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章:什麼蜜月,比中藥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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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滬線的火車路線跟現在差不多,出上海,經江蘇,山東、河北,抵達北平。

鄭二白他們乘坐的是外號“藍鋼皮”的客車,車廂從美國進口,車身全鋼、藍漆,十分漂亮。車上分頭二三等車廂,設備比一般列車高檔得多。他們買的是頭等車,有一個個的獨立包廂。包廂裡,面對面的兩排沙發座,白天可坐,夜裡可躺。

一對新婚燕爾的夫妻,加上一個丫鬟和一個“男僕”,同在五號包廂裡,這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妻子”和“男僕”坐在一起,共同閱讀一本英語小說:賽珍珠的《The Good Earth》(大地),時而竊竊私語,時而小聲嬉笑。那位“丈夫”坐在他們對面,望着親密無間的這一對,肚子裡在嘀咕:

度蜜月,度蜜月,到底誰在度蜜月?

一旁丁香道:“我們家小姐讀的是英語小說,秦先生也會英語,莎士比亞就是英國人。他們在一塊,不敢說金童玉女,起碼也是珠聯璧合。可您呢?”

“我怎麼了?”鄭二白問。

“您嘴裡唸叨的是黃芪二錢、黨蔘三錢,您覺得合適嗎?”

鄭二白說:“不懂英語,又不傷身體,該吃吃該睡睡;可缺了中醫,那就甭想延年益壽了。”

丁香接着他的話說:“所以說呀,您和我們家小姐,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您看重的是身體、是一副臭皮囊,而我們小姐看重的精神。”

鄭二白回敬:“你說得對,我這副臭皮囊三天兩頭會得病,你們小姐可千萬不能得病,一得就是精神病。”

“A cultivator is in the same position as the old monk in this story……”

關壹紅大聲朗讀起來,秦克隨之:

“As he practices the Dharma, seeking to help himself and others, he sometimes wonders why no one comes to his assistance……”

英語聲中,老鄭的眼珠子骨碌碌一直在轉,忽然他問丁香:“你的頭疼病怎麼樣?”

丁香一愣:“上次你教我按摩缺……列什麼穴,缺德穴?”

“列缺穴。”

“對對,列缺穴,好多了,可有時還是會犯。”

鄭二白說:“把你的頭疼具體描述一下,是偏頭疼,還是集中在眼眶周圍?”

丁香說:“我好像感覺腦袋被套了緊箍咒似的,有時候睡着睡着,就疼醒了。”

“哦,那是緊張性頭疼。對了,這是我幫你做的藥枕……”

鄭二白打開行李箱,拿出一件東西:“藥枕又叫菊花枕,枕芯裡塞滿了菊花、川芎、丹皮、白芷等中藥,睡覺的時候枕着它,所產生的壓力還有頭部的溫度,會讓藥物的成分釋放出來,通過呼吸,經過肺部,進入血液循環,從而達到治病養生的療效。”

“太謝謝你了,鄭醫生!”丁香歡喜地拿過來一聞,“哎呀,好香啊。”

兩人“交流”上了,關壹紅沒心思再讀了,把書給了秦克。

鄭二白說:“你先試着,等到了北平,反正我們就住在隔壁,要是療效不顯著,我再用藥膳幫你調理一下,象川芎魚頭湯,天麻燉雞……”

“好滴,好滴!”丁香直咽口水。

關壹紅臉陰沉下來。“讓我看看。”她把藥枕給拿了過去,聞了聞,順手墊在脖頸後,對不甘心的丁香說,“先讓我用用,晚上還給你。”

火車進入山東的地界,路軌兩邊,不是綿延的山區,就是一望無際的俗稱“青紗帳”的高粱地。

一名列車員敲門進來,笑容可掬地說:“馬上要到德州站了,列車會停十五分鐘。鄭先生鄭太太,你們可以下車稍事活動,月臺上有賣德州扒雞的,味道不錯。”

“知道了,謝謝。”鄭二白擺出一副男主人的樣子,對關壹紅說,“太太,我們下車走走?”

關壹紅扭臉望着秦克,等他表態。

“去呀,”秦克說,“我也下車抽根菸。”

服務員又說:“對了,鄭先生,剛纔隔壁的曹先生和他太太看見您了,想跟您說兩句話,不知道您方便嗎?”

鄭二白誤會了,以爲遇上了他的病家,就點點頭。

“曹先生,有請。”

包廂門口出現了一對中年夫婦,男的戴眼鏡,西裝革履,邊上是他太太,從衣着到氣質,都挺洋氣。

鄭二白一看,不認識,也想不起來。

“敝人曹近南,這是我太太。”男的說。曹太太說:“我們是從歐洲回來的。想問一下,您是不是叫鄭二白,大丈夫有獎儲蓄的大獎得主;這位是您太太,四國銀行的千金大小姐。”

“夫婦倆”和丫鬟、“男僕”集體納悶了。

曹先生解釋說:“你們在教堂結婚的照片,歐洲的報紙都登了。”

“是嗎?”鄭二白驚喜,見關壹紅和秦克還緊緊挨在一起,趕緊擠到倆人中間,坐在關壹紅邊上,暗暗推搡關壹紅,讓她有所表示。關壹紅擠出一絲笑容問:“曹先生在哪裡發財?”

曹太太說:“他是博士,學成歸國的。”

“博士啊,哪門專業的?”

曹博士說:“我是搞水果栽培的,回來報效祖國。”

一旁的秦克冷冷道:“現在祖國最需要的不是水果,而是這個——”他攥緊拳頭揮了揮,“砸向日本人!”

關壹紅擔心他禍從口出,暗裡踢了秦克一下,嘴上說:“我在英國留學的時候,吃過藍莓、櫻桃,還有車釐子,可惜回國後就吃不到了。曹博士,請加油啊。”

寒暄幾句後,曹博士夫婦返回自己的包廂,關上門就嘀咕起來。

曹太太說:“近南,你沒覺得有點怪?”

