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爹,我很想知道一些我們妖界上古的事情。我在人間走了一遭,也在雷峰塔下聽到如來講他的佛經。結果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妖界之所以一直只能依附於魔界,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沒有歷史,我們的從前都被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了。每一個妖都憑着實力蠻幹,蠻幹之後就篡改歷史,把歷史篡改得面目全非,而且這些歷史靠着口耳相傳,傳來傳去都是誰的力氣大誰有理。女兒也覺得這是妖界一直以來的規矩,不應該隨便談論,但看看人界和佛界,女兒就想象着有朝一日妖界也能像那樣強大。”白素貞娓娓地對白眉道。
本以爲白眉多半會生氣,沒有想到白眉卻長嘆一聲:“女兒啊,不枉乾爹疼你一場,你是說到了乾爹的心坎裡啊。其實回來之後,當時乾爹就想到如來使用了反間計,離間了我跟路西法。這一點並不重要,路西法那裡,跟乾爹是互相需要,再怎麼離間,關係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乾爹也知道如來不會只有這個心思。後來乾爹忽然想起,如來畢竟還是棋高一着,他放你回來,實際上是讓他的佛理和人間的道理入侵妖界。因爲女兒你雖然是妖,卻曾經爲人,又長期聽他吹噓他的佛理,很容易受騙上當。現在看來,乾爹終究沒有錯看如來。”
聽到白眉這樣說,白素貞不由心中打鼓。她也沒有想到,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竟然成了如來的工具。看來她這個工具當得還真出色啊。
白素貞必須表白:“乾爹,女兒真沒有想到如來會是這樣的用心。是女兒錯了。”
白眉大笑:“女兒啊,你沒錯。乾爹沒有看錯如來,但如來看錯乾爹了,也看錯了妖界。如來以爲乾爹是老古董,也以爲妖界不會有仁義,其實是他錯了。乾爹告訴你,你要幹什麼就放手幹吧。如來這次自以爲聰明,其實他錯得太離譜。現在乾爹就告訴你妖界的歷史,你也就明白如來爲什麼錯了。”
白素貞萬萬沒有料到竟是這個結果:“乾爹,原來這樣,女兒洗耳恭聽。”
“其實早在如來出生之前,妖界不僅有仁義,而且是六界中最有仁義的。女兒你應該知道,六界之中,唯有妖界,全都不是人。其他五界,無非就是普通人、神人、僞君子、死人和狂人的區別。人界是普通人的世界,天界是神人的世界,佛界是僞君子的世界,冥界是死人的世界,魔界是狂人的世界。只有妖界,沒有一個人,全都是除人以外的天地萬物。在很古遠的時候,人是這世界上最兇惡的動物,他們貪得無厭,爾虞我詐,視萬物爲玩物。人的出現,打破了萬物天然的秩序,一切以人爲中心,一切讓人先得到滿足。他們一方面肆意侵吞萬物的資源,一方面將萬物看的一錢不值。最終,這種最兇猛的動物掌控了這個世界。他們一個物種卻發展出六界中的五界,而把萬物一律歸入妖界,這是一種最厚顏無恥的勢力劃分。而上古時候的妖界,卻完全跟人界不同,妖界有着淳樸的民風,一個個都快樂地生活着。直到人類逐漸壓迫妖界的空間,原本一盤散沙的妖界不得不奮起反抗。在人類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之下,妖界以人界作爲老師,也漸漸學會了他們的自相殘殺,最終發展到妖界比人界更像人界,所有淳樸的民風都消失無蹤,實力成爲唯一的道理。到如來出生的時候,整個妖界已經都淪落了。”
白眉一氣說完這些話,說得白素貞是目瞪口呆。這完全顛覆了她在人間佛界的所見所聞,也完全摧垮了她在人間佛界形成的道德觀,她現在整個人都彷彿空了。
但很快白素貞就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佛界是絕不殺生的。只要萬物沒有成妖,佛界就絕不妄殺。”
