻沒有想到朝廷竟然也把這事情當真了,而且還對天下人宣佈,直讓王賢成了一個忠誠之典範,百官之楷模了。

周大見到王賢發笑,便沉吟道:“王兄,可否一解我心中之惑?”

王賢微微一笑道:“這話就有些長了,不過既然大公子你想聽,我便把江南之事說上一遍。”

“嗯,理應如此。”周大這時點點頭道:“昔日我聽到你死於火海之中,還大爲惋惜,畢竟你對我們兄弟有恩情,我們卻未能報答,沒想到現在卻見到你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實在讓我不敢置信。”

…………

…………

雖然在揚州住了很長時間,對揚州各個地方都瞭如指掌,但是洪雅卻沒有去過幾次柳衣巷。

這裡是煙花場所,也是那些追逐風月的才子或是附庸風雅的商賈們最爲喜歡的地方,但是同時也是許多良家女子所鄙夷的地方。

她本來是按照王賢之言,待在那茶樓之上,但是坐了一小會,把那苦茶都喝的差不多了,還是沒見到王賢回來,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沒過多久,王賢還是沒有出來,她便直接站起身來,然後走出這茶樓,朝着這柳衣巷走去。

這邊並沒有多少人,只不過胭脂味道太過濃重,洪雅一直捂着鼻子,朝着四處張望起來。

“看什麼看!”這時突然從樓上傳來一個聲音道:“你這個下人也想來青樓?”

洪雅因爲是扮成了下人,本來是爲了跟着王賢而不惹人注意,這時卻沒有想到聽到這話,她頓時皺起眉頭,向上面看了一眼。

那邊站着幾個**,皆是衣衫不整,面色**,洪雅頓時低頭,微微嘀咕一句道:“真是傷風敗俗!”

“喂,我說小哥,他們虹彩閣不讓你進,來我們這溫香樓啊。”突然又有一個聲音傳來,洪雅擡頭望去,便見到在另一邊的一個閣樓上,也正有幾個女人在擺弄着身姿,其中一個女人還拋着媚眼地說道:“我們溫香樓的姑娘不比他們虹彩閣的醜八怪,我們的姑娘都是貌美如仙,小哥你上來的話,保證讓你****,同享那雲雨之樂,你嘗過以後便知道這其中滋味是多麼難忘了。”

洪雅面色微紅,聽到這種近似**的話,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還沒有說話,卻聽到那邊的閣樓上頓時有人回聲道:“哼,你們溫香樓也就是這幅德行了,看來好久都沒有什麼生意,竟然連這樣的一個下人都要,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啊?看來溫香樓的這些真是可憐,連個男人都找不到。”

那邊頓時有人說道:“死八婆,你說什麼!我們溫香樓比你們虹彩閣可是好上十倍百倍,你看看你們一天才進去幾個客人,你們那麼多八婆每天都沒有客人,只能站在這樓上看男人,哼,還敢說我們溫香樓!”

“哈哈哈,真是笑話,你這**還敢說這樣的大話,我們虹彩閣的姑娘們哪一個不比你們長的漂亮?哪一個不必你們有才?你這**都三十多歲了,還敢出來接客,客人一看到你,都只會吐了,你臉上的皺紋都可以做腳布了,就你這個樣子還有臉說別人,就是那翠紅院裡燒飯的醜丫頭阿光都比你美上百倍,真懷疑你們溫香樓還有沒有姑娘了,讓你這**站在樓上吆喝,真是丟盡了臉面!”

這話說的很是惡毒,那邊的人頓時氣的大聲說道:“你竟然把我和阿光比!”

“怎麼着?別人都說阿光最醜,但是我覺得你纔是最醜。”這虹彩閣的**說道:“一大把年紀了,還塗着那麼多粉出來賣弄,這隔着一道街我都能聞到你的騷味了!”

那溫香樓之人大罵道:“你這浪蹄子竟然敢這樣罵我,老孃我做這行的時候,你還在你孃的肚子裡頭呢,小兔崽子你十歲就開始勾引男人,十七歲就不是個白身了,每天在臉上划着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像屎一般難看,你還自鳴得意了,虹彩閣如果老是這樣,以後改名叫虹屎閣算了!”