“哪兒怪?”曹博士推了推眼鏡。

“出來度蜜月,那位銀行大小姐怎麼不和丈夫坐一塊,跟個男的擠在一起……”

曹博士猜道:“沒準他們認識。”

“廢話,肯定認識,不是一般的認識。”

曹博士嘆道:“現在國內的風氣越來越開化,大丈夫彩票這種事,連歐洲人都會咋舌……”

送走了曹博士夫婦,鄭二白想起一件事兒來,跟關壹紅先打聲招呼,等到了北平,要領着她去看一個人。“誰?”關壹紅警惕地問。

“我表姐,她叫馬鳳仙。住在北平的豹房衚衕。我答應過,等娶了新媳婦,就帶上門讓她瞧一眼。”

關壹紅一聽是女的,就沒多想,答應了。後來她才知道,這個馬鳳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跟鄭二白的關係也絕非“表姐弟”這麼簡單,這女人竟把整條弄堂攪得天翻地覆……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此時此刻,就在列車前方十來公里遠處,一羣人正在鐵路上叮叮噹噹地忙亂,起出道釘,搬開鐵軌。等到機車司機發現前方有一段鐵軌中斷,距離已不足三四百米,急忙拉緊急制動閘。車輪與鐵軌發出巨大而尖利的磨擦聲,巨大的慣性推動着火車繼續向前。頃刻間,第一節機車和第二節郵政車衝出路軌,倒覆在地,緊隨其後的第三節客車算是幸運,只有些傾斜,後面的車廂都穩穩地停了下來,但車廂裡的乘客大都前翻後仰,有的從座椅裡跌出來,行李架上的物品紛紛打落在他們的頭上、身上。頓時車廂裡響起一片叫罵聲、哭鬧聲。

關壹紅被摔得稀裡糊塗,彷彿夢遊一般,她被丁香攙扶起來。“怎麼搞的?”她連聲問。“小姐,火車停了!”

戶外一陣乒乒乓乓聲,由遠而近。鄭二白有點犯迷糊:“怎麼搞的?誰在放炮仗?”

“不是炮仗,是打槍!”秦克話音剛落,“砰”一聲,窗玻璃四分五裂,把關壹紅嚇得尖叫一聲。鄭二白想保護她,秦克動作更快,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同時趴下。手足無措的老鄭只好拉着丁香一塊趴下。

“我們到哪兒了?”老鄭喊。

丁香:“山東,德州!”

“不會是土匪吧?”秦克小心翼翼地直起身,透過碎裂的窗戶朝外窺望,“山東這一帶可盛產土匪……”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山東的盛產,除了烙餅、大蔥和高粱,還真就有土匪。早在民國十二年,轟動全國的津浦線火車大劫案,就是當時活動在山東嶧縣抱犢崮一帶的土匪頭子孫美瑤乾的。被綁架的人質中,有不少英美法意德的外籍旅客,其中還有法國籍神甫姚主教和一位法國公使館的參贊。當時尚未發跡的黃金榮就在法租界巡捕房任職,他通過內線,輾轉買通了一名土匪,營救出姚主教,從此名聲大噪,被法租界巡捕房破格提升爲督察長,邁出了他日後成爲上海灘大亨的堅實第一步。

鐵軌周圍,一陣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馭!馭!”的喊聲此起彼伏。

關壹紅害怕,把秦克往後拽:“別看了,子彈可不長眼睛。”

四個人忐忑不安。一陣短暫的安靜後,外面車廂過道里,傳來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咆哮聲,紛亂的腳步聲……包廂門猛地被拉開,關壹紅“啊!”一下叫起來,躲到秦克背後。只見門口出現一個男人,絡腮鬍,穿對襟短襖,腰裡插着一杆駁殼槍。身後一名隨從,揹着一支中正式步槍,是個刀疤臉。絡腮鬍鷹隼般的眼光往車廂裡掃視一遍,秦克緊緊護着關壹紅,丁香也下意識地往鄭二白身後躲。

別看絡腮鬍一身煞氣,卻笑容可掬,衝大家一抱拳:“諸位,好啊。這是上哪兒去?”

沒人敢接他的話,只有鄭二白回答:“我們上北平。”

絡腮鬍依舊笑呵呵地問:“幹嗎去?”

“度蜜月。”

“哦,恭喜,恭喜!”絡腮鬍打量了一番,“你們是——兩對?”

“不不不,”鄭二白指了指關壹紅,道,“那是我太太。”

絡腮鬍的目光停在關壹紅身上。關壹紅緊張,往秦克懷裡鑽。

絡腮鬍“咦”了一聲,“不對吧?你太太怎麼在別的男人懷裡?”

鄭二白趕緊把關壹紅拉過來,摟住她肩膀,有點“二”地問絡腮鬍:“現在對了吧?”

絡腮鬍又看了丁香一眼,搖搖頭:“不對!那她又是誰?不會是小老婆吧?兄弟你好福氣,帶着倆老婆度蜜月!”

“好漢爺,你誤會了,她叫丁香,是我太太的陪嫁丫鬟。”

絡腮鬍指着秦克:“那他呢?”

“噢,他是我的書童。”

“書童?”

“就是下人,從鄉下帶上來的。打小就在家裡伺候我。唉,要沒我收留他,倒在街上,不是餓死,就是被野狗吃了。”

絡腮鬍點頭道:“那好,既然有人伺候,走幾十裡山路不成問題吧?”

鄭二白說:“好漢爺,你小看我了。我做中醫的,從前跋山涉水,採集中草藥,一天走個三五十里,那是小菜一碟。當然了,比起我的老前輩李時珍李大人,還是差得多了。”

“那好吧,一塊下車。”

“下車做什麼?”

“度蜜月還帶倆僕人,一塊坐頭等車廂,有錢人啊!歡迎到我的黑風寨作客。”

鄭二白一聽就傻眼:“好漢爺,我們還要趕路呢,下次吧,下次再來作客……”

“放你娘個屁!”後面的刀疤臉不耐煩地吵吵起來,“還‘作客’?是拿你們當人質,讓你們家屬花錢來贖!”

