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互相看了看,紛紛走了。瓦列裡更是安慰了我幾句後轉身走了。保爾目送着他們離開後。先看了眼依然在昏睡着的葛朗臺,沉默了大概幾分鐘後他開口了。
“別列佐夫是我的戰友。我們一同服役,從新兵開始我們就是。我們一起受訓,後來一起作戰。我們趕上了再阿富汗戰爭的尾巴,在那我們和阿富汗人打游擊。之後國家走向滅亡,但是我們還是一起參加一些任務。”說着他看着我繼續道:“你應該知道這些任務,多數都很危險。並且,並且那時整個國家已經不行了。情報,人員協調都有很多漏洞。我們損失很大。”保爾一邊說着一邊看向房間的一角,好像當年的一幕幕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救過我。我也救過他。我們那十來個人當中,幾乎都互相救助過。雖然還活着的已經沒幾個了。”保爾說着看向我笑了笑。
他雖然是在笑,但有點悽慘的感覺。“當時國家鉅變。本來我們還想着,這不過是陣痛,總會過去。我們還將是那個強大的國家。但這一切都是幻想,我們看着形式一天天的惡化,直到有天,整個軍隊都像是財產一樣被大家分掉後。我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所以走了,回家了。而別列佐夫則留了下來。哦,對了。你注意到我們兩個的外號了嗎?”
“一個小丑,一個侏儒。”我隨口答到。
“你沒發現這兩個外號有什麼共同點嗎?”保爾繼續道。
我沒說話,繼續仰面躺着。等着他的下文。而保爾也知道我不想多說,便繼續道:“首先這個外號都是帶有貶義的。當然很多外號都是貶義的。但還有,在現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小丑都是由一些侏儒來扮演的。雖然真實歷史並非這樣,古代小丑不少是富有才華的人。但現代很多就是在說到小丑時多少會想到侏儒。”
“你意思是說你們關係很好。”我轉頭看向他道。
保爾點了點頭,“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樣。你以前也當過兵,你應該知道朝夕相處的戰友間是什麼樣的感情。而且還是那種一起經歷過戰爭,生死相依的戰友。”說着他坐到我的牀邊繼續問道:“換做你自己在戰場上抓到了和自己作戰的昔日戰友,你會動手殺了他嗎?”
我腦中瞬間閃過我的班長,排長,還有很多戰友的名字和臉孔。“我.不知道。”對於這種事,我確實無法做出精確的回答。
不過我還是對他們這先打後放這種處事方法無法完全理解,於是我接着道:“那怎麼打的時候都要置對方於死地?在早上追擊他們的時候,你怎麼那麼堅決要打掉他們?還有如果你和他互換位置,換做是他抓到了你,他會像你一樣把你還有你身邊還活着的人都放了嗎?”
保爾好像知道我要這麼問,想都沒想便開口道:“這是戰場,不是體育運動或者其他什麼遊戲。放水?全力以赴都可能無法生還。講情面,也只有一方失敗並且雙方都還活着的情況下才可以講,在分出勝負前,就得全力以赴。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至於早上在橋頭,在追擊中,我覺得很可能就是別列佐夫。但是我要確認,其實這種在戰場上遇到自己的戰友,誰都不好處理。其實我們之中戰死一個可能會更好些。同時我希望如果遇到你們隨便誰除了我,能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幹掉他。你能理解我這種心情嗎?”
“你下不了手。你覺得殺了他就好像殺了自己的家人?”我問到。
就在這時薩沙走了過來對保爾道:“哈比卜來了,他喊你過去。”
保爾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先過去。待薩沙離開後,保爾繼續對我道:“是。確實如你說的那樣。”他一邊說着一邊站起將頭巾重新系回腦袋上。最後他道:“如果換做他抓住我。我不敢肯定他會放了我。我只能說那種可能性很大。”他說完便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他停住腳步,回頭再次道:“真的很大。真的。”說完便出去了。
他前腳走沒多久,瓦列裡便進來了。他看着我醒着,先去看了看昏睡中的葛朗臺。
“嘿!紅毛猩猩,你腦袋怎樣了?”我指着他那綁着繃帶的腦袋問到。
瓦列裡回頭笑了笑,坐到了我的牀邊,說到:“和你們兩個的傷比起來沒什麼。腦震盪,暈了大半天后醒了。外加一個口子,縫了幾針。其他沒事。”說着點着了一根菸送到我的嘴上。
“對了,我們這是在哪?”我吸了口煙問到。
“市中心。市中心的地下。”瓦列裡吐了口煙繼續道:“格羅茲尼就快完了。你昏睡的三天當中,俄羅斯人一直在進攻。車臣人能丟的地方都丟了。就剩下這片不大的區域了。不過這裡的車臣人不少,防禦也很完善,俄羅斯人組織了幾次進攻,都被打退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打不進來。”
“我沒醒的這段時間你們還在作戰?”
