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的李大真人親自去了海邊。
李大真人成爲大仙已經兩千年，知道他本名的或許也只有天狐、妄魔等幾個比他還早的大仙。不過到了他這階段，大真人就是特指名，真名是什麼已經無所謂了。
僅僅站在海邊的大陣前，他就有些動容。
一方面，是聽徒孫們說過的七彩礦山加海景的怪異組合；一方面是此地似有因果倒轉之勢。
這因果倒轉，是李大真人積累的因果知識能勉強命名的方式。
把因、果以描述爲可見的紅藍點，不管因果線，那麼一個人、一羣人、一個地區，整體呈現出來的是紅藍噪點，人越多，分佈就越平均且無序，甚至動物增加也會增加噪點數量。
例如A做了某事最終形成B結果，但A也會承受來自C事件的果，世間之事，總是互爲因果的。
而海邊這塊地方，特別是被大陣籠罩的範圍裡，卻明顯的因多果少，這種情況常見於幾百年閉關靜修的人身上，但就算那種人，也不會如此失衡。
由此可見，傳聞中這些人來自試煉之地應該是真的。
“大真人親臨，還恕本宮未曾遠迎。”天狐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娘娘客氣了，老道沒有拜帖便來纔是失禮。”
他的聲音也不大，清晰的傳遍陣內陣外，很快外來修士在陣外建的房子裡有腦袋從窗口伸出來。
客套兩句，裡面靈雪來打開陣眼，請大真人入內。
入陣才走兩步，大真人腳步停下來，目光眺望着海岸線。
他以爲自己看錯了，定睛一瞧，的確是龍氣……不是人中之龍那種，而是龍生活之地產生的特殊現象，靈氣與霧氣結合產生淡薄霞光經久不散。
不過說真話，李大真人也是他已故的師父那聽來的，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異常。
靈雪發現大佬停下來，她就站着等，也不吭聲。
“那邊有什麼？”大真人居然沒忍住，直接問出來。
靈雪眨眼：“……寵物。”
大真人微微點頭，心說大仙養龍做寵物還挺有格調，只不知天狐和新狐仙在哪找來的，這幾千年不曾見過的龍騎出去還不知要驚傻多少人。
他倒是沒起強奪之心，一來人家兩個大仙在，自己沒那麼大臉，二來龍對大仙來說，除了當寵物，似乎也沒太多其他用途。
大真人回過神，接着走向天狐行宮，口中又問：
“那位新狐仙不知如何稱呼？”
“吉雲娘娘。”
吉雲？
大真人感覺有點耳熟，不過記不起來，天上祥雲也會被稱作吉雲，只怕是記錯了。
沒再提其他話，三兩步到天狐行宮。
與天狐客套閒聊幾句，大真人說明來意：
“近日我同其他幾個人族真仙要去一趟魔族，有些疑惑想請二位娘娘參詳一二。”
天狐金、白二色的異色瞳動了動，嘴角微微翹起：“你這是送上門來啊。”
天狐住在海邊，一直觀察着吉雲死賴着的人。
起初她只覺得那人做事無甚章法，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時間長了才察覺到，人魔兩族的形勢，便是被那幾樣毫不相干的東西推到如今的地步。
雖然搞不明白爲何要弄的生靈塗炭，但假若吉雲真對那人生死不離，以那人手中的力量來推測，目標無非是大仙們。
所以她此刻纔有這一說。
“嗯？”
天狐也不解釋，招呼靈雪去喊人。
不一會，沈文劍抱着吉雲進來。
九尾狐！
總算親眼見過了，天狐真身也是如此吧。
大真人抱拳：“見過吉雲娘娘。”
“嗯。”吉雲發出單音節。
大真人對吉雲不痛不癢的態度沒有意見，畢竟是初次見面，他又看向沈文劍：“這位是……”
沒等人介紹，沈文劍先開口：“坐騎，不用管我。”
……是這樣嗎？這位娘娘口味有些古怪，難怪不化作人身呢。
天狐眼角偷笑，伸手請雙方入座。
等分邊坐好她開口問：“大真人有話就說吧。”
“人魔二族如今之勢，一個不好我族便有滅族之危，若等人族沒了，魔族下一個目標或許便是妖族。爲天下蒼生計，還請二位娘娘拉我族一把。”大真人言辭懇切，有點像那麼回事。
天狐可不上套，說：“大真人覺得這話合適嗎？本宮姐妹兩個說好聽些也叫狐仙，這救人族於水火的大事，多少也需顧及着衆妖心思。”
大真人如何不知道不合適，臉色卻一點沒變。
魔族選口糧更愛人族，畢竟人族裡毫無反抗之力的多的很。而妖既爲妖，力量便不再限於野獸之流，整日裡拿命去捕食，不划算很。
主要迫害妖族的力量其實就是人族修士，抽筋取丹等事，在大多數人族修士眼裡不過如同上山採藥，只不過更值錢些，根本都沒想過有一天人族還需要妖族來救。
要不人族大仙們怎麼沒有臉皮來求這二位呢，都是兩族恩怨惹的禍。
“那些事上古自有之，實非我等一兩句勸導便能改得，眼下脣亡齒寒，還望二位娘娘三思。”
天狐嘴脣微張開，想再刺兩句，覺得抓着這些恩怨糾纏起來沒意思，再說她和吉雲是不是妖族也只有她兩個心裡有數。
“妹妹覺得呢？”她看向沈文劍懷裡的狐狸。
“人族不會滅絕，便一萬個裡只活下來一個，千年後又是茫茫數億。”吉雲這回倒是沒當着外人的面反駁妹妹的叫法。
吉雲聽沈文劍說過不少萬魔吞天的事，也聽過他跟冷雲兩個偷偷講過多次一男一女兩個倖存者繁衍一個星球人族的玩笑話，說出這番話一點也不奇怪。
天狐撫掌而笑：“妹妹說的是，魔族只不想後代一輩子懵懵懂懂，便絕不會讓人族滅絕，最多苟且一段時間，早晚還有機會翻身嘛。”
李大真人沉默一會，問：“二位娘娘真不怕我等隕落之後，魔族老怪們找上門來？”
他想看看兩個狐仙的底線，即便不能和人族合作，至少也不能和魔族同流合污，否則人魔二族會談之事還需再謹慎些。
意思很明顯，天狐聽明白了，卻看向吉雲。
吉雲在沈文劍懷裡扭了扭，沈文劍動手擼頸子毛，這纔出聲道：“來作死麼？這裡有什麼值得魔頭拿命來換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說起來兩位狐仙是妖族大仙，可妖族之間很鬆散，哪怕說狐仙和蛇精不是同族也沒問題。沒有族羣對領地的需求負擔，若是她們只守着眼前一小塊，腦子壞掉的纔會過來跟她們拼命，只死掉一個大仙，得到再多財寶也是個虧。
李大真人聽懂了，其實有點會錯意。
吉雲心底覺得，李大真人居然敢直接來海邊，被天上的東西盯上說不得就是一輩子，等人魔大仙會面之時大概就是變天的時候，熬過去怕不也是半殘的，哪裡還敢來海邊找麻煩。
可她也懶得給眼前的生人解釋那麼多，都要死球了，愛咋想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