關壹紅和丁香頓時嚇得花顏失色,鄭二白咧着嘴叫苦不迭:“好漢爺,跟你說實話吧。敝人光棍一條,你綁了我,到時候連送贖金的人也沒有哇。”

絡腮鬍眼珠子一瞪,大聲叱呵:“你不是來度蜜月嗎?怎麼一眨眼又成光棍了!”

鄭二白有口難辯,只好嘆了口氣:“現在不是光棍,等度完蜜月又是光棍一條。這件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

絡腮鬍擡手給了老鄭一記耳光,罵:“你他孃的拿我當猴耍呀?少羅嗦,統統下車!”

刀疤臉端着步槍上來轟他們下車,秦克不肯就範,攥緊拳頭想玩命,關壹紅拼命拉住他,低聲道:“秦克你別犯傻,人家有槍呢!反正我爸有錢,到時候來贖我們。”

秦克一跺腳:“贖個屁!等到了匪窩裡,就你們兩個女的,你想想看會發生什麼!”

關壹紅含着眼淚說:“那怎麼辦?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本事再大,人家一槍把你撂倒,我和丁香……”她指指捂着臉頰的鄭二白,“就全指望那二貨了。”

丁香附和說:“小姐說得對,好死不如賴活,走一步看一步吧。”

隔壁包廂裡,曹博士夫婦被驅趕着踉蹌而出。曹博士一個趔趄摔倒,眼鏡飛了,曹太太撲上來攙扶,車廂裡亂作一團。絡腮鬍掏出駁殼槍朝天花板開了一槍,砰!瞬間安靜下來。

鄭二白說:“好好好,我們下車。可你們得保證,不能傷害人質。”

絡腮鬍嘿嘿一笑:“你們全是財神爺,小心伺候還來不及呢,大夥說,是不是啊?”

“對!”匪徒們吆喝。

鄭二白把剛纔從行李架上砸下來的醫藥箱撿起來。“不許帶東西!”刀疤臉喝道。

鄭二白對他說:“大兄弟,我是個醫匠,這是我行醫的工具。哪怕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得帶着。”

刀疤臉罵了聲“媽了個巴子”就拉槍栓,被絡腮鬍制止:“行了,別磨蹭了!”

這撥匪徒約二十來人,十來匹馬,分成兩撥,一撥負責把人質趕下車,另一撥人鑽進車廂大肆洗劫。一個匪徒口袋裡裝滿了沉甸甸的各種東西,走路都打晃;另一個匪徒從行李箱裡搜出一隻大號胸罩,不知道派啥用,索性往腰裡一系,胸罩裡兜滿了金銀首飾。很多財物被裝進一個個麪粉口袋,兩個袋子打一個結,往馬背上一撂。結果一隻袋子撐破了,裡面的鈔票銀元滾落出來,兩個匪徒彎腰去拾,不知道爲啥差點打起來……

鄭二白和關壹紅、秦克、丁香、曹博士夫婦近二十名人質,手都繩子反縛着,用一根長繩把他們串起來,活像一串螃蟹。“頭等車廂四五十號人呢,怎麼就挑了我們這些?”曹博士問。“你沒發現嗎?”秦克低聲說,“挑的都是年輕力壯的,他們不要年老體弱的,大概怕半道上走不動,丟一個就損失一大筆贖金啊。”

“鄭二白你真是個二貨!”關壹紅恨恨地罵,“要走好幾十裡山路,你不會說你走不動啊。”

鄭二白挺委屈:“我怎麼知道呢?我只曉得病家要如實回答醫生的問題。”

“他是你醫生啊?你個大笨蛋!”

馬蹄聲響,一匹快馬飛奔而至,騎馬的土匪喊:“老大,縣城的保安隊已經出發了。”

絡腮鬍朝後面的二等車廂望了一眼,皺眉頭說:“怎麼辦?就搶了頭等車,還有二等車三等車呢。”

邊上有人說:“到了嘴邊的肥肉,哪能不吃啊?搶了再說!”

絡腮鬍點點頭道:“花臉豹,你帶人先上二等車;禿嚕趙,你帶你的人警戒。別他孃的啥都要,就拿銀元鈔票金銀首飾,咱們這是玩命,不是趕集!”他看見一名手下喜孜孜地抱着一件女人穿的裘皮大衣,上去就把裘皮大衣奪下來扔在地上去,一邊罵,“等保安隊追上來,你以爲穿這個能擋子彈嗎?”

他又吩咐刀疤臉:“你把人質先帶回去。”

刀疤臉問:“保安隊在半道上截咱們,那咋辦?”

絡腮鬍把手一揮:“分開走,一路翻眼淚山,一路穿鼻涕谷,剩下的走妖樹林。弟兄們,等回到黑風寨,咱們再大秤分銀小秤分金!”

“喔……喔……喔……”吆喝聲、馬蹄聲、哭喊聲,混雜成一片。

混亂中,秦克和丁香被編入一隊,而鄭二白、關壹紅和曹博士夫婦,還有一對父子,被編入另一隊。幾個人都大呼小叫,“小姐!小姐!”“丁香!丁香!”“秦克!秦克!”就是沒人喊老鄭的名字,這讓他有點失落。他對着急上火的關壹紅說:“還是土匪有眼光,知道我們是夫妻……”話音未落就被踹了一腳。

“鄭二白,都什麼時候了?你能不能說句人話!”

鄭二白說:“太太,你就省點力氣吧,別咋呼了,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都怪你!”關壹紅又踹了鄭二白一腳。

曹博士悄悄拉了拉老鄭說:“鄭先生,我們要想法子逃,等到了那什麼黑風寨肯定凶多吉少。”

“怎麼逃?”關壹紅把腦袋湊過來。

“我懷裡有樣東西,幫我拿出來。”曹博士回頭看了看押送他們的三名匪徒,爲首的就是刀疤臉,他在前頭帶路,兩個在竊竊私語,沒有關注他們。鄭二白因爲提着醫療箱,所以被優待,只有一隻手,縛在長繩子上,另一隻手提箱子,他用牙齒,把箱子的把手咬住,騰出手來伸進曹博士的懷裡,居然摸出一枚*,嚇得一撒手,*落地。

“快撿起來!”曹博士說。可是隊伍已經走了過去,來不及撿了。關壹紅迅速用腳一勾,把*往前踢,鄭二白趕緊彎腰撿起來揣懷裡,心有餘悸地問:“哪兒來的?”

