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沒動，冉瑤挽住他的手，在宋子稍顯錯愕的目光下，突然偏頭，靠在男人肩膀上。
“非常棒！二位看鏡頭……”
咔嚓！
宋子：“謝謝。”然後低頭翻看照片，眼底幾許複雜，幾許溫情。
“先生你的妻子很可愛。祝你們旅途愉快，再見！”
宋子動作稍頓。
冉瑤也聽到了，目光閃了閃，湊到他身邊，“我也要看！”
下午兩點，開車回市區。
一路上堵得厲害，走走停停，到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兩人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等填飽肚子，這天已然接近尾聲。
宋子拿出車鑰匙，“走，送你回酒店。”
她乖乖鑽進車裡，也不提要跟他回公寓住這茬兒，這麼安分，宋子反倒不習慣。
到了酒店，看着她二話不說衝進去，不到一分鐘就拖着行李箱飛奔出來，男人傻了。
“可以回去了！”她伸手拉車門，被宋子截住。
“冉瑤，你做什麼？”表情已經有些泛冷。
“回公寓啊。”她還在朝他笑，“那個……你抓疼我了……”
男人聞言，並未收手，而是拉着她往酒店裡面走：“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我今天早上就退了。”行李是直接寄存在前臺。
“那就再開一間。”
“前臺姐姐說，滿了。”
宋子不信，詢問之後，得到的回覆是——
“先生，很抱歉。遇上五一小長假，房間已經被提前訂完，您可以再到別家問問。”
冉瑤偷瞄了一眼，老幹部的眼神看上去好像要吃人。
她脖子一縮，趕緊移開視線，走到角落裡裝鵪鶉。
宋子轉身就走，一張俊臉陰雲密佈。
“等等我——”冉瑤追上去，“你生氣了？”
“是！”
女孩兒愣住，眼裡閃過無措。
宋子冷冷看着她：“我很生氣，就算你把房間退了，我也不會讓你住進公寓。”
冉瑤的眼神從驚愕到怔愣，然後裡面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然後，她垂下眼瞼，輕輕“嗯”了聲。
“我知道了。”
宋子心下一窒，逐漸泛起悶悶的疼，知道？她知道什麼？
不過，他剛纔那番話確實太嚴苛，“我不是……”
冉瑤突然擡頭，朝他笑笑：“你回去吧。”
男人愣住。
“今天謝謝你陪我出去玩，還幫我照相，耽誤你一天休假，挺不好意思的……”她俏皮地吐吐舌頭，只是鼻尖有些泛紅。
冉瑤捂着嘴，打了個呵欠，接着眼眶也紅了。
“唔……好睏。我去隔壁開個房間就好。”她拽着拉桿把行李箱拖過來，“我走，再見！”離開的時候還朝他揮了揮手。
宋子愣在原地。
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兒，所以，就這樣？
等他反應過來，已經不見了女孩兒的身影。
追出去，也沒有。
不過旁邊確實有家同樣規格的酒店，他稍稍放心。
坐回車裡，抽了根菸，發動引擎離開之前，他特地探出窗外看了看，沒有小姑娘的身影。
就算你把房間退了，我也不會讓你住進公寓……
耳邊迴響着自己氣憤之下脫口而出的渾話，宋子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後悔了。
也罷，早點讓她死心也好。已經耽誤過一個女人，不想再禍害第二個。
他驅車離開。
直到看不見車屁股，冉瑤才拖着行李箱從角落走出來。
“阿嚏——”
風挺涼的。
她揉揉鼻子，孤零零站在夜色中，像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如果早知道會弄巧成拙，還會選擇退房嗎？
冉瑤想，可能會吧。
至少試過，纔會有結果，雖然這個結果並不是讓人滿意。
拖着行李箱漫無目的地走着，冉瑤打量着周圍街景，試圖尋找哪怕一絲一毫的歸屬感，可惜，並沒有。
