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古天梯塔內，響起了短促卻又永不休止的戰鬥之聲。
說其短促……
是因戰鬥之聲剛爆發一個呼吸、兩個呼吸，便會戛然而止。
說其永不休止……
是因戰鬥直升在戛然而止後的不久，便會再次響起。
沒人知道古天梯塔內的闖關，已經變成了戰鬥。
所有塔外的生靈，都被時不時響起的道鍾長鳴吸引了所有心神。
對褚默來說，這是一段比師尊隕落時更爲黑暗的人生。
在和邪天扮演的自己的戰鬥中，他嚐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他滋生了前所未有的頹喪。
他甚至被打得產生了懷疑——懷疑站在對面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而自己是假的，虛妄的，不該存在的。
若是外人看到了塔內的景象，絕對不會將其當成戰鬥……
而是看成虐待。
是一個強者只用一種方式，呈現出的堪稱千姿百態的虐待。
他們眼中的絕對新星，一次次被打到，甚至被打得快要哭了，卻又一次次在某種力量的驅使下，違背自身意願站起來，再次被虐待……
便是陸傾看到這樣的一幕，眉頭都有皺起的趨勢。
他不知道邪天這樣做的理由，而且他也不認爲就他所見的邪天和褚默的關係，能讓邪天做出這種事。
但他並沒有插手。
因爲在數百次被擊倒後……
趴在地上的褚默，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這是一隻代表阻止的手。
“停，停……”
聽到這兩個字，邪天收回了扶起褚默的力量，靜靜站在距離褚默十丈的位置，等待對方的解釋。
“不，不用扶，扶我，我……”褚默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眸中被打出來的迷茫也淡了些許，“我自，自己能站，站起來，再，再來……啊！”
能夠在數百次被擊倒後，滋生自己站起來的意識和勇氣，這便是好的開端。
這讓邪天點了點頭。
“抱歉啊褚道友，因爲時間太緊了，在下也只能……”
“別，別說……”褚默揉了揉莫名其妙就開始劇痛的胸口，咬牙喝出二字，“來，來戰！”
陸傾忍不住捂住了額頭，一臉無奈。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操心個求啊……”
說是不操心……
但至少陸傾還是有點好奇的。
因爲他有些不明白……
“就這般捱打，除了訓練他的應變，還有何用？”
而在他看來，褚默如今缺少的並非更高層次的應變……
因爲褚默的殺伐根本就沒有形成系統，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殺伐是怎樣的。
所以在陸傾看來，褚默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將自身殺伐形成體系，也只有形成體系的殺伐，纔是殺伐進階的根基……
“沒有根基，即便應變再好，他又何來應變之能？”
對褚默來說的黑暗歲月……
對南天門的所有人來說，卻是陽光明媚。
衆生甚至從慘白的冷光中感受到了別樣的溫暖。
因爲不斷從五大天門匯聚而來的修士們，在進入南天門後，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
“是叫褚默，對麼？”
“沒錯，是褚默，據說是混元仙宗霸圖長老的關門弟子……”
“什麼修爲？莫非真如傳聞的那般，是破道境後期？”
“哈哈哈哈，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連半步齊天都不是，能進古天梯塔？”
“現在質疑這個毫無意義，真當南天門什麼傳聞都敢亂傳？”
“唔，這倒是……但，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南天門這是，要翻身了？”
……
當然，也有不少人是怎麼說也不聽，始終認定南天門是在造勢的。
面對這種人，南天門的修士根本沒有去辯駁，他們只是抱着雙臂，用似笑非笑的表情面對這些質疑。
“哼，裝模作樣！”
“南天門歷來就沒出過什麼像樣的天驕吧？”
“可不，聽說之前就一個叫荀什麼的還勉強闖關成功，最近數萬年，一個通關的都沒，哈哈，真是笑話！”
“狗膽包天啊，拿古天梯塔來作妖，這些人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麼！”
“還破道境後期，還打破通關記錄，呵，簡直……”
……
嗡！
似笑非笑的南天門衆人，終於等到了恰到好處的道鍾長鳴。
長鳴過後，他們哈哈大笑兩成，也不說話，各自揚長而去，將裝逼的舞臺拱手讓給一臉懵逼的客人。
這種場景，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
被道鍾長鳴打臉的各天門修士，大部分非常乖巧，被打了一次便長了記性。
卻也又不信邪的。
但短短半年內按時響起的道鍾長鳴，便一次次地化爲耳光，抽在了他們不信邪的臉上。
被褚默闖關照亮的，除了南天門，更有混元仙宗的南天門駐地。
若說木尊的大長老加封，是一場來自高層全力推動的大勢……
那褚默闖關引發的，則是雖來自底層，卻更具震撼力的狂浪。
混元仙宗，便處在狂浪的浪尖之上。
在這種情況之下，當元尚請求此次古天梯試煉由混元仙宗來承辦時，幾乎沒有任何人反對。
混元仙宗在南天門的駐地，再一次成爲南天門的主人。
而混元仙宗在人魔戰場的地位，也憑空拔高了些許。
儘管只是些許拔高，尚不能形成質變，元尚卻已經非常滿意了。
讓他滿意的，不僅是在他的帶領下，混元仙宗聲望的提升，更是他對即將到來的某件事的期盼——
“看樣子，褚默能在古天梯試煉前通關啊……”
孰料元尚一句感慨，卻讓在座的衆大佬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見此情形，元尚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諸位道友，你們這是……”
“咳咳……”一聯席長老虛咳了幾聲，這才苦笑道，“掌教莫非沒有發現，褚默此子，彷彿是在故意控制通關的時間啊……”
一句話，便讓元尚聯想到了間隔十分均勻的道鍾長鳴。
這種均勻，絕對不是按照通關難度來計算的，而是純粹的，也是最爲簡單的，人人都能看懂的時間的間隔。
當各大天門的客人也意識到這一點後——
哪怕僅僅只是破道境後期，甚至尚未真正通關古天梯塔……
褚默二字也被衆人毫不猶豫地掛在了，此次古天梯試煉道祖境的奪魁熱門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