白眉嘆道:“女兒啊,你還是太善良了。成妖是我們的錯麼?萬物要修行多少年才能修成妖身?以女兒你爲例,千年才能修成*人身。結果到人間沒有招誰沒有惹誰,就因爲討了一個老公,就被法海壓在雷峰塔下。女兒你想想,到底你有錯沒有?不過話說回來,人在形成了五界之後,的確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們逐漸開始喜歡上一種叫做‘道理’的東西,這個東西也幫了他們很多忙。人變得不再那麼可厭了,有時候還那麼可愛。當然也有壞處,那就是人最終分成了神魔兩個極端。無論是神還是魔,都各有對錯。神是對‘道理’非常重視的,魔則認爲‘道理’都是用來騙人的。最終‘道理派’佔了上風,將魔界單獨劃分出來,跟妖界相提並論。而路西法也趁機跟魔界結盟,後來乾脆收編了整個魔界。多年以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那麼可惡的人類爲什麼忽然變得比妖還可愛了。所以我開始相信那些叫做‘道理’的東西,只不過我們目前跟魔界穿一條褲子,妖界必須依靠魔界,魔界對‘道理’那麼討厭,我當然是不能講的。”
白素貞忽然間明白白眉想說的是什麼了。她心中也頓時豁然開朗。此時此刻,她真正認識到,眼前這個乾爹,真是她可以依靠的父親。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明白:“爹,只要妖界講道理,就可以跟佛界人界天界冥界一起,加入佛界陣線,又何必跟在魔界屁股後面?”
白眉嘆道:“孩子,看來你還是太小了。別說如來未必真正接納我們,就算妖界的那麼多妖怪,也未必會服你乾爹。到時候乾爹衆叛親離,在如來那裡一錢不值。咱爺倆就會變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走遍天下也沒有咱爺倆的立錐之地。所以事情是不能着急的。妖界還要繼續老樣子下去,乾爹還得當祖妖爺爺。不過,乾爹不能幹的事情,你卻可以幹。”
“我能去幹?”白素貞有些不明白,“乾爹是讓我回到如來那裡去?如來是不是相信我都還不知道,而且就像乾爹說的,女兒到了佛界那邊,肯定衆叛親離,佛界那邊將來再要將女兒壓在塔下,就連乾爹也不敢救女兒了。”
“呵呵,”白眉大笑,“誰讓你去如來那裡?普天下講理的地方難道只有如來那裡?再說去跟他講理,下場肯定是悲慘的。孩子,你要記住,萬事都得靠自己。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是幹不成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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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乾爹,那我還能去哪裡?”
“傻丫頭,你忘了你今天來的目的了?乾爹早就知道,你想在妖界推銷‘道理’,乾爹雖然不能跟你一起推銷,卻可以假裝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到時候路西法要問,乾爹就說不知情。至於妖界衆妖,你是乾爹的女兒,只要你沒有背叛妖界,誰敢拿你咋地。”白眉哈哈大笑。
白素貞的臉上頓時綻開燦爛的春花:“乾爹,你對女兒實在太好了。女兒要怎樣報答你纔好。”
白眉呵呵笑道:“女兒啊,你不用報答乾爹,你幫了乾爹的大忙,去做乾爹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乾爹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只要你以後好好在妖界改造民風,給妖界帶來越來越多的變化,乾爹就非常開心了。”
從此以後,白素貞就開始在妖界宣揚“義妖論”。也就是有實力的妖怪應該跟沒有實力的妖怪相親相愛。妖怪之間應該互相幫助,形成合力,共同對抗有實力卻很蠻橫的妖怪。“義妖論”很新鮮,妖怪們最初覺得不可思議,但由於白素貞的特殊身份,加上妖界的弱肉強食也讓很多妖怪厭倦了,還有的人對現實已經受夠,所以到後來,“祖妖姑姑”白素貞的大名不脛而走,“祖妖姑姑”的信徒越來越多,漸漸形成了“義妖陣線”,妖界的秩序也開始處於劇烈的動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