“實不相瞞,”曹博士低聲道,“我的專業不是水果栽培,而是炸彈研究。國家危難匹夫有責,我是回來報效國家的。”

“身上揣個*,多危險!”關壹紅說。

曹博士微微一笑:“別怕,這東西不會爆炸,拉火繩一拉,只會冒煙,說白了就是個玩具。嚇唬嚇唬他們,沒準能幫我們逃走。”

關壹紅一聽就來了興趣,跟老鄭索要。鄭二白不給她,“媳婦,你就別添亂了,我來隨機應變!”

曹太太也說:“鄭太太,這種事,還是交給他們男人吧。”

“叭勾——叭勾——”遠處有槍聲傳來。

三名匪徒都急了,刀疤臉喝道:“快點走!聽見沒有?”關壹紅故意叫喚,“唉呀呀,我走不動了……”她一副踉踉蹌蹌要摔倒的樣子,鄭二白趕緊攙扶,大聲嚷嚷:“我太太走不動了,她她她……懷孕了!”

刀疤臉一聽就惱了:“不是纔出來度蜜月嗎?怎麼一眨眼就懷孕了!”

鄭二白眨眨眼睛說:“我們是奉子成婚啊。”

關壹紅白了他一眼,只好配合地說:“是啊,那個……奉子成婚!”

三個匪徒停下來一合計,決定去附近一個叫貓耳洞的地方暫時躲一躲。萬一保安隊追上來,就咱們三條槍如何抵擋,肯定被打成篩子。

所謂的貓耳洞因爲洞口就像貓的耳朵,故而得名,這裡便是土匪的“安全屋”,每一股土匪會設多個地方,既有水和食物,也有彈藥補給。一旦遭遇剿匪,往洞裡一鑽,可隱蔽十天半月,正所謂狡兔三窟。

現在洞裡六名人質:鄭二白“夫婦”、曹博士夫婦,還有一對父子倆。不知爲何,父親蜷縮着身子,似乎身體不適,少年陪伴着父親。

曹博士夫婦和關壹紅都被繩子反綁着,只有鄭二白有一隻手可以騰出來。貓耳洞的洞口,三名匪徒在抽菸說話,說什麼聽不大清。除了三條步槍,刀疤臉腰裡插着一支駁殼槍,另兩個腰裡都插着一顆*。

“趁他們都在,掏傢伙吧。”曹博士催促道。鄭二白掏出那顆*,把底部的蓋子旋開,露出拉火繩……

“慢着!”關壹紅制止,朝洞口努了努嘴說,“他們是吃這碗飯的,就一個*能把他們嚇住?我看懸。”

曹太太附和說:“她說得有道理,萬一沒把他們嚇住,倒給自己挖了個坑!還是另想轍吧。”曹博士搖頭道:“你還指望保安隊能來救咱們?別做夢了。”

正說着,那對父子鬧出動靜來。男的熬不住呻吟起來,少年眼淚汪汪地對他們說:“我爸爸病了,你們誰能救救我爸爸?”就見那男的躬着身子,拳頭頂着腹部,因爲疼痛,滿頭大汗,五官扭曲。

四個人都湊上去看。洞口那三名匪徒聞聲返回。“咋回事?”刀疤臉問。少年說:“我爸爸肚子疼。”

刀疤臉哼了一聲:“甭管頭疼腳疼肚子疼,都忍着吧。”

曹博士左看右看說:“會不會是內出血啊?”

曹太太也說:“鄭先生你不是醫生嗎?給他瞅瞅。”

鄭二白看着刀疤臉試探地說:“好漢爺,這一個人質就是一大堆白花花的現大洋啊,您好好掂量掂量。”

刀疤臉想想也是,看那人估計已經走不動道了,難不成輪流揹着他?就吩咐手下:“給他鬆綁,把藥箱子給他。”

匪徒給鄭二白松綁。老鄭騰出雙手來,先給患病男子鬆綁,然後診脈,說:“脈相浮大而不空,急滑而不亂,沒有出血的徵兆。”

他打開醫療箱,取出一個布包,裡面插滿大小長短不一的銀針。取兩枚一寸的銀針,撩開男人的衣服,露出肚皮,分別刺入左脾俞、右膽俞的二穴,捻轉,漸漸的,男人痛苦的表情舒緩了,顯然得到了緩解。鄭二白在他的脾經的“地機穴”用力點掐,男人“哎唷”叫喚起來。

鄭二白說:“這叫引血下行,現在肚子還疼嗎?”“好多了。”男子道。少年用袖子給他爹擦拭額頭上的汗。一旁的刀疤臉問老鄭:“你是把他的疼痛給轉移了吧?”

鄭二白點頭道:“肚子裡的病竈,腿上的痛點,都集中在脾經這條線上,就像一隻風箏,我只要拽動下面的線頭,上面的風箏就隨我控制了。”他又對少年說:“你反覆按揉這裡,這是脾經的‘明陵泉’到‘商丘’這一段,其中最痛的痛點叫‘地機穴’,把痛點分散到其他的幾個穴位,至少揉二十分鐘。”說着老鄭給少年鬆綁,少年按他的吩咐做起來。

鄭二白又看了男子的舌苔,道:“舌苔黃膩,舌質暗紫,還有發藍,此乃痰瘀互結之象,你有慢性的*炎,是不是?”見男子點頭,鄭二白又問少年:“你爸爸是做什麼工作的?是否經常熬夜?”少年答:“我爸爸是做外匯交易的,因爲時差的關係,通常都是在半夜裡跟歐洲拍電報的。”

“病然不嚴重,但也不是一日可除,自己多按摩雙腳脾經的公孫穴,公孫穴乃脾經絡穴,久病入絡,每天至少按三次,每次至少二十分鐘,雖然不能根除,起碼可以緩解。”鄭二白的診斷頭頭是道。父子倆一口一個“謝謝”。邊上的曹博士夫婦露出驚訝又欽佩的神情。曹太太小聲對關壹紅說:“你男人真行啊。”

“那是!”關壹紅略有幾分得意,“要不我能嫁給他?”