瓦列裡搖了搖頭,“沒有。哈比卜損失慘重。我們算是他隊伍裡的,同樣損失慘重。沒有讓我們繼續打,而是躲在這休息。”
我大概明白了目前的狀況,瓦列裡所說的市中心應該就是一個叫米努卡的廣場。之前我們初到這裡時來過這。當時就知道這裡佈置了很好的防禦,不過俄羅斯人既然打的這,那麼這座城市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那車臣人打算怎麼辦?在這死守嗎?”我問到。
瓦列裡聳了聳肩說“我不知道。”
“死守?那等着全部餓死吧。”漢尼拔端着一個那種醫用的盤子,裡面放着剪刀紗布什麼的走了過來。
“怎麼?這裡要斷糧了?”我問到。
漢尼拔將盤子放在葛朗臺的牀邊,然後將我和瓦列裡的香菸全部抽走踩滅。慢悠悠的道:“不止是吃的。所有物資都開始緊缺。所有對外的通道全被俄羅斯人切斷了。現在車臣人連耗下去的資本都沒有。”
漢尼拔說完便低頭掀開葛朗臺的被子開始忙活起來。我則和瓦列裡互相看了看,我說到:“那車臣人打算突圍嗎?”
漢尼拔專注於手上的工作沒有回答,直到他忙的告一段落才意識到我和瓦列裡一直在等他的回答。他看了看我們道:“不知道。我就知道守下去和等死沒有區別。所以你們這些有傷的還是儘快好起來,在藥物用完前。至於具體的戰況,你可以問問你們那個女狙擊手,她一直在外面忙着和俄羅斯人作戰。”
我見局勢十分危急,急忙開口道:“我什麼時候能夠下地?”
漢尼拔看了我一眼道:“你除了中了一槍外,沒有傷筋動骨。雖然血流的多了點。其他其實都算皮肉傷,看起來血肉模糊但並不十分嚴重。過一週恢復的好就可以下地了。”
漢尼拔說完指了指葛朗臺道:“他比較嚴重,肺部被打穿了,雖然我做了手術。但可能恢復起來會比較慢。還有手指沒了。”說完便端着盤子往外走去。
漢尼拔走後,我又和瓦列裡隨便聊了聊。我把我醒來前做的那個夢說給了他聽。他說我想家了,大家都想家。還說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和夢中一樣去我家去吃餃子。是啊,如果能活着回去。
之後的幾天我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葛朗臺在我醒來的兩天後也醒了過來。不過他很虛弱,說不出話。醒來時一大半時間是盯着自己那隻殘廢了的手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些天外面的戰鬥依舊非常激烈,我沒有見到維尼亞。我是從送來這裡的傷員的數量,還有時不時來看我的保爾還有瓦列裡薩沙等人那裡瞭解到的。俄羅斯人雖然進展緩慢,但還是一步步的朝着勝利邁進着,據說車臣人已經到了組織敢死隊的地步。我們躲藏的這個地方也漸漸的能夠感到炮彈轟炸大地而帶來的震顫感。
我醒來的一週後,應該是到了晚上。我正坐在牀邊像說單口相聲一樣和葛朗臺聊着天。保爾和約翰帶着目前還活着的人來到了我這裡。
我擡頭看向保爾和約翰,他們的表情都挺凝重。看來馬上要說的不是什麼令人興奮的好消息。我把葛朗臺的被子蓋蓋好,回頭準備聽他們準備說什麼。
保爾和約翰互相看了看,保爾開口道:“吉普賽人。你感覺如何?”
“我還行。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問到。
“這裡的車臣人頂不住了。他們計劃突圍。”保爾平靜的說到。
保爾說到突圍的時候,我注意到從負傷後醒來便一直對外沒有交流的葛朗臺轉頭看向了他。
我回頭看了看他們的表情。他們好像對於能夠突出去充滿了疑慮。於是我問到:“什麼時候行動?”
“具體時間還沒定,不過應該就在這兩天內。”保爾說到。
“你們是不是對突圍沒什麼信心?”我接着道。
片刻的沉默後,約翰無奈的笑着說:“情報。現在車臣人雖然能和外面聯繫。但是知道的其實非常少。俄羅斯人在外圍的佈置只知道個大概,而且真實度有多高都不能確定。甚至。。甚至我覺得這個突圍都像是一個陷阱。”說完他看向保爾,好像是讓他接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