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無際的夜晚,江帆坐在病牀旁邊,手裡拿着熱氣騰騰的毛巾,細心地幫秦梓涵擦着臉,愛撫着凌亂的髮絲,手指上的動作都很輕很柔,生怕驚醒了甜甜睡去的秦梓涵。不得不說,男人能做到如此貼心細緻,江帆算是佼佼者。
整個晚上,秦梓涵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時而抿着嘴甜甜地笑出聲,時而大聲驚呼,時而低聲哽咽,時而香甜睡去。可以看得出,她一定是在夢中回憶着各種辛酸苦辣的往事,亦或是甜蜜溫存的時光。
至始至終,江帆一直目光溫柔地注視着,眼睛片刻也不離開秦梓涵的臉蛋兒,表情隨着秦梓涵的狀態變化着。那道飽含柔情的柔光,就這樣一直悄無聲息地注視着,直到雙眼充血,直到夜闌人靜,直到醫院裡再也沒有一點聲息。
坐在冰冷的板凳上,疲倦至極的江帆打起了瞌睡,腦袋裡渾渾噩噩昏昏沉沉,縈繞在心頭的疑問讓他始終無法安然睡去,唯一值得期待的答案只能待到秦梓涵醒來後才能解開。
然而她會安然無恙地醒過來麼?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縷溫柔的陽光灑進來,天空露出淡金色的臉龐,雨後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新。不過此時是隆冬時節,絕大多數的人正在被窩中貪睡,而江帆卻早早地醒了一個多小時,整整一晚幾乎沒怎麼閤眼的他滿臉倦容,硬是託着疲憊的身軀在水房接了一壺開水。
“水……水……”說來也巧,熱水剛剛打來,秦梓涵便張口要水,她原本紅潤的嘴脣顯得有些發白。
“嗯,稍等一下,稍等一下,有點燙。”江帆迅速地打開水壺,倒了半杯水,然後放在嘴邊輕輕地吹着熱氣,吹着熱氣的同時,右手拈着一根湯勺,隨後左手舉着杯子將水緩緩倒在湯勺裡,再次吹了幾下確認不燙之後,這才放心地掰開秦梓涵的嘴脣,一點一點浸下去。
如此往復幾次,秦梓涵終於恢復安靜,喝過水之後的她嘴角微微牽動一下,隨後便再度進入夢鄉。若是此時她是清醒的,單憑這個男人細緻入微的照料,也絕對不會相信這個男人會背叛自己,而事實上偏偏她是昏迷狀態。
俗話說得好,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親眼見到的纔是最真實的感受,不過這一點對女人來說行不通,女人都是感性動物,往往會妄下斷定,即便親眼見到也不太容易相信。
大約一個小時後,秦梓涵嗚咽一聲,緊閉的眼簾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便是陌生的環境,四周雪白的佈置,雪白的牀單,雪白的枕頭,雪白的被子,還有一張熟悉的臉,熟悉的眼睛裡充滿血絲,熟悉的聲音溫柔至極,柔柔迴盪着耳畔:“你醒啦。”
毫無疑問,這個雪白的地方是醫院,自從與江帆結婚後,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醫院了。長長的眼睫毛一眨,秦梓涵眼中忽然閃出一絲怒氣,尖聲道:“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梓涵,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千萬別激動,有什麼話等養好病再說,好不好?”即便面對怒罵,江帆仍是盡遣溫柔,不急不緩地說着。
“滾,馬上滾出去!”不知爲什麼
,越是看到江帆溫柔款款的模樣,秦梓涵越是氣不打一處來,總覺這傢伙披着一張僞善的面具,掩飾着內心的邪惡,而壓抑在心中的氣憤,一股腦涌了上來。
“OK!OK!”江帆無奈地攤攤手,滿臉糾結的表情,回想起醫生說得那句話,生怕刺激到秦梓涵脆弱的神經,連忙站起身來,緩緩地退出了病房。
直到江帆走出去良久,秦梓涵仍在呼呼地喘着粗氣,飽滿的胸脯不住地起伏着,與此同時,眼角的淚水難以控制得住,猶如潰崩的決堤,瞬時間傾巢而出。
兩個人,兩顆心,在此時此刻難以交集,甚至連一句話都不願說下去。或許感情已到了危險邊緣,像是一根纖細的針線,狠狠在上面劃一刀的感覺。
站在病房外面的江帆急得團團轉,心裡面憋着千言萬語無法述說,而且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這種感覺非常痛苦,痛苦到讓人崩潰的境地。發生問題終歸是要解決的,到底該怎麼辦呢?