見老鄭居然手到病除,三名匪徒都躍躍欲試,異口同聲:“幫我們也看看吧。”刀疤臉說:“有病看病,無病健身,反正在這兒閒着也是閒着。”

鄭二白不慌不白,先看舌苔,對他說:“你的舌苔蒼白,不夠潤澤,你有脾虛。”又觀面色道,“你面色發白,平日有食慾不振,大便稀溏的症狀,是不是?”刀疤臉連連點頭。鄭二白接着說:“我建議你吃一些個大棗。大棗性甘,有助脾臟,最好和山藥擱一塊煮粥吃。”“知道了!”刀疤臉連聲說。

“另外,我教你一招健身法——叩首法。”鄭二白習慣把好的東西藏在最後。

“叩首?不就是磕頭?”

“對呀。”

“磕頭也能健身?”三個匪徒都笑起來。

鄭二白卻道:“千萬別小看磕頭,磕頭還是道家的修身秘法之一呢。常言道,學道本無門,叩首先有益。人有任督二脈,叩首有助於此二脈在頭部順接,不僅補脾,還養肝。”

刀疤臉將信將疑:“要叩幾個呀?”鄭二白反問:“你會叩首嗎?”“那誰不會呀。磕頭下跪,小孩都會!”刀疤臉說磕頭就磕頭。鄭二白當即予以糾正:“不是額頭撞地,而是叩手背。手這樣放在地上,用額頭撞擊手背,擡頭再叩的時候,要有一個頭後仰的動作……對對對。二十五下爲一次,三次爲一組,至少做五組。”

老鄭背對關壹紅,把手放到背後,暗暗做了一個手勢。關壹紅會意,示意那對父子湊過來,幫她和曹博士夫婦鬆開綁繩……

鄭二白給第二名匪徒看舌苔,道:“你的體內有溼氣積鬱。”

“溼氣?”

“中醫的‘溼’可有講究,分內外。內溼是最近暴飲暴食所致,因爲排不出去,囤積下來的溼。”

匪徒有些驚奇:“我最近是吃得不少。”

鄭二白道:“溼是*之邪。溼在肝臟上,就容得黃疸、脂肪肝,溼在腎臟上,就容易得腎炎,前列腺炎。我教你一招‘壁虎爬行法’。壁虎怎麼爬的,你總見過吧?”

匪徒點點頭。鄭二白鼓勵說:“你現在就學給我看。”

匪徒看看洞壁,爲難地說:“壁虎在牆上爬,我爬不上去。”

鄭二白樂了:“誰讓你往牆上爬了?你想象自己就是一隻壁虎,把地上當成牆上,學得越像越好。”

匪徒趴在地上。“不要用四肢,靠的是你的胸腹和腰部的力量。”在老鄭的指點下,匪徒爬開了。

“此法主要用來打通你的任脈,任脈乃陰經之海,總調陰經各脈,對於五臟,尤其對肝臟,有很好的保護,對腸胃疾病,便秘,都有不錯的療效。”

“得爬多久啊?”匪徒邊爬邊問。

鄭二白說:“貴在堅持,早晚各爬一次,爬到你覺得累得爬不動了爲止。”

一個咚咚磕頭,一個滿地爬,曹博士夫婦和關壹紅的繩子已經被悄悄地解開。

鄭二白給第三名匪徒看舌苔,斷言:“你有腎虛。今年多大了?”

“四十三。”匪徒小心翼翼地說。

鄭二白語重心長:“男人過了四十,腎氣就開始逐步的衰竭,這是自然規律,就需要靠後天的彌補。我建議你多吃點核桃。核桃是最補腎的。另外,我教你一個‘原地踏步搖頭法’。動作不宜過大,頭左右搖擺,收左腳的時候頭向右擺,收右腳的時候頭向左擺。”老鄭一邊說一邊親自示範,“此法鍛鍊你的脊椎,也就是督脈。督脈是陽經之海,總攝各條陽經,能夠升發人體的陽氣,對於腎臟有很好的強壯作用。”

匪徒言聽計從,開始踏步搖頭、踏步搖頭、踏步搖頭……

鄭二白像個教練似的鼓掌大聲說:“諸位,強身健體,延年益壽,時不我待,就從現在做起!”

三名匪徒叩的叩,爬的爬,踏步的踏步。五分鐘後,一個個都氣喘吁吁,叩不動了,爬不動了,踏步搖頭的連腿都舉不起來了。擡頭一看,全傻眼——貓耳洞裡就剩下他們仨,六名人質都不見了!地上扔着幾條繩索。趕緊抄傢伙,這才發現槍都不見了!想追,叩頭的就覺得天旋地轉,跌坐在地;爬行的勉強站起來,卻邁不開腿;踏步的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不想動彈了。

幾條槍被扔進了草叢。老鄭把那顆*還給曹博士,曹博士不肯收,說:“留作紀念吧。你救了我們,他們最恨你,萬一追上來,興許能幫你!”

六個人目標太大,遂分成三對,朝三個不同的方向逃命而去。

2

鄭二白和關壹紅慌里慌張,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離開了山路,走上了平川,才停下來噓噓直喘。再看太陽已經偏西,日落中。兩人來到一棵樹下,關壹紅靠着樹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現在是……又渴又餓……要是有口水喝,再有點東西吃就好了……”

有什麼東西掉下來,掉在鄭二白腦袋上,是一枚大棗。鄭二白擡頭一看,原來這是一棵棗樹,大喜:“看看,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把大棗撿起來在衣服上蹭了蹭,剛想往嘴裡送,看看關壹紅,忙把大棗讓給她。關壹紅也不客氣,接過就吃,一邊吃一邊說:“要是再有棵蘋果樹就好了。”

鄭二白說:“我還想有棵烤鴨樹呢,樹枝上掛滿烤鴨子,風一吹,那油就滴下來了。”

“想得美!有樹上掛烤鴨的嗎?”關壹紅嘲笑他。

鄭二白想多摘幾顆大棗,這才發現高不可攀,他蹦了兩下,怎麼也夠不着。

關壹紅站起來,看了看樹:“你不會爬樹?”

