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線之後王福生拿了一件外套走了出去，來到樓下看着自己住了快兩年的小區，王福生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突然感覺這個小區很熟悉，但又很陌生。點燃一根菸狠狠的抽了一口，煙霧在肺部迴盪的感覺讓王福生感覺這個世界真實了一點。突出煙霧之後清道夫走出了小區，然後走在人羣中，不斷的轉頭看着四周但是目光中卻沒有一絲的焦距。
漫無目的的隨着人羣不斷的走動，王福生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四周人羣的吵鬧，人山人海的熱鬧沒有給王福生的心中注入一絲的溫度。因爲無論什麼聲音聽到王福生的耳朵中，都想是一聲聲劇烈的不爆炸聲。
然後出現在偶爾有焦距的目光中的面孔，也是一幅幅帶着笑容的面孔。那個笑容很和善，和讓人懷念似乎想要對王福生說些什麼。但卻什麼都沒有說話，似乎一切都在笑容中。那一幅幅熟悉的面龐，一遍又一遍的解開王福生以爲已經塵封的記憶。
王福生想要喊，想要伸手去觸摸這些臉龐，想要去感覺他們笑容中的溫度。可是王福生卻無法伸出手，從他身邊經過的人羣好似一道道的枷鎖把王福生五花大綁，讓他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將軍以後退役的時候你想幹什麼？”一個士兵臉上帶着有些靦腆的笑容，但是雙手卻毫不客氣的從王福生的衣兜中拿出煙，然後給王福生一根自己一根，替王福生點燃之後開始吞雲吐霧。
“退役之後你想幹什麼？”吸菸的王福生開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士兵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聽到王福生的問話之後他臉上帶着一絲茫然，笑容有些憨厚。不過茫然一下之後，士兵的眼睛亮了起來：“我怕想到我要幹什麼了。我之所以來當兵，是因爲我媽媽感覺我的性格太太懦弱了，想要讓我在軍隊中鍛鍊一下。我如果退伍的話就回去做警察，每次看到警察的時候我媽都指着他們說，讓我以後像他們一樣敢和壞人戰鬥。”
“敢和壞人戰鬥就勇敢了？”王福生嘴角帶着笑意，看着眼前這個有些靦腆的大男孩。笑容中帶着充滿溫暖。
“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不過做警察我媽媽肯定感覺臉上有光，她高興我就高興了。”士兵撓了撓後腦勺臉上的笑容依然憨厚。不過憨厚中帶着一絲堅定，因爲那是媽媽喜歡的。
“對了將軍，你還沒說你退伍之後做什麼呢？”憨厚士兵想起了什麼繼續問道。
“我呀，我如果回去之後就去念大學。”王福生沉默一下開口說道。
“念大學爲什麼？我就是念完大學來當兵的，感覺念大學沒有什麼呀？”士兵不解的看着王福生。似乎感覺在他心中無所不能的王福生竟然想去念大學有些怪異。似乎大學這個詞無法宣示王福生身上的光芒。
“我實在福利院長大的，一開始學習不好。但是福利院的老師對我很好，說我只要努力會考上大學的。不過我當時沒有心思念書。總是對各種戰爭的東西敢興趣。後來就偷偷的參加了少年預備役，走的時候老師說。如果在我外面玩累了，就回去繼續上課。考上大學之後可以找到一個好工作，這樣就容易結婚，以後我就不是孤單一個人了。”
“偶這樣呀。”憨厚士兵點了點頭，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兩個人開始沉默的抽菸。
“將軍鍛鍊能不能少一點。太累了。”
“這個時候累點總比在戰場上丟掉性命好。”
“那我今天可不可以少做五十個，明天補上？”
“可以呀，身上多負重五十公斤。你少做一百個也行。明天我做主不用你補上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腦子中不斷閃爍着以前想要掩蓋的畫面。王福生感覺到身體十分的疲憊。於是找了一張條椅坐在上面。這是一片廣場，廣場上面許多人走走停停，中間的位置一羣大媽大嬸臉上帶着笑容，在跳着老年人的舞蹈。
不遠處幾個小孩子手裡拿着鳥食，在一羣鴿子中走着，有些笨拙的把手中的鳥食撒出去。看到一下子圍上來的鴿子。有些害怕的躲進了自己母親的懷中。而母親鼓勵這孩子在撒一些鳥食出去。
再遠一點另外一個條椅上，一對年年輕的小情侶，你儂我儂的不知道說些什麼。男的快速的在女的臉上親了一下，女的瞬間臉龐變成了紅蘋果，然後有些害羞的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這邊，臉上帶着嗔怒的神色打了男的一拳。而被打的男的臉上卻帶着笑容，似乎很享受這種捶打。