此時的江帆苦惱又無奈,趴在門口望了一眼病房裡面,看到秦梓涵一副餘怒未消的模樣,不由長長嘆息一聲,思忖片刻之後,緩緩掏出手機來:“喂,琳琳麼?有很着急的事情,對對對,非常着急。嗯,人民醫院,越快越好,好的好的,一會兒見。”
說實話,江帆很不情願打這通電話,實屬無奈之舉。十幾個小時之前,在範琳琳的追問下倉皇而逃,十幾個小時之後又主動請求人家,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這得需要多厚的臉皮?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範琳琳之外,或許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夠幫忙了。
二十分鐘後,範琳琳如約而至,穿着一身警服赫然出現在江帆的面前,眼神裡帶着幾分調侃戲謔的味道,鼻孔裡冷哼一聲,撇着嘴巴道:“怎麼,昨天中午跑出去跟人家鬥毆了?難道寧願跟人家鬥毆也不願意跟我一起吃飯麼?”
“琳琳,別鬧了,出事了。”江帆表情嚴肅,根本不想還嘴,眼神中充滿惆悵。
“發生什麼事了?快點說,我很忙的。”範琳琳秀眉一挑,眉宇中帶着幾分不悅的神色。
“昨天我從餐廳出來之後,想把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梓涵。誰知道一見到她的時候,她正渾身無力地躺在地上,身上還有血跡,然後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昏迷不醒了。”江帆喘了喘氣,痛苦地緊鎖着雙眉,頹然道:“醫生說她受過很強烈的刺激,如果再要受刺激的話,很有可能導致精神錯亂,甚至變成精神病。”
情況緊急下,江帆儘可能地把事情說得簡單明瞭,其中具體的細節部分隱去了。
“啊?”範琳琳臉上的表情忽然一稟,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輕聲驚呼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她現在看到我很激動,所以只好拜託你去問清楚了。”江帆無奈地攤攤手,不住搖頭嘆息着。
“好,我進去看看。”性格爽快的範琳琳不再羅嗦,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病房內,牀榻前。
正在默然垂淚的秦梓涵低聲哽咽着,淚眼婆娑的模樣暗自垂憐
,顆顆滾燙的淚珠兒滴落在牀單上,內心裡盡是哀怨悲涼的情愫。看到房門被推開,眼神都未曾擡起便大聲吼道:“滾出去,再也別來見我!”
推門而入的範琳琳愕然一僵,站在門口眨了眨眼睛,隨後又吐吐舌頭,硬是擠出一絲苦笑:“怎麼啦梓涵姐,跟誰發這麼大的火氣呀?”
“怎麼是你……”悲憤至極的秦梓涵擡眼一看,凌厲兇辣的眼神頓消,語氣也柔和些許。
“姐姐生病住院了,當妹妹的來探望,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嘛。”範琳琳自顧自地坐在牀邊的椅子上,從兜裡掏出紙巾,輕輕地幫秦梓涵拭去眼角的淚痕,對於心頭的疑慮隻字不提,反而一臉關切地問道:“感覺好些了麼?”
“恩,好多了。”秦梓涵止住抽泣,硬生生擠出一絲微笑,緊緊攥住範琳琳滑膩的手腕,略帶感激地道:“琳琳,你工作那麼忙,還能抽出時間看我,真的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放心吧,我這裡沒什麼事,你先去忙吧,工作要緊。”
一句真心話還沒講,就這麼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走了?範琳琳重重地搖搖頭,一臉嚴肅地道:“梓涵姐,到底怎麼回事啊,你怎麼忽然昏迷了呢?”
“哼哼,那個混蛋跟你說的吧。”禮貌客氣一番後,秦梓涵眼神中重新閃現出凌厲的目光,冷冷地撇着嘴巴,緩緩別過頭去,似乎不想再說任何話。
“梓涵姐,先不要管誰說的,我且問你,我們是不是好姐妹?”範琳琳深吸一口氣,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決計採取循序漸進的方式。
秦梓涵沒有說話,只是微不可查地點點頭。範琳琳莞爾一笑,親切地抓住秦梓涵的手,柔聲細語道:“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還記得當初我們曾說過的誓言麼?現如今你躺在病牀上,獨自一個人承受煎熬,而我卻無能爲力,可知道我的心情多麼痛苦麼?”
“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遇到多大的艱難險阻,我都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你身邊,永遠做你最堅強的後盾。”範琳琳眼神誠懇,一雙杏眼堅定執着,咬着紅潤的嘴脣道:“梓涵姐,有什麼話不要憋在心裡,說出來我們一起分享,好麼?”
姐妹情深,女人之間也有深厚的情誼。不得不說,秦梓涵一直把範琳琳當做親妹妹一樣疼愛,有什麼知心話都會如實告知,只是發生如此令人羞愧的事情,真的要說出口麼?一時間,秦梓涵有些猶豫不決,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痛苦的泯然。
“如果你不說的話,那就表示沒把我當做好姐妹。”軟硬兼施,是警察的一貫作風。範琳琳看得出秦梓涵眼中的猶豫,連忙見縫插針地說道。
“好,我說。”秦梓涵緊緊咬着牙,長吁一口氣,似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
……
兩個女人在病房裡竊竊私語,靠在牆壁上的江帆落寞黯然,真可謂是生死兩重天,僅隔一線間。他整個人陷入無盡的痛苦和幽怨,腦海裡不停地胡思亂想,久久不能平息。
最可怕的是,誰也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