洪雅本來有些面紅耳赤地聽着這兩面對罵,但聽着聽着就笑出聲來,她又覺得這樣不雅,便捂住了嘴巴,不停地笑着。

那兩方這時候越吵越厲害,最後終於有人惱火了,直接從這邊扔過去一個繡花鞋,恰好砸到那邊的一個女人的臉上,這樣以來,兩面都是大吵大鬧起來,沒過多久,便都跑下來了。

洪雅微微一愣,便見到這些**們跑到大街上開始打起來了,你抓着我的頭髮,我拽着她的臉,那麼多**立刻扭打在一起,而嘴巴里面皆是大罵不停,什麼惡毒的話都說出口來,讓周圍的一些嫖客、**和小廝們都跑了出來,皆是在看熱鬧。

“快住手!”突然之間有個聲音出現道:“還不停手!”

衆人這時紛紛看向一邊,隨即就見到一大批兵士們走了過來,而當先的一人臉色鐵青,他旁邊的是一個老者,不停地搖着頭,呢喃着什麼。

那些**們還真打着呢,完全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口中依舊是罵的正凶。

“真是傷風敗俗,傷風敗俗!”那個老者這時實在看不下去了,連連搖頭,又看向旁邊的人道:“劉將軍,你難道還不管管嗎?”

洪雅本來也在外面的人羣中看熱鬧,這時猛然之間見到那過來的人便是劉仲武,她連忙低下了頭,隱藏在人羣之中。

劉仲武氣的不成樣子,這時對身邊的說道:“快把他們拉開!”

那些兵士們聞言便走了過去,卻沒有想到這些**們都扭打在一起,他們根本無法下手。

“快拉開!”劉仲武大聲說道:“不然以違抗軍法處置!”

那些兵士們這時才猛地抱着那些**們,各個都分散開來,而那些誒**們還沒明白什麼,口中還大罵不停,甚至朝着拉自己的人罵起。

“給我掌嘴!”劉仲武眼皮直跳,他自幼入軍,在戰場上如魚得水,一向以狠著稱,而今來到這揚州做一個護城將軍,本就不滿,所以才極力討好聲旁的李大人,卻沒有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一下子把自己的臉面丟的乾乾淨淨。

那些兵士們方纔拉的時候也有些生氣,何況又被**們罵了,此時聞言皆是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啪啪”的幾聲讓那些**們皆是暈暈乎乎地倒了下去。

“實乃傷風敗俗啊。”那個老者有些憎惡地看着這些**,大聲道:“古語有云,惟女仔與小人難養也,誠不欺我!”

劉仲武怒聲地說道:“爾等煙花女子,不在樓中賣唱,竟敢當街互相大罵,言辭惡毒,大傷風化,把她們統統帶到衙門去!”

那些**們此時已經看清了來的是些兵士,立刻就有一個女子跪下來大聲說道:“大老爺要爲我做主啊,是這個**先打我的,你看看我臉上就是被她抓壞的,青天大老爺你可千萬不要放過她啊,這個女人歹毒的很呢!”

“大老爺,我冤枉啊,是她先動手的,你可千萬不要被她騙了啊!”立刻就有另外一個**也跪了下來,一時場中的那些**們都跪了下來,皆是互相指責,甚至又要開始打罵。

“別吵了!”劉仲武沒想到這幫**們竟然還如此的無賴,他揮了揮手道:“都帶到衙門去!”

那些兵士們聞言立刻走過去,把這些**們都押住,然後就帶着走了。

那個老者搖了搖頭,嘆口氣地走了。

劉仲武看了看周圍,然後便有些怒聲地說道:“這兩家青樓給我封了,讓他們的給我搗亂!”

那些兵士聞言立刻稱是,隨即就分兩邊向着兩家青樓行去。

劉仲武這時微微出了一口氣,然後又帶着親兵走了回去。

洪雅在這裡看上一場好戲,但卻不敢露頭,這時候人羣散開,她也躲到一邊,隨即就有些抑制不住地笑出聲來。

她雖然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地方,也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但是**當街對罵,直至打起來的事情還是頭一次看到,特別是看到那個守城將領劉仲武的臉色發青的樣子,還有那些**們大吵大鬧的樣子,想起來就讓她發笑。

“咦,這就是香滿樓。”洪雅往回走了不遠,才發現一個地方,她微微一愣,隨即就拍了拍腦袋,這裡是最爲顯眼的地方,但她卻偏偏忽視,走了好久沒擡頭看一眼。

她整了整衣服,隨即便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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