看着四周的一切王福生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似乎這個世界不屬於自己。現實中的景物和腦子中戰場的場面不斷的互換，讓王福生目光慢慢的變得茫然起來。
“叔叔，叔叔，我的鴨子。”一道童真的聲音在王福生耳邊想起，茫然目光沒有焦距的王福生眼睛出現了一絲焦距。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孩站在王福生的面前，指着條椅下面的一個電子鴨子玩具看着王福生。
小女孩天真的看着王福生，手裡拿着電子鴨子玩具上的感應器，不斷的晃動這，想要讓玩具鴨子出來。但是她只知道讓鴨子往前走，不知道後退。所以玩具鴨子頂在條椅的一條腿上不斷的向前頂着。努力的半天小女孩沒有辦法，只好讓眼前這個發呆的叔叔幫忙。望着小女孩純淨的雙目，王福生亂糟糟的腦袋中出現了一道清流。
“來叔叔叫你怎麼把它弄出來，你要讓它後退，然後這樣。”王福生從條椅上下來，蹲在小女孩的身後，然後捧着小女孩的手叫她怎麼辦玩具弄出來。並且還教小女孩怎麼控制鴨子在地上畫圈圈。
“舒適好棒。”看到電子鴨子不斷在地上做出各種動作，小女孩笑着拍着手給王福生加油。
“妞妞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一箇中年婦女從遠處跑了過來，臉上帶着焦急的神色，看到小女孩焦急變成了一絲責怪，不過責怪中卻夾雜這濃濃的溺愛。
“鴨子一直向前跑，我就走到這裡來了。叔叔好棒，會讓鴨子好後退，還會讓鴨子打招呼。”妞妞看到中年婦女，跑過去拉着自己媽媽的手，指着地上的鴨子說道：“叔叔你讓鴨子鼓掌，讓我媽媽看看。”
“麻煩你了先生。”中年婦女感謝的對王福生笑了笑，然後把妞妞報了起來：“妞妞叔叔很忙，不要打擾叔叔。要做一個乖孩子，我們一起到那邊喂鴿子好不好，旁邊孵化室中有大白鴿的小寶寶孵化了，我們去看鴿子小寶寶好不好？”
“好呀，好呀，妞妞要去看。”小女孩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
“和叔叔說再見。”
“叔叔再見，一會我看完鴿子的小寶寶再來找你玩。”妞妞對着王福生擺了擺手。中年婦女帶着小女孩離開，王福生後退一步想要再次坐在條椅上，但是似乎想到了什麼，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小女孩回來找不到你會很失望的。”一道聲音在王福生耳邊想起。王福生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頭。看到一個鬚髮皆白，身上穿着很古樸唐裝的老爺子看着自己。
“他只是隨便說說，說不定一會她看完剛孵化的小鴿子，又像去玩別的東西了。”王福生笑了笑說道。
“她可以有很多選擇的去做事情，你呢？”老爺子眼睛中閃過一道睿智的光芒淡淡的開口問道。
“我自然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王福生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一個總是活在過去的人，是沒有事情要去做的。因爲他的事情只能等到未來，讓現在變成了過去纔會去做。你說是不是？”
“你從我出門就跟着我，爲的就是說這句話？”王福生眼中的迷茫被壓制下去，目光漸漸變得清明起來看着老者。
“你還是不懂。有些事情需要的是面對，而不是壓制。你可以用一些小辦法，讓你不想面對的記憶暫時消失。但小時之後的每一次想起，卻會讓你更加的痛苦。你感覺你欠他們的，可是他們卻感覺他們欠你的。
有的時候死人才是最快樂的，因爲只有活着纔會感覺到痛苦。他們選擇報答你的方式，是想讓你快樂。而你卻把他們的期望變成了虧欠，一點點的折磨這自己。其實你痛苦的同時，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靈魂，他們真的可以在天上看着你，他們會比你更痛苦。”
“說完了？”王福生眉頭皺了一下，心中出現怒火。王福生憤怒不是因爲老者的話，而是因爲被人欺騙之後而出現的怒火。
上次見到政委之後，王福生拿到了一個勳章。說出了自己想要過普通人生活的願望，當時政委答應過了。但從這個老者的話語中王福生明白，所謂的不監視，其實只是換成了一種不被自己發現的監視，自己依然生活在一個牢籠之中。
“你因爲感覺到了欺騙所以憤怒，但你辜負了那些死去人的期望，他們會不會憤怒？放心沒人讓我拉監視你，只是我欠一個人的人情所以纔來看看，不然我對你已經成年的你沒興趣。”老者的目光似乎能夠洞察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