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晚,秋季的月色涼如水。
安靜的宿舍樓內某間宿舍,燈光明晃晃的將裡面幾個人生活的剪影投射在窗戶上,有些怡然自得。
“納尼!?情書!!??”
突然響亮的質疑聲咆哮着,隔壁宿舍依舊是罵罵咧咧。
我、瘦子還有阿六,三個人此刻卻各自停下手頭忙活的事情,都在轉頭看向剛從門外回來的鬍子。
動作各異姿態萬千,表情相同驚恐不已。
鬍子也被我們這麼一咋呼有點蒙圈,然後悻悻的說道:“是……是啊,確實是情書啊。”
如此說着,鬍子還在晃動手中那封手帕一樣的情書。
“鐺啷啷……”瘦子手中的飯缸突然掉在地上,這傢伙一個猛躥直接衝過去奪下了鬍子手中那張淡粉色的紙,然後瞪大眼湊近了逐字逐句的看,恨不得連腦袋都塞進去。
我和阿六也趕緊圍在瘦子左右兩側,聽着他一字一頓的念着。
“……我一直很喜歡有安全感的男孩兒,那天你在操場鍛鍊努力的樣子特別有魅力,你細心教導着旁邊的小夥伴,也細緻的幫他們糾正錯誤…………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其實我注意你很久了,希望明天能和你一起吃個飯互相認識認識……”
瘦子念着、念着,語氣都開始哆嗦着,哽咽着,最後猶如窒息般發不出了任何聲音,蒼白的臉色猶如被抽乾了血液,他的雙手顫抖着,身體也越發癱軟,最後後退幾步直接坐在凳子上,眼神渙散着,就像是遭受了不可思議的打擊。
我和阿六接過他未完成的事業繼續往下念着,同時在竭盡我們所有知識量來理解和剖析每一句話,想要看看是不是暗藏了什麼機關和陷阱。
幾分鐘後,宿舍裡嘰嘰喳喳唸誦的聲音突然停止,隨後凳子上便多了兩個癱軟的人,也多了兩副六神無主的表情。
我們浮誇的演技讓鬍子頓時不樂意了,他一把將裝有啞鈴的袋子放在地上,拉過凳子就要跟我們據理力爭:“唉唉唉!我說你們一個個啥表情啊!?你鬍子哥我就不能擁有愛情了是吧?整天瞅你們恩恩愛愛就行了是吧?”
“不,鬍子,你還不明白,這是一場陰謀!”瘦子率先恢復,從我手中抽出那張紙湊到鬍子旁用手指着給他看:“你看這一句……‘喜歡有安全感的男孩兒’……,這句話,是不是有一股陰謀的氣息?”
鬍子皺着眉看着信又看着瘦子,一頭霧水的搖搖頭。
“嘖!哎呀!鬍子你糊塗啊!”瘦子抑揚頓挫的嘆息着,儼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模樣,他捶胸頓足砸大腿,然後抖了抖那封信繼續給鬍子深入解釋着:“她在信裡提到了‘男孩兒’這個詞彙,……鬍子你自己想想,你是男孩兒嗎!?你這五大三粗的別說男孩兒了!說你是個老男人都是在誇你!”
雖然鬍子收到情書這件事很讓人詫異,但瘦子一如既往的愛作死還是更讓人敬佩。
“額啊啊!!”
天馬拳轟炸的時候,我隱約還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三個人把瘦子的“遺體”扔到一邊,然後繼續研究着這封可疑的情書。
“會不會,是某個妹子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阿六摸着下巴提出了質疑。
“應該不會,她給我時我也很驚訝,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我還是當時就問了一下,得到了她堅決的否定着,”鬍子搖搖頭,排除着阿六的推測。
“那……,會不會是妹子給錯人了?”我緊接着跟着阿六的思路提出另一個猜想。
鬍子依然搖頭:“你們不是看完了麼?後面清清楚楚提到了‘曾茂’,我的名字!全校就我自己叫這個名字的。”
這邊的探討很有條不紊,瘦子的作死卻勇攀高峰。
只見那傢伙忽然詐屍回了一口氣,垂死病中驚坐起高呼着:“那有沒有可能是男的給的?只不過讓那個妹子來給送的?!”
