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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鈺不在京城,陳朔暫且就成了長風堂的頂樑柱,爲了不讓他這個柱子心慌搖晃,楚傾將程鈺詐死的秘密也暗中告訴了他。因此陳朔面上沉重心裡很鎮定,一聽凝姑娘說顧衡寫了封信糾纏夫人,眼裡立即竄起了火。

這個顧衡,真以爲他們不敢動他是不是?若非定王疼惜親表妹,不忍表妹守寡,二爺早將顧衡的皮扒了,哪還用得着圈禁顧瀾去定王府當人質?

想到顧瀾,陳朔嘴角浮起冷笑,目送凝姑娘走了,他回屋裡寫了封信,派人送去定王府。定王走之前留了人以防萬一,顧衡那邊出了什麼事情,他們二人可以商量着來,只要別驚動永福郡主就好。

定王府。

定王心腹邢留收到信後,去求見王妃。蕭彤聽他說是姨娘顧氏那邊的事,點點頭,沒有多問。她明白顧氏在王府的處境,只是不懂王爺爲何如此對待一個姨娘,不過那與她無關,王爺交代她不用管,她正好落個清閒。

她不上心,身邊的管事嬤嬤悄悄派人去盯着,很快就帶了信兒回來。

“王妃,邢留在那邊算上進出院子也只待了一刻鐘不到,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出來時手裡抱了一個匣子,不知裡面是什麼。”她打發去的小丫鬟不敢靠太近,沒能聽到院裡的動靜,整個院子都跟往常一樣,一片死寂,也不知那姨娘在裡頭過得是什麼日子。

蕭彤心中不解,卻淡然道:“王爺自有安排,咱們別攙和了。”

管事嬤嬤恭敬地垂眸。

~

顧家,顧衡剛問完祖母在靜王府的情形,得知含珠根本沒有露面,是方氏操持待客事宜,那封信也託凝珠轉給她姐姐了,顧衡仔細想了想,並沒有擔心。

凝珠從小聽姐姐的話,肯定會把信交給姐姐的。含珠呢,重臉面臉皮薄,現在又是傷心難過的時候,看完他的情信最多生生氣,絕不敢告訴旁人,丟她自己的臉。顧衡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有些多餘,但他喜歡她,想要征服她,那麼現在表明心跡,將來他找到機會搶她過來,舊事重提,她更容易相信他的心。

談完正事,顧衡去了妻子那邊,陪妻子兒女。

椅子才坐熱,丫鬟報定王府送了禮過來。

孟仙仙靠在牀頭,聞言疑惑地看向丈夫,不是逢年過節家裡又沒有喜事,二表嫂送什麼禮?

“準是給你補身子的,你們先講故事,我過去看看。”顧衡笑着站了起來。

孟仙仙點點頭。

五歲的南南想跟爹爹一塊過去,可是看看牀上虛弱的愛聽他講故事的孃親,還有孃親旁邊笑着看他的妹妹,就繼續一本正經地講起新學的故事來。

清脆的童音傳到窗外,顧衡心思卻都跑到了定王府的禮上,聯想自己剛剛送了信給含珠,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莫名地不安。

“老爺,定王府的人放下禮就走了,”守在廳堂門口的小廝微微彎着腰回道,手指向裡面,“說是專門送給老爺的禮,讓您先自己瞧瞧。”

顧衡臉色當即沉了下去。

走到桌前,看着上面兩尺來長的木匣,顧衡突然有點不敢打開。與此同時,又急切地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麼。

顧衡閉上眼睛,良久之後,伸出手去翻匣子。

才露出一條縫隙,便有血.腥味飄了出來,顧衡忘了呼吸,再開大一點,看到一隻……

女人的手。

手上還帶着血,很是可怖,顧衡的目光掃到那根食指上戴着的熟悉的紅寶石戒指時,不受控制鬆了手。匣蓋沒了支撐,“啪”地掉了下去,重新遮掩了裡面的東西。

空氣中的血.腥味卻縈繞不散。

顧衡看着這匣子,想到妻子給妹妹添妝時的祝福,想到妹妹被人砍手時該是何等驚恐絕望,又疼又悔又恨!

