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偏西,一處微帶着金紅的日光從西方徐徐灑落。楊柳細長,繁繁密密如一團綠煙般凝集不散,只是輕輕搖曳着,如同纖細麗人般佇立在水岸一側,極是柔美。
遠遠地望去,小橋流水,潺潺然粼粼然顧自流去,碧波蘭舟,一帶碧色入眼如投身碧山原野,心神曠朗。
“果然是好景緻。”經過易容的凌霄身着淡青色的團花儒衫,手持一把湘妃竹骨扇,俊朗軒闊,神情自若卻不失穩重,一副大家族出身的郎君形象。
邊上葉斐身穿着一套團花略有些變化的同色團花儒衫,腳踏粉底軟靴,身形修長,一雙斜挑上揚的鳳眼,淡然卻又似微微帶着笑意,看着就是翩翩俊美少年郎一般。
此時聽到凌霄的話,葉斐擡眼望遠處看了一眼,便似含着一絲柔和的笑意道:“確實不錯。”
“兩位公子,莫不是來這裡看景緻的?”挑簾正款款走進來的兩個青樓女子,聽到這兩句話,爲首穿着湖水綠紗衫的女子邊是抱着樂器,邊是略帶着嗔意道。
話雖是這麼說着,但看到葉斐與凌霄的時候,兩人仍是眼前一亮。常言道姐兒愛俏,何況這兩位都是身形太過修長了些,平常點着的人並不多。若不是彈着一手的好曲子,怕連着一等姑娘的地方都難得的了。長日裡看着的都是些略顯年老又是風雅的客人,這時間一長,不免想着那少年郎了。
正是瞌睡送來枕頭,今天竟有兩位少年郎過來,兩人頓覺得欣喜不已,臉上的笑意也帶出幾分殷勤奉承來。
“聽聞兩位琴簫和鳴,輕妙絕倫,堪稱大家,特意來聆聽一二。”凌霄只輕輕瞄了兩人一眼,便看出這兩人眼底的那一份殷勤炙熱,也不需想什麼,他當頭就是微微笑着道。
聽着這意思,那兩人還有什麼不曉得的,當下對視一眼,心裡都是有些氣餒,面上的笑意也不由得少了些。只是身處這青樓,又不是那等花魁行首,還得按捺着心氣迎合。
“兩位公子真真是會說話,我們小姐妹兒的,哪能稱得上大家兩字。不過是客人看着年幼,聽着曲子新鮮,才混亂說的。”看着前面的姐姐神色不大好,後面隨着的那穿竹綠紗衫的女孩子便忙忙開口應和着道。
點點頭,凌霄與葉斐對視一眼,見着後者沒什麼心思注意到這裡,便淡淡吩咐道:“那便是有勞兩位素手按琴簫,爲我等演奏一曲。”
那兩人低首嬌嬌怯怯地應了一句,便行走至一側,略略整治一二,便是對視一眼,彈琴按蕭,雙雙沉溺入琴曲的世界裡。
這一曲,喚名春靡西塘,意蘊爲春日裡那曉光熹微之時,泛舟遊於西塘之上,聽黃鸝婉轉,翠葉碧波,有繁花延綿而來,有白雲齊聚而去,清幽間不乏凡塵熱鬧之意,卻又頗有些鳥鳴山愈靜的意味,意蘊極足。
而這兩個青樓女子,也並沒有埋沒了那外頭傳着的名聲,琴聲清幽卻不繁密,嘯聲綿長卻不顯平乏,彈弄之間心神凝集,很有些專業水準。
葉斐原只是淡淡聽着的,到了最後,卻也漸漸有些心神轉到這琴曲的上面,臉上也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來。
今天他對那件事煩心許久,就是到了遊戲中經過凌霄的點撥之後,也略有些不安。此時聽到這溫潤暖煦的曲子,不由得想到那有記憶以來,總是微微笑着,溫柔和煦的凌穹。
想到他,葉斐嘴角不由得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來,連着眼神也因爲回憶故往而柔和起來。
將全副心神放在葉斐身上的凌霄,看着他遠遠凝視着兩個青樓女子微笑,就算是知道他的心思不在這兩個女子身上,他也不由得煩躁起來。
正在這時,那琴曲已經是到了結束的時候,凌霄神色溫和,眼神卻是迸出一絲凌厲,看着那兩個女子因爲一曲香汗淋漓的樣子,只輕輕說着須得些吃食好酒,便打發了兩人去。
“你怎麼了?”看着凌霄不按照計劃行事,葉斐一愣,就是從懷念中掙脫出來,微微皺眉道。
“先前沒看出來,現在看來,這兩個女子很少有客人,就是有,也多是聽曲子的,想來她們兩個酒量應該不大。”凌霄不須多想,只隨口就是說出一番道理來,卻也是有個模樣,遮掩住了那一絲心念。
聽是這樣子,葉斐便也不再多想什麼別的,只是點了點頭,就是道:“這樣也好。”
見着葉斐對此不再追究,凌霄心裡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些莫名複雜的心思出來,說不出什麼滋味來,當下也就混亂說了幾句話,就不再開口。
而在這時候,那兩個青樓女子恰恰地掀開簾子,喚着那些伺候酒菜的人進來。一番忙亂之後,葉斐隨手從酒桌上傾倒了一杯酒。
琥珀一般的色調,酒香醇厚綿長,微微搖曳着,那撲鼻的酒香便是更濃了幾分。
葉斐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雙眼也眯了起來,一杯飲盡,纔是嘆息般輕輕道:“醇香綿長,餘味悠長,果然好酒。”
那兩個青樓女子聽得這樣,心裡不由得一鬆,臉上也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意,當下對視一眼,忙是上來勸酒勸菜。
既是好酒的,就不怕他不好色,一來二往,總有些情分在,日後自然有好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