“啪!”鬍子將信拍在我們手中,嘴角那一抹笑容很是滲人,“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今天我必須讓你魂飛魄散了!”
“啊呀!!哎呀!!鬍子哥我錯了!!饒命啊!!!”
那邊的毒打持續開展着,我和阿六旁若無人的繼續研究。
可研究了好久,也沒找到什麼破綻。
“行了行了,一封情書這讓你倆研究的。”鬍子揉着紅腫的拳頭走過來,肌肉外的青筋條條崩起,看樣子應該是一勞永逸的解決了瘦子這個禍害。
“不,鬍子,你應該明白咱弟兄們幾個也是爲了你好;”阿六攬着鬍子的肩膀說道:“說句直白話你也別不愛聽,現在很多女孩兒特物質特現實,找男生都是要不長得好看,要不家財萬貫;你這兩樣都沒沾邊兒,人家和你不熟的情況下居然敢如此表白,恐怕……”
我點點頭同意着:“是啊,我們也是怕你遇上心懷不軌的騙子,……騙錢那纔能有幾個損失?我們是怕傷了你的心!”
對此,一向嘻嘻哈哈的鬍子也是嚴肅的嘆了一口氣,他既然回來跟我們說起了這件事情,恐怕也是在猶豫這個可能存在的後果。
“鬍子,你不是不認識人家姑娘麼?咋還能這麼不捨得?直接拒絕了豈不是一了百了?”再次復活的瘦子總算是說了句人話,搬着凳子坐過來輕聲說道。
“咋還能捨不得?當然捨不得了!”鬍子重複着這句話,有些自嘲,也有些唏噓:“咱也老大不小了,雖然嘴上不提,可心裡也想跟你們一樣好好談個對象,只不過咱心裡有數,知道自己是啥樣的人,所以一直規避這種事情;這女孩兒長相不差,如果當真是真心實意來表白,那說明人家不嫌棄咱!被傷一次倒也沒啥,大不了算是增加閱歷;可要是這麼好的姑娘錯過了,那纔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聽得出來,鬍子不想錯過,這簡直就是上天給自己的大獎,輕易放棄豈能甘心?
“那不就得了!去就完事兒了!”阿六一拍大腿,登時笑起來:“你自己都已經拿定主意了,還跟我們商量啥?不怕讓我們給帶偏了?”
“沒…沒有…,就是有點…不敢…”鬍子有些磕巴,倆手也不自然的在腿上搓着,我們還真是第一見他如此進退維谷的羞澀。
“哈哈哈!放心吧!三架優秀僚機在這裡嚴陣以待,只要你敢出動!我們就敢幫你上天!”瘦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迴應他的,是三雙鄙夷和蔑視的眼神。
“你跟人談過對象??”
“有人跟你表白過?”
“你跟別人表白過??”
三連疑問如同利劍,招招致命,在瘦子脆弱的心頭扎着嘲笑的窟窿。
他木然着,嘴角那份從容也漸漸暗淡下來,眼眶中的淚水盤旋着一份訴不盡的委屈,就像被丟棄在風中的小男孩。
可憐,無助。
“我不跟你們玩了!!你們欺負人!!你們給我等着!!我明天就去和小玉!…玉…”
突然昂揚的鬥志如同泄氣的皮球,越說越沒勁兒,最後只能停在“玉”字磕磕巴巴。
“和小玉什麼呀?”
“沒……沒啥…,就是……和她探討點英語方面的語法問題。”
“切~!”三根中指表達了我們的鄙視。
……
翌日。
趕上休息不容易,我們特地跟大海請了一天假要歇息歇息,一直不出門運動連軸刷怪對身體實在很有損害,畢竟涉及我的健康,大海欣然同意。
信的末尾留了聯繫方式,鬍子打電話時我們都在免提旁聽着,幾個人手腳比劃着讓鬍子約到附近的公園碰面。
此刻,鬍子正穿着整潔的休閒服坐在不遠處的長椅處等着,我們三個就在十幾米開外的沙坑遊樂區靜候。
爲了不暴露我們的動態,我們三人就蹲在沙坑裡,一人手裡攥着一把沙子,假裝在堆沙丘。
“媽媽,你看那三個叔叔在玩沙子,我也要去玩。”
“別過去,那是三個神經病,小心把你抓跑咯!”