鄭二白說:“學校裡沒教過。”

關壹紅問:“中藥裡是不是有一味藥材叫蟬?”

“有啊,蟬衣。”

“那你們中醫不爬樹,怎麼抓知了?”

鄭二白髮笑:“蟬在樹上,中醫就得會爬樹?那要是拿泥鰍入藥,我們就得往河裡鑽;拿虎骨入藥,我們就得上山打老虎。”

“看我的!”關壹紅打算露一手,她跳起來一把抱住了樹幹,險些栽下去,鄭二白趕緊托住她。關壹紅叫喚:“哎喲……好久沒爬樹了,不行了……鄭二白你什麼意思?揩我油!” “不託你屁股……託哪兒呀?”鄭二白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她往上舉,關壹紅終於騎上一節樹杈,用力搖晃,大棗嘩啦啦掉下來。鄭二白拼命撿,拿衣服兜着。

關壹紅居高臨下地眺望:“哎,那兒有間農舍,煙囪正冒煙哪。”

鄭二白蹦着想看:“有多遠?”

關壹紅目測了下:“至少也有……三裡地。”

鄭二白說:“太陽已經下山了,得找個地方過夜,天黑了,呆在野外很危險的。”

關壹紅說:“那咱們快走吧。”

“走!”鄭二白已經邁開腿了,頭頂上炸響“鄭二白你回來!”,鄭二白一愣,回頭一看,發現關壹紅還騎在樹杈上,趕緊返回。兩個人一個俯瞰一個仰視,都不知道該怎麼下來。鄭二白把肩膀湊上來,想讓她踩在自己肩膀上,沒想到通的一下,關壹紅重重地騎在他脖子上,險些把他的頸椎給壓斷,老鄭差點沒昏過去……

吃完大棗,攢了點力氣,兩人步行至那間農舍。關壹紅讓鄭二白等着,她去敲門,片刻後一臉泄氣地回來了,告訴老鄭,那裡住着一對夫妻,帶個娃,女的還有身孕。有一間空屋。想借宿的話,要收一枚“大銀兒”,就是一塊大洋。關壹紅隨身的財物都被洗劫一空了,若是在北平,還能給家裡拍電報,讓他們寄錢。可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鄭二白放下醫藥箱,扒下一隻布鞋,從鞋幫里居然摳出了一枚“袁大頭”來。見關壹紅一臉驚訝,他得意地說:“經常在外頭跑的人,總要留一手的。”

關壹紅說:“鞋裡塞銀元,走路不嫌硌腳?”

鄭二白扒下另一隻布鞋,從同樣的地方摳出第二枚銀元,更爲得意:“俺是中醫耶。中醫最講究陰陽平衡。”

關壹紅劈手奪走銀元,說:“先放我這兒,免得你鞋裡陰陽不平衡。”

農舍的西屋裡,除了一張熱炕,沒什麼傢俱。炕上擱着一張小桌几,山東大饅頭、大蔥、烙餅、鹹菜,唯一的熱菜是盤炒雞蛋,關壹紅正吃得津津有味。鄭二白把烙餅捲上大蔥,蘸點辣醬,遞給她,關壹紅不要,說受不了大蔥那味兒,我還是吃饅頭吧。

鄭二白說:“烙餅卷大蔥,真正的山東風味,鄭板橋知道嗎?他在山東當縣令的時候最愛吃這個。”

吃着,關壹紅忽然冒出一句話:“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她說的是丁香和秦克。

鄭二白說:“別擔心,秦克比我有能耐,丁香也挺機靈,他們不會有事的。”

關壹紅拿起他吃了一半的烙餅卷大蔥,狠狠咬了一口。

鄉下沒什麼夜生活,也沒有“挑燈夜讀”一說,吃完飯,拿熱水燙完腳,就要睡覺了。關壹紅在炕上,鄭二白老老實實的抱着被褥,往地上鋪,就聽關壹紅“喂”了一聲,似有不滿。鄭二白誤會了,指着外屋道:“人家以爲咱們是夫妻,我們倆要是分屋睡,就有點不對勁了,弄不好會以爲我是人販子。”誰知關壹紅說:“我又沒攆你走,你就睡地上?”

鄭二白嗯了一聲,關壹紅又說:“你以爲這裡是國際飯店?鋪着地毯呢。鄉下寒氣重,你會着涼的。”說着指了指炕,“上來吧。”

見老鄭猶豫,關壹紅瞪他:“怎麼?怕我半夜裡非禮你啊!那你就睡地上吧,凍死你!”

鄭二白趕緊抱鋪蓋上炕,一邊偷樂。

“你笑什麼?”關壹紅嚴肅地問。

鄭二白說:“我好像違反了協議,不能同牀。”

“廢話!這是牀嗎?這是炕。”

“對……對……”鄭二白心想,漢字真是太偉大了,牀是牀,炕是炕,鋪是鋪。

兩人的鋪蓋一左一右。

關壹紅還別出心裁,用條被子往中間一隔,象隆起一條“戰壕”。

鄭二白多了一嘴:“我說,你這是戰壕?咱倆一個戰壕裡一個戰壕外,不成了敵人?”

關壹紅說:“誰不是戰壕,這是天山,天山山脈,知道嗎?你那邊是漢中平原,我這邊是*大草原,兩邊不搭界的。”

聽完關壹紅的“地理分佈”,鄭二白嘆道:“我要是你的地理課老師,肯定被你氣得吐血——天山在新疆,*草原在內蒙,漢中在四川,這三個地方,驢脣不對馬嘴!”

“怎麼?你懂地理啊?”關壹紅略帶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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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二白告訴她:“中醫的藥材成千上萬,不光要知道它的療效,還要知道它產自什麼地方,李時珍爲了寫本草綱目,跑遍山川大河,比得上徐霞客……”

關壹紅“喔”了一聲:“我只知道李時珍是個中醫,想不到他還會武功耶。”

鄭二白的腦袋慢慢撥過來,瞅着她問:“李時珍會武功??這是我說的嗎?”

