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淮之昨天就有這麼做的衝動。
但他們纔剛坦白, 嚴格來說,可以算是剛開始談戀愛,他沒談過戀愛, 就在心裡告訴自己, 該循序漸進地來。
可他剛纔喝了點酒, 吹了幾道風, 又想開了。
他喜歡景歡, 景歡也喜歡他。
他們是戀人。
戀人之間沒有進度條。
景歡的嘴脣很軟,上面還有燒烤店贈送的薄荷糖的味道,向淮之先是親了一下, 分開時想了想,又低頭親了一下。
淺嘗輒止的吻。
向淮之站直身, 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喉結輕滾, 笑了一聲:“你臉很紅。”
景歡:“…………”
我都快自燃着火了,能他媽不紅???
景歡站在原地, 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他懷疑自己喝醉了,而且醉得不輕,得是喝到快進醫院的程度,才能做出這種世界末日來臨都不會發生的夢。
見他沉默,向淮之頓了頓:“生氣了?”
景歡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說起話來特別艱難, 他啞着聲音說:“沒有。”
“嗯, 上去吧, ”向淮之收回手, 傘面往下壓了一些,他說, “謝謝你的玫瑰。”
景歡像個機器人似的跟向淮之道別,轉身進了電梯。
公寓的保安大叔正坐在監控前,邊吃外賣邊看公寓監控,十分盡責。
監控裡終於出現了人影,大叔定睛一看,原來是這學期纔剛搬進來的男大學生。他對這男學生印象很深,一是對方有禮貌,每次拎着水果路過保安亭時都會勻他一點;二是這男生長得很帥,看起來特別精神。
他笑了笑,打算目送這孩子進家門再繼續吃。
卻看見男生走進電梯後,便一動不動地原地站了幾分鐘,連樓層都沒按,監控畫面彷彿定格,要不是右上方的時間還在跳動,大叔都要以爲是監控器壞了。
保安大叔放下筷子,皺着眉往前湊。
狹小的辦公室裡只亮了盞白燈,燈泡長久沒換,光線很暗,一陣冷風從窗縫刮進來,發出嗚嗚聲,大叔不禁打了個冷戰。
他怎麼覺得……男生不只站着不動,甚至連呼吸的起伏都沒有了???
人嚇人嚇死人,大叔心臟怦怦跳,嘴裡碎碎念:“富強,民主……那什麼,自由,法治,還有什麼……”
他剛胡亂唸了一通,電梯裡的人就動了。
只見男生忽然轉過身,用腦袋哐哐地撞起了電梯。
大叔:“…………”
景歡沒給自己留情,一下一下撞得特別狠。
可是他不論撞多少次,自己都還是在這個電梯裡。
草。
這個夢太他媽恐怖了,他的心臟到現在都沒能消停下來,別人是小鹿撞牆,擱他這,就是八爪魚拎着無數把小錘子,砸得他頭昏腦漲,無法思考。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嚇了景歡一跳,他拿出手機,慌不擇路地接起來。
“靠,歡歡,你竟然揹着我倆出去吃獨食!”陸文浩怒斥道。
景歡:“我吃什麼獨食了?”
“你居然和向學長他們去吃烤肉!!”
景歡倒吸一口氣,從喉嚨裡擠出聲音:“老子沒吃。”
“屁,路哥都在朋友圈發照片了!你坐向哥旁邊,兩人還在說悄悄話!”
景歡蒙了。
他心臟越跳越快,叫了一聲:“陸文浩。”
陸文浩:“幹嘛?”
景歡:“變豬。”
陸文浩:“……”
陸文浩:“不是你羞辱誰呢?!!”
完了。
景歡無視掉陸文浩的怒吼,把電話給掛了。
完了。陸文浩沒有變豬,反應也很正常。
景歡身上帶了些外面帶進來的寒意,沒了圍巾,脖子空蕩蕩的,他額頭隱隱發疼,他還記得向淮之嘴脣的觸感。
不像在夢裡。
他茫然地擡頭,看到電梯顯示的樓層後,眼底冒出一簇希望的小火苗——電梯沒動!!!
沒動!!!
是假的!!!
刺啦一聲。
電梯裡的對講器響起一陣雜音,對面的人問。
“那什麼……小夥子,你是不是忘了按電梯樓層了?我就提醒一下你,如果不是的話就……就打擾了……”
景歡:“……”
他臉上喜悅退盡,按下了電梯樓層。
電梯緩緩上升。
從電梯出來,景歡面無表情地走到自家門口,點亮密碼鎖,輸入三次都沒輸對,密碼門發出“嘀嘀嘀嘀”的警報聲。
平時兩分鐘不到的路程,景歡今天折騰了快二十分鐘。
進了家門,景歡把門關上,連燈都沒開,撲通一下坐到了小臺階上,像只鴕鳥把腦袋埋到了雙臂中。
不是。
等會兒……
他和向淮之親嘴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熱氣又開始噌噌往腦袋上冒,蒸得他渾身發熱。
景歡腦袋發矇,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才被微信提示音拽回神。
手機亮光在黑暗中尤爲刺眼,他僵硬地低頭,看到消息預覽前面的“向”字,心猛地一顫,下意識擡起手來把後面的內容遮住了。
片刻,他騰地從地上起來,把燈打開後匆匆去了浴室。
涼水澆在臉上,臉上的燥熱卻不減反增,景歡擡頭一看,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景歡覺得自己跑完1500米,臉都沒這麼紅過。不僅是臉,脖子、耳根全在泛紅,他覺得自己像是個醜不啦唧的西紅柿。
他剛剛在向淮之面前也是這樣的?