她雖然小時候在京都住過一段時間，但十幾年過去，記憶中的東西早就變了樣。而那個唯一牽動她念想的人也十幾分鍾前離開了，似乎沒什麼可以再勾起她的興趣。
不是都說，愛上一個人才會戀上一座城？
可她卻走走停停，茫然不知前路。
耳邊傳來極富節奏感的音，冉瑤循聲望去，不遠處的空地上一羣老太太正跳廣場舞。
她走過去，坐到花壇邊上，許是被歡快的音和老太太們有趣的舞姿感染，心情似乎沒有那麼糟糕了。
突然，一個破碗伸到面前，冉瑤擡頭。
是個乞丐。
“你要讓我給你錢嗎？”
他沒說話，啊啊了兩聲，朝她拱手作揖，不停鞠躬。
“你要錢做什麼？”
對方端着碗，比了個刨飯的動作。
冉瑤見他瘦骨嶙峋，雙頰凹陷，一眼就能看出是營養不良。
“這樣吧，我不給你錢，我去對面小攤上給你打包一份，不兩份炒飯，你看這樣行嗎？”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很久才反應過來，朝她不停點頭：“啊啊啊——”
冉瑤說到做到，不僅替他買了炒飯，還有飲料和糕點。
“喏，吃吧！”
那人艱難地嚥了咽口水，然後迫不及待抓過來，甚至來不及把筷子拆開，直接用手抓。
冉瑤把橙汁遞給他，“不夠我再去給你買，別急，當心噎着了。”
那人彷彿沒聽見，仍然用手扒。
冉瑤笑笑，把橙汁放到一旁。其實，對有些人來說，能吃上一頓飯就已經是很開心的事，既然快可以如此簡單，她還有什麼好鬱悶的？
“你坐下來吧。”
還是不理。
“我想找個人說說話，你耳朵應該能聽見吧？”
乞丐刨飯的動作頓住，坐下來，主動在兩人之間隔開一個人的距離。
冉瑤：“謝謝你聽我說話。其實剛纔我很不開心，第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想要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可是……他好像不喜歡我。”
乞丐繼續刨飯，動作卻小了很多。
“並非每段感情都是兩情相悅，我知道的，但總想去爭取一下，說不定還有機會呢？如果我媽知道肯定會罵我傻，可我忍不住啊。”冉瑤很沮喪，“估計你也覺得我傻吧……”
乞丐搖頭：“啊啊——”
“喏，你擦擦嘴，臉上全是飯粒。”她從包裡摸出紙巾，遞過去。
乞丐搖頭，他不要。
“給你就拿着呀！”不由分說塞到他懷裡。
乞丐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躲開。
冉瑤撇嘴，眼裡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原來連個乞丐都不喜歡她，她還掏錢請他吃飯了……
“啊啊啊！”他把飯放下，站起來，急切地想要解釋什麼。走來走去，轉而撓腮。
冉瑤半晌才領會到他的意思，“你怕弄髒我的手？”
“啊啊！”他鬆了口氣，眼中竟展露出笑，使勁兒點頭。
“沒關係，紙巾給你。”
乞丐猶豫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儘量不觸碰到她。
“坐吧。你繼續吃，我繼續講。”冉瑤換了個坐姿，索性把腿盤起來，“是不是每個男人都不喜歡倒貼上門的姑娘？覺得她們特別卑微、下賤？我媽經常說，能夠輕易得到，將來就不會珍惜，所以她從小就教我要矜持，要有所保留。可我還是讓她失望了……”
在宋子面前，她不矜持，不保留，把最真實的自己展露出來。
所以，錯了嗎？
冉瑤一直以爲他是與衆不同的，他那麼成熟，那麼溫柔，那麼有風度，像一個永遠不會被擊敗的智者。
她又錯了嗎？
“雖然他已經很多次想要拒絕我，但我還是不死心，總想着，如果我們能相處久一點，彼此更瞭解一些，他是不是就能看到我的好？”冉瑤迷茫地看着前方，路燈溫暖的光倒映在她漆黑的瞳仁中，猶如墜落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