“你剛纔還說,他比得上徐俠客!”

鄭二白無言以對,半天才說:“關大小姐,莎士比亞的臺詞你能用英語讀,卻不知道徐霞客是誰,虧你還是中國人,悲哀啊!”

關壹紅生氣了:“鄭二白,你萬寶全書啊?什麼都知道!人家問你是瞧得起你,不說拉倒。把燈關了,睡覺!”

“關不了,這兒沒電。”

“那燈怎麼滅?”

“一個字——吹。”

關壹紅就吹,使勁吹,油燈沒滅,鄭二白倒起來了:“你吹我幹什麼?”

“你離得近,怎麼不吹?”

鄭二白吹滅了油燈。黑暗中,就聽關壹紅氣咻咻地嘟噥:“不就是個俠客嘛,再厲害,比得上令狐沖?比得上東方不敗?切!”

鄉下的夜,沒有燈光污染,濃黑,墨黑,格外黑。月光從窗櫺外灑進來,投下斑駁的月影。鄭二白生平頭一回跟一位姑娘“同炕共枕”,如何睡得着?關壹紅倒睡得挺香,發出輕微的鼾聲,她的上半身,沒有完全蓋住,在被褥的烘托下,身體形成一條優美的曲線。鄭二白欣賞着,終於把持不住,他的賊手越過了“天山山脈”,侵入了“*大草原”。哇塞,那裡藍天白雲,牛羊成羣,空氣裡都溢着一股奶香。鄭二白的手,隔着被褥,輕輕“撫摸”起關壹紅來。看他陶醉的表情,其實手還離着一寸呢,純屬“意淫”。

靜謐的夜裡,忽然傳來兩聲女人的尖叫,“啊——啊——”嚇得老鄭縮回手,關壹紅也被嚇醒了。尖叫聲持續,打碎了夜的沉寂,鬧了半天,是農夫的老婆在叫喚,她快要臨盆了。

情況不大妙:早產。鎮上有接生婆,可一來一回二十多裡地呢,路不好走,會耽誤時間。要是弄一塊門板,把孕婦擡着去,農夫在前面走,誰在後面擡?鄭二白有腳勁兒,可沒那把子力氣,況且又是晚上,黑燈瞎火的,萬一摔着可怎麼辦?

更糟的是,孕婦大出血,怕撐不住了。

憨直的農夫一屁股蹲在地上,捂住臉,眼淚順着指縫流下來。

關壹紅問鄭二白:“你學過西醫?”

老鄭說我讀醫頭一年學的就是西醫,全科。“婦科也懂?”關壹紅又問。鄭二白點點頭:懂。中醫也看婦科……他咂摸出滋味來,原來關壹紅要他給農婦接生,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弄不好兩條人命……關壹紅指着流淚的農夫說,鄉下人沒錢,孩子就是希望。別再推辭了,我知道,你準行,You Can!

救場如救火,救人更是不必說,老鄭同意一試,要關壹紅替他打下手。

見農夫忐忑不安,關壹紅上前安慰:“大哥你放心,我……我男人他行的!”見農夫還是將信將疑,關壹紅又說,“大哥你不知道,我的第一個孩子,就是我男人幫我接生的!”

農夫還是頭一回聽說,老婆生孩子,老公管接生。這叫啥嘞: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樓臺先得月?“真的真的,還是雙胞胎呢!”關壹紅煞有介事。

“產房”就在東屋,農夫不敢進屋看,在竈間裡幫着燒開水,一盆接一盆地往裡端。

關壹紅頭一回親臨如此血腥的現場,嚇得兩腿打顫,暈血的樣子,鄭二白跟她調侃,再等兩年,躺在這個位置上的,就是你了。到時候我親自幫你接生……話音未落,腦袋殼上重重捱了一記“毛栗子”。關壹紅怒斥:“鄭二白你瞎想什麼呢?我生孩子,用得着你幫忙?”

“世事難料啊,往前推一個月,你能想到跟我在教堂裡舉行婚禮嗎?能想到跟我在荒山野嶺裡狂奔嗎?能想到咱倆在茅屋裡替一個素不相識的農婦接生嗎?”

關壹紅沒話了,也不暈血了,鄭二白暗自得意,又說:“當着人家的面,你一會兒說咱倆奉子成婚,一會兒又說你幫我生了雙胞胎。你記住,謊言重複千遍就接近真理。你老這樣說,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到底跟你生沒生過孩子……”

“鄭二白,你也給我記住,”關壹紅冷笑,“讓我跟你生孩子,除非六月飄雪、公雞下蛋!”

農婦陣歇後,又叫喚起來。

鄭二白吆喝:“大嫂,你的子宮又開始收縮了,咱們再試一次好不好?你要這麼想,憋住一口氣,橫下一條心,咬緊牙關,挺過這一關,家裡三口人就變成四口人了……”

“行了!哪個接生婆有你這麼羅嗦!”關壹紅罵他。鄭二白回敬:“有哪個護士敢對醫生這麼兇的?你得衝產婦喊,衝我喊什麼?”

關壹紅想想也對,可又不知該喊什麼,就“大嫂啊,使勁!使勁!”地咋呼。

折騰到後半夜,一個六斤重的男嬰總算下來了。農夫喜極而泣,就差跪下來給他們磕頭了,連喊“活菩薩呀”。鄭二白擦着滿頭大汗,一邊謙虛地說,“哪裡,哪裡。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謝謝你給我這麼一個練手的機會……”見農夫一臉詫異,忙說“開個玩笑。大兄弟,你若真想謝我,我就厚着臉皮問你討樣東西。”

原來鄭二白早就瞄上人家的東西了——院裡的大公雞。根據此雞的步態、打鳴聲,它肚裡十有八九懷有一枚“公雞蛋”。

鄭二白開了一堂科普課。農夫二話沒說就把公雞給殺了,媳婦坐月子正需要雞湯滋補。果然在雞肚裡找到一塊核桃大小的硬物。鄭二白告訴關壹紅,這叫嚴重鈣化。把它砸開,中間有一部分棉絮一樣的東西,就是變異的蛋黃,乃精華所在。鄭二白髮現,關壹紅看他的眼光裡,頭一次帶着一種敬佩(只是量不多)。

吃罷早飯,揣着公雞蛋,告別了農家,兩人朝縣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迎着初升的太陽,老鄭是喜氣洋洋。關壹紅那句話猶在耳邊:

“讓我跟你生孩子,除非六月飄雪、公雞下蛋!”