只是一個念頭,他的心就飄回了公寓門口,他搖搖頭,趕緊收回思緒。
向淮之應該是喝醉了,班長灌了他這麼多酒,是個人都得醉……親個嘴嘛,不是什麼大事兒。
既然都到浴室裡了,景歡決定順勢洗個澡,正好清醒清醒。
他脫了衣服,把衣服全丟到了髒衣簍裡,赤腳走進淋浴房。
水從淋浴頭涌出,因爲溫度沒調好,有些冰涼。
跟向淮之的嘴脣一樣涼。
景歡轉身拿沐浴露,沐浴露的瓶身是黑色,跟他們從烤肉店借來的傘是同款色號。
洗完澡,景歡拿過毛巾,看着他媽特地給他買的大紅色毛巾,想到了向淮之口袋中的紅玫瑰。
“…………”
淦!!!
景歡崩潰了。
洗完澡,景歡重振旗鼓,從玄關撿回手機。
沒關係的,他又不是女生,被親一下也沒什麼,是兄弟就要包容對方的全部。
向:我到寢室了。
明明是他讓向淮之回到宿舍給自己發條消息,但他現在怎麼看這消息怎麼不對味。
像……那啥……在跟女朋友彙報情況……之類的。
景歡一敲腦袋,警告自己別胡思亂想。
他敲字:我剛剛洗澡去啦,纔看到消息QA……
這個QAQ都還沒打完,他就一個激靈,火速把字全刪掉!
小景呀:我剛洗完澡,纔看到消息。
向:嗯。
看。
看看!
這一看就是兄弟之間的對話啊!
景歡心定了定,心說好,只要你不提,剛剛的事我們就當作沒發生過,天一亮我就忘乾淨。
向:能打電話嗎?
不能。
能打字解決的事爲什麼要打電話。
而且我現在不能見人,聽聲音也不行。
景歡顫顫巍巍地敲字,剛打出個“不”,微信電話就彈出來了。
草!
草草草!
景歡差點沒從牀上跳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老子怎麼拒絕!!
景歡雙手捧着手機,心想先他媽掛斷,再去想別的。
然後他按下了接通鍵。
景歡:“……”
向淮之那邊有些雜音,景歡盤腿坐在牀上,尷尬得腳指頭都蜷了起來。
“剛纔幹什麼去了?”向淮之問。
就一句話,景歡剛剛用涼水沖走的八爪魚又去而復返,小錘子捶得他耳膜哐哐作響。
“我……洗澡。”景歡倉皇地說,“你今天喝了那麼多,還是早點休息吧。”
向淮之看着手上的玫瑰,說:“我沒喝多。”
醉酒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景歡手指不自覺地摳起枕套,胡亂哄他:“嗯,你酒量這麼好怎麼會醉呢……這都十點多了,路哥應該回來了吧?那我先掛了,不吵你們。”
“沒,他不在。”向淮之放下花,說,“你多喝點水。”
他的語氣太過平靜,景歡毫無防備:“啊,爲什麼?”
向淮之道:“嘴脣有點幹。”
景歡:“……”
景歡緩緩地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脣。
他聽見自己說:“回來時的風太大了,吹的,平時沒那麼幹。”
向淮之一頓,半晌才道:“是麼。”
是啊。
是個屁啊!!!
景歡抓狂,草我在說什麼我在夢遊嗎我爲什麼還要應這種話……
“明天下午有課嗎?”向淮之問。
“沒有。”
景歡說完就懊悔了,向淮之該不會是要約他打球什麼的吧?
他覺得自己三天內沒法見向淮之,於是急忙補充一句:“沒課,但是有事!”
向淮之問:“什麼事?”
“我……”景歡隨便找了個藉口,“要回寢室一趟,陸文浩他們找我打火鍋。”
向淮之“哦”一聲:“那正好。”
?
正好什麼?
向淮之頓了頓,把話說完:“打完火鍋,上來找我?”
景歡:“…………”
他忘了,向淮之住陸文浩他們樓上。
就隔了幾層樓梯。
我,殺,我,自,己。
話都說到這了,再找藉口,就顯得有些假了。
景歡捋了捋頭髮,硬着頭皮說:“好。”
向淮之滿意了,嘴角翹了翹,順手打開電腦:“困嗎?”
景歡:“不困。”
他現在能一拳打死一頭牛。
“那上游戲做夫妻日常?”
“……”
爲什麼還要做夫妻日常?
按理來說,向淮之不該立刻跟他離婚嗎?
就算因爲孩子不離婚,那也不用再繼續刷什麼夫妻日常吧。
景歡終於忍不住了。
他其實一直不是扭捏的性子,但不知道怎麼的,一到向淮之這,他就成天抓耳撓腮,半天憋不出個屁。
他一咬牙,硬着頭皮問:“哥哥,我問你件事。”
向淮之打開九俠:“嗯。”
“我們……”景歡冥思苦想,找了個合適的問法,“現在是什麼關係啊?”
語音裡安靜了幾秒。
然後傳來了鼠標按鍵的聲音。
向淮之操控着人物往門派走,說:“談戀愛的關係?”
景歡心臟都要嚇停了。
向淮之:“或者……”
草。
景歡重新學會呼吸。
還好還好,還有個或者。
景歡都懷疑向淮之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在故意逗他。
“或者,”向淮之丟出下一句話,直接扼住了景歡命運的喉嚨,“網戀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