路過的對話很小聲,但我們依然聽得見,不過那些議論並不能阻撓我們今天作爲優秀僚機的決心;如果能幫鬍子找到一個出色的女朋友,讓人白眼批評幾句又算什麼?
不過,有一說一,這沙子還挺好玩兒的~
“唉唉!別堆了,人來了!”就在我將手頭的沙子版勞斯萊斯外形鑄成時,阿六用胳膊肘輕輕靠了靠我,然後幅度很小的指了指長椅處。
我和瘦子望去,果然看到有個帶着太陽帽的馬尾辮女孩兒正遠遠的和鬍子打招呼,穿了一身運動服,看上去確實挺漂亮,而且氣質格外清爽且陽光。
劇情還沒有開始,瘦子就已經搖着頭咂着嘴一臉嚴肅:“嘖嘖嘖……不對勁兒……”
“咋不對勁兒了?”
“你瞅那個女孩兒的鞋,雖然她穿了一身運動服看不出啥,但那雙鞋官網上起步價3000多。”
“3000多!!”我瞪大眼睛緊盯着那雙看上去平淡無奇的鞋,死活也想不通爲什麼會賣這麼貴。
阿六也明白了瘦子話裡的意思,問道:“難道,這個女孩兒家境優越?”
“或許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鬍子這事兒就夠嗆。”
且不說家庭問題能不能走到一起,就鬍子那個性格也絕不會讓自己有吃軟飯的嫌疑,這傢伙自尊心要強的很,如果真知道這女的家境如此出衆,恐怕會直接拒絕。
瘦子摸着下巴轉動腦筋:“不過這個倒是放心,鬍子對這些名牌不感興趣,他認不得好與壞,只要咱們和那女的不提,那麼這件事情他就不會知道。”
“恩,有道理。”阿六點點頭補充着:“讓鬍子和她多接觸接觸,等到性格融洽確實沒問題了,鬍子或許就能忽視家庭情況這道坎。”
“很對,小宇你覺得呢?”倆人相視一笑,轉頭爭取着我的意見。
……而我,則是沉迷堆沙子的世界,壓根就沒聽他倆說了些什麼……
這倆人看了看我懵逼的臉,又看了看我那頗具神態的沙子迷你勞斯萊斯,臉上漆黑的線條几乎都要具象化。
“別別別!我錯了!一不小心就有些投入了而已。”我拍打着手上的沙子,悻悻的說道。
遠處的鬍子和女孩兒只是小坐了片刻,然後倆人起身沿着湖邊的那條林蔭路開始散步,似乎聊的還不錯。
“跟上!”阿六如同飛虎隊般迅速起身,繞着旁邊的小樹林開始追擊。
瘦子拽着我緊隨而至,臨走前還不忘給我辛辛苦苦做成的的勞斯萊斯踩一腳。
我悲憤的錘了他一把,恨得牙根都在癢癢。
“你妹啊!勞資捏了好半天的至尊迷你沙化勞斯萊斯啊!!”
“你可拉倒吧!我是嫌你侮辱勞斯萊斯!你那捏的是個屁!就是個拉糞車!”
“不服一會兒回來比比!?”
“比就比,怕你啊!”
“別吵了,”阿六回頭將我倆一把按低,三個人在一叢灌木後再次潛行。
鬍子和那個女孩兒走到了公園的湖邊廣場,二人站在那裡看着那些玩耍嬉戲的小朋友,淅淅索索的聊着什麼,有些聽不大清楚。
但就在我們這邊專心致志盯梢時,兩個狡猾的身影正在朝着我們飛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