噫,這可是個好兆頭啊。

3

此時此刻,遠在千里之外的關肆國,正處在焦頭爛額中。這件事的起因,是國民黨的“大上海都市計劃”。衆所周知,上海最繁華的地方是租界,國民黨政府一直想要一塊屬於自己的繁華市中心,遂把目光投降了江灣五角場一帶。民國二十一年,嶄新的市政府大廈、圖書館、體育場、市立醫院等相繼落成,不料次年爆發了“一二八”淞滬戰役,一切付諸東流。戰後,南京政府重啓該計劃,欲把上海打造成“經濟首都”。說一千道一萬,又歸到“錢”字上。

去年發行“江海關附稅庫券”一個億,四國銀行承購五十萬;今年頭上的市政公債一億五千萬,四國銀行承購了七十萬。這纔過去幾個月,居然又冒出來一個“江灣市政府建設債券”。顧名思義,這種債券是用於建設江灣新政府的。市府大廈雖已造好,但周邊的配套設施很多毀於“一二八”的戰火,得重修。聽起來名正言順,可年頭的市政公債又怎麼講呢?不都是爲市政建設嗎?一樣的錢怎麼可以收兩遍呢?關肆國想不通。

其實傻瓜也能看出來,老蔣一頭防着日本人,一頭要對付共產黨,缺錢哪,故巧立名目。估計這錢到不了市政府的賬上,兜個圈子直奔江西的剿匪前線,充作軍費了。

關肆國豎起兩根指頭,對襄理說:“二十萬。四國銀行就承購就二十萬。”

聽說財政局和市黨部聯合成立了“發行委員會”,市黨部的包國榮親自掛帥。

關肆國不容襄理分辯,繼續說:“就二十萬,哪怕財政部長孔祥熙親自來,也是這個數,多一個銅板也沒有。”

三天後,市黨部一個電話把關肆國叫去。天生一張馬臉的包書記長耷拉個臉,馬臉變成了驢臉:“淞滬戰事結束,百廢待興,只因租界掣肘,故另闢蹊徑,在江灣建設新上海,但財政捉襟見肘,纔跟你們借錢,到時候不但要還,還要支付利息,於國於民於己皆有利,何來攤派一說?”

相比在自家銀行,關肆國氣短了三分,辯解說:“包書記長有所不知,眼下四國銀行持有的政府庫券,已經達到了銀行資產的35%,遠遠超出了20%的紅線,實在不敢再要了。”

包國榮懶得聽,手一擺說:“我對銀行業務一竅不通,但我也給你一個數據——這次上海灘各商賈大戶,踊躍認購。天廚味精廠的吳蘊初一百萬,南洋菸草公司的簡氏兄弟一百二十萬,強生出租的吳祥生一百三十五萬……”

“這些人都是上海灘的鉅富,我哪兒敢跟他們比?”關肆國報以苦笑,“老朽的腰恐怕都沒他們一節手指頭粗呢。”

“關老闆太謙虛了!四國銀行新推出的大丈夫有獎儲蓄,轟動上海灘,儲蓄額連日翻番,令滬上大小銀行是望其項背。關老闆莫要忘記,取之於民,亦要用之於民。否則必將遭受廣大市民之唾棄……”包國榮拖長了聲調。

關肆國聽出弦外之音,上回得罪了宋子文,結果官司輸了,害得女兒下嫁給一個弄堂裡的老中醫,還被裹挾着去北平“度蜜月”。關肆國出了身冷汗,咬了咬牙,決定追加四十萬,認購六十萬。包國榮呵呵一笑,拉長的驢臉變回了馬臉。

4

就在關肆國忍痛大放血的時候,老鄭他們已經和被縣城保安隊解救的秦克丁香會合,乘坐後續火車抵達北平。路上這番經歷,好在有驚無險,安然無恙。

且說北平使館街的六國飯店,住宿一天居然要六塊大洋,他們兩男兩女四個人,需兩間房,即十二塊大洋,那是老鄭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的。之前信誓旦旦,此次蜜月旅行的費用,他全包了,所以也不好意思開口跟關壹紅要。後經人介紹,至東安市場邊上的東華大旅社。六國飯店的客人多是高官富貴,而東華這邊的客人,多是經商的,用現在的話說屬於“商務型酒店”,各方面還算不錯。房價每天一塊八角,兩間房三塊六角。

在旅社前臺填寫循環簿(即入住登記簿)的時候,鄭二白還是覺得有點肉痛,嘟了兩句,被丁香一眼看破,她很不客氣地說:“鄭先生,我們兩男兩女,肯定要兩個房間。當初在上海時,某人可是拍着胸脯對老爺說,這次度蜜月,全部開銷他一人承擔。”鄭二白回敬道:“此話不假。可我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度蜜月本該兩個人,現在變成了四個人。”

丁香撲哧一樂:“鄭先生,我們分開那晚,你和小姐在一起,該揩的油肯定揩夠了,你也該知足了。”

“這叫什麼話?鄭某人堂堂正正,揩什麼油?她不揩我的油就不錯了!”

登記完,拿到房間鑰匙,老鄭這才發現,關壹紅和秦克居然沒在。之前約定好的,到了北平,先去拜訪我表姐,然後她和秦克才能“自由活動”。這倒好,提前開溜。何必這麼猴急?弄得好像他們度蜜月!鄭二白越想越氣,叫了輛黃包車,直奔琉璃廠。琉璃廠那一片很大,中間有一條寬闊的石板街,箋扇莊、裱畫店、古玩店、舊書鋪鱗次櫛比。鄭二白一頭扎進舊書鋪,專挑醫藥類古籍,覓寶一般,唯有書,才能讓他忘卻煩惱——

這也叫“度蜜月”?新郎官獨自逛街,新娘子跟她的老相好出去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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