江含珠,她居然如此狠心!

那就休怪他不義!

與其讓妹妹悽慘地活着,終身被關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裡,他寧可她死了,早死也是種解脫。而江含珠,他原本還想與她再續前緣,得到她後對她千般寵愛,現在他改主意了,他要將妹妹受的苦都加諸在她身上,他要她與她的妹妹孩子都不得好死!

抱起匣子,顧衡大步往外走,邊走邊吩咐小廝去備馬車,然後一路出了京城。

到了郊外,顧衡親自架柴生火,連着匣子一起火化成灰,最後一顆火星沒了,顧衡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回頭,瞥見遠處的林子裡有人影靜立,對方站得靠外,彷彿並不介意讓他知道,或許就是要讓他知道。

顧衡冷笑,這些人以爲跟蹤他,他就沒有機會做旁的事情嗎?

馬上就要六月了,妻子沒有多少時間了,屆時他再送他們一份大禮。

俯身將灰燼收到罈子裡,留着將來同妹妹一起下葬,顧衡平靜地回了城。

雲陽侯府,楚傾也領着阿洵從王府趕了回來,阿洵回自己屋裡繼續哭表哥去了,齊智安撫了一陣,見世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齊智站在牀邊默默看了男娃半晌,這纔去尋侯爺。

她願意嫁他,還因爲擔心他在戰場出事不許他去戰場,齊智難以形容自己的欣喜若狂,可他必須去,有了功名才能去周家提親,才能讓她做官家夫人,讓她衣食無憂,一輩子生活富足。

她越不在乎他的身份,他越要努力給她最好的。

而且表公子死在福建那片海上,他替表公子報了仇,多少能讓她與夫人好受些。如果他福薄沒有命回來,有今日她回頭看他那一眼,他也死而無憾了。她呢,有那麼多人關心照顧,或許會爲他哭,但很快就會忘了他,嫁給別的好男人,平平安安過下去。

齊智心堅如鐵,在書房見到楚傾便跪了下去,“侯爺,我想去福建抗敵,求侯爺成全。”

楚傾放下手裡的摺子,擡眼看跪在那兒的少年郎,“想報效朝廷?”

齊智六歲起就跟着他了,楚傾斷斷續續帶了他三四年,其他時間安排齊智在軍營裡歷練。在軍營同齡的少年苗子裡,齊智是最優秀的,所以他召他過來給兒子當貼身侍衛。如今齊智想要離去,楚傾並不失望,他也有過年少熱血的時候,換成十六七歲的他,遇到這種上陣殺敵的機會,楚傾也會抓住。

齊智沒有隱瞞,如實回道:“我想娶凝姑娘,只有立了戰功纔有資格去伯府提親。”

楚傾很是意外,盯着少年看了會兒,沉默了下來。

齊智昂首挺胸跪着,挺直的脊背如他堅定的心。

楚傾食指無意識地敲着桌子。他是名門子弟,也是靠戰功登上兵部尚書位置的威武將軍,楚傾對身份並不是特別看重,譬如給侄女小女兒選夫君,楚傾更看重的是男人的本身,人品要好,會疼媳婦,本事要高,能掙錢養家,而不是靠祖上留下來的爵位錢財混日子。

齊智的前途,楚傾有把握,只是他會不會照顧幹侄女……

“阿凝知道嗎?”楚傾沉聲問,聲音威嚴。

私定終身不合禮,齊智不想連累心上人,否認道:“我想先立功,沒有功勞或是沒有命回來,其他都是空談。”

這話合楚傾胃口,但幹侄女挑女婿他只能推薦人選沒法真正做主,也就不能給齊智什麼承諾,點頭道:“那你就……”

“侯爺!”

楚傾還沒說完,富貴火急火燎闖進了門,“侯爺,剛剛……”說到一半看見那裡跪着一個人,富貴急忙閉上嘴,認出是齊智是侯爺心腹,他才繼續道:“侯爺,剛剛我收到密報,皇上中午歇晌,醒來起身時突然中風了!”

楚傾神色陡變,下一刻風似的衝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