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逛街,兩人從上午逛到下午。
去酒樓吃過飯後,看着華燈初上卻依然熱鬧的街市,索性連夜場也逛完了。
然而,逛了這麼久的時間,兩人居然是空手而回。
除了莫婉婷頭上插着的髮釵之外,他們竟然沒買東西!
咳咳,錯了,是沒買“能留住”的東西。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你那麼能吃。”
百里悠看着莫婉婷平坦的肚子,深刻懷疑那麼多東西都被她裝哪兒去了。
今天一天,莫婉婷的興趣點就是“吃、吃、吃”。
好玩的好看的她也很感興趣,但只是看看而已,真正能讓她掏錢的,還是吃的。
各種小點心,小零食,統統都進了她的肚子。
呃,還有些她不喜歡吃的,進了百里悠的肚子。
百里悠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變成了“垃圾桶”。
她買來的東西,嚐了一口不喜歡,便順手遞給他,他接過來就那麼自然而然地放進了嘴裡,那麼理所當然,彷彿這件事已經做了千百遍。
明明心裡覺得很不可思議,嘴裡也在說着“不吃就別買”這種嫌棄的話,可是行動卻很誠實。
而且,甘之如飴。
難道,這就是“愛”?
若如此,那他當初對沐七夕的,或許不是真愛,更類似於嚮往。
他也願意爲沐七夕做出犧牲,甚至包括改變自己的志願,爲她畫地爲牢,守在京城裡。
但是,他現在才知道,他對沐七夕,就少了一份這種想藏在心裡疼惜的心情。
看着沐七夕那麼耀眼,引人注目,他只覺得她很特別;
可是看到莫婉婷額角的一滴香汗,他竟然覺得心疼:“累了嗎?”
莫婉婷搖搖頭,精神很好:“不累,今天玩得很開心。”
見她美眸晶亮,笑容燦爛,百里悠也跟着心情飛揚。
寵溺地颳了刮她的小鼻子,他笑:“小傻瓜,如果喜歡,下次還能來,何必玩得這麼‘用力’?”
莫婉婷卻又是搖了搖頭,神情黯淡了些。
“不是每件事都有‘下次’的。”
“以前,我和師父住在山上,除了師父和山腳下的打獵大叔,我就只能見到動物。”
“那個大叔人很好,每次上山來打獵,遇到我的時候就會帶我一起,還會給我講很多有趣的故事。”
“有一次,我們追一頭野豬追丟了,還迷了路。”
“那時候我還小,雖然住在山上,但也沒跑遍全山,那個地方從來沒去過。”
“我們走了很久,後來我累了,拖不動腿,大叔就揹着我走。”
說到這裡,她仰起了小腦袋,看着夜空,神情裡滿是懷念。
“你知道嗎,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揹着。”
“師父對我很好,但他受了傷,身體一直不太好,生活裡都是我照顧他比較多。”
“那一次,趴在大叔的背上,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的背是那麼寬闊,原來‘父親’的感覺就是如此。”
“大叔一邊揹着我找路,一邊跟我說話。”
“他說他的妻子快要生產了,他要回家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都不能來打獵,也不能見到我了。”
“說等他回來了,我們再一起打獵,還說下次再一起打獵的時候,他一定會抓住野豬,也一定不會迷路了。”
“說下次打到野豬,他就把豬尾巴送給我當禮物。”
她的話就在這裡頓住。
百里悠看着她,微微皺起了眉頭:“後來,他就沒再回去打獵了對不對?”
“不,過了一段時間,大叔就回來了。”
莫婉婷卻是搖頭:“他也依然帶着我一起打獵,但再也不去打野豬。”
“因爲他說,他一個人去打野豬有些冒險,他現在有孩子了,他必須更加小心。”
“我知道大叔說的是對的,也沒放在心裡,只要能跟着他一起打獵,我就很開心。”
“然後後來,大叔卻又去打了野豬,那次他沒帶我去。”
“而他也成功地打到了,我很開心,但也很好奇,就問他,你爲什麼又去打野豬了呢?”
“他說,因爲他的孩子想要野豬的尾巴。”
“他也還記得答應過我的話,說對不起,這根尾巴不能給我,作爲賠禮,他給了我小白狐。”
說着,她低下了頭去。
“小白狐很好,我很喜歡,我也不是要計較什麼,只是覺得,不是每個‘下次’都能實現的。”
“其它的事,比如,我和那些小動物約好,下次再一起玩。”
“可是下次,它們之中的有一些就不見了,或者是被大叔打獵抓走了,或者是被其它動物吃了,或者是遇到什麼意外死了等等。”
“還有,師父也說了很多‘下次’,可做到的並不多……”
說到這裡,她又搖了搖頭,語調變了,神情也變得開朗:“不說了,這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居然還越說越多,也真的是夠囉嗦的。”
百里悠看着這樣的她,不知爲何就覺得很是心疼。
或者,她說的這些都是小事。
“下次我們再怎麼怎麼”,這樣的話,人們很常用,但並沒多少人真的把這個當做承諾來遵守。
很多時候只是隨口一說,說過就忘了;
還有的時候只是應酬,嘴上說說罷了,壓根就沒打算去做。
可是,對一個孩子來說,特別是像莫婉婷這樣單純的性子,她或許就很當真,就記在了心裡。
那個大叔沒帶她一起去打獵,或者是出於想保護她的心理,是好意;
沒送她尾巴也無可厚非,畢竟她不可能比自己的親生孩子更重要。
送了她小白狐當做賠禮,或者在那個大叔看來,已經遠遠超過了一根野豬尾巴的價值。
可是,那時候的莫婉婷,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除了師父,就只能見到那個大叔,連她自己都說了,被大叔揹着,才第一次體會到有“父親”的滋味。
所以,在她心中,她真正期盼的,不是“尾巴”,而是“關愛”和“陪伴”。
她不是計較那根尾巴,而是感情上的一種失落。
其它事,也是如此。
這一刻,百里悠覺得,自己的心,柔軟如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