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物以稀爲貴——當地人見到烏鴉,都驚珍極了。於是,傳得街聞巷知,人人爭相來看。並開始對這隻奇異的鳥兒開始評頭論足起來——黑亮的羽毛,大嘴長翅,竟然還能在天上飛翔,真是一種神珍的動物。從衆人的圍觀,令到烏鴉驚叫起來。於是,衆人更加的驚訝不已。雖然,烏鴉的叫聲,實在並不算得是悅耳,而且堪稱沙啞難聽。可是,好奇的人們,如獲奇珍的人們,還是把它當成稀世珍物,對待他,彷彿是天上的神物一般恭敬。而且,在知道了他的飲食習慣之後,還拿來各式各樣的穀米、水果來供養它。
有了如此待遇,烏鴉便不願意走了,於是,他告別了陪伴千里的商人,開始在這裡定居下來,在以後的,很長的一段日子裡,過着神仙一般快樂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當波遮梨國的“優待烏鴉”的消息,如同海上的颶風一般,漸漸地在大洋的四周傳揚開去的時候。四面八方的烏鴉,都聞訊朝着這裡飛來。沒有多久,這兒的樹上、房子、天上、地上,黑壓壓的一片,全是烏鴉。它們叫着、喊着、飛着、鬥着,鳥糞撒滿各處。
但是,猶如獲得奇寶的波遮梨國的人們,還是把它們當作神鳥,絲毫不敢怠慢地供養着它們。生怕一絲小小的怠慢,就會惹來他們的不悅。
時間如流水,無聲無息地滑過。
就這樣,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一次,有個遠來的商人,從大洋的另一個端的另一個國家,帶來三隻名叫“孔雀”的鳥類。”
“波遮梨國的人聽到之後,又彷彿當初看到烏鴉一般地,爭相前來觀看,幾乎是萬人空巷。不同的時,當所有的人們在看到孔雀那五彩斑斕的羽毛時,所有的人們,更是目瞪口呆。那隻孔雀似乎習慣了人們的圍觀,看到人前上前,它便從它的漂亮的小房子裡走了出來,然後,慢慢地踱來踱去——不得不說,這孔雀真是一隻美麗的鳥兒。它走起路來,姿態優雅,好像雍容華貴的夫人;對比之下,烏鴉一跳一跳的,好像穿着黑衣服的小丑。而那孔雀鳴叫起來,啼聲婉轉,猶如雲端的仙女在歌唱一般;而相比較之下,烏鴉沙啞的嗓音,就跟破鑼似的。令人一聽之下,頓時想要起雞皮疼。
於是,知道了這個世上,原來還有孔雀這種如此美麗的鳥類人人們,都紛紛跑來觀賞孔雀,讚賞不已。他們還把各式各樣的東西拿來供養孔雀,聽孔雀的載歌載舞,和它一同地歡樂憂傷。從此以後,這個國度的人,就再也沒人理睬那些討厭的、而又沒有一點禮貌的烏鴉。
頓時,烏鴉的地位,在這個國度裡一落千丈。又因爲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喝的,再加上人們的漠視,使他們心生羞愧。於是,這些不知休息聚集來的烏鴉們,便開始四散飛走,也不知都飛到哪兒去了。”
“而波遮梨國的人這才明白,對任何事物都要比較,有比較纔有鑑別;盲目崇拜一樣東西,就會吃虧上當。”
陶心然的故事,講得非常的入迷。語氣,神態,都隨着波遮梨國的人的喜歡,以及厭惡而起伏,表達得淋漓盡致。
故事的最後,陶心然微微地一笑,眸子裡流轉着令人難懂的光芒,她望着不知道何時走下座位的端木齊,話鋒一轉,說道:“想來世人亦是如此,在沒有看到更美好的事物,又或者是說在將美好的食物忘記的時候,會拿一樣極其普通的東西當做驚豔,以致到了最後,纔會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麼的嚴重……”
“就比如說太子殿下對於心然的心一樣——要知道,心然並非那人見人家的孔雀,說實話,也實在不值得太子殿下如此的垂青……”
明明知道陶心然的話裡,是意有所指。可是,端木齊卻一點都不驚奇,也不以爲然。他走下自己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太子寶座,踱着方步,一步一步地來到陶心然的面前。滿是深思的眸子,帶着刀劍般鋒利的戒備,靜靜地望着陶心然的眼睛。彷彿要看清這個如此膽大包天的女子的前生後世。
而陶心然則平靜地和他對視着,毫不畏懼——
頭頂的琉璃燈盞,還在散發着璀璨的光芒,就彷彿是涉水天而來的柔光,將兩人臉上的表情,照得毫髮畢纖。
時間從兩人的身邊滑過,寂靜的帳蓬裡,似乎還可以聽到兩人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不知道過了多久,端木齊這才收回了鋒芒畢露的眸光,轉而隱然一笑:“弟媳,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要知道,能有這番苦心,能講出這故事的人,就註定不是普通人……”
一邊說着,端木齊將自己的頭往前湊了一下,他一直一直地望着陶心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本殿喜歡和聰明人說話——這樣吧,既然弟媳花了這麼多的心思,我也不怕告訴你——對於你,我是志在必得。只不過……你若是肯從了我,願意隨我進京,做我的側福晉的話,那麼,我倒可以考慮放端木陽一馬……”
陶心然的手裡的酒杯“啪”一聲落在了地上。厚厚的地毯,頓時被溼了一片,當那醇香的酒氣在空中飄散開來的時候,陶心然微微地低下頭去,望着那倒映在燈下的,那一片溼溼的酒漬,彷彿一灘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虎狼畢竟還是虎狼,無論講多少個故事,都阻擋不了他們想要吞下綿羊的決心。還好,陶心然早有準備——她既不是爲了故事而來,也不是爲了那個側貴妃的頭銜而來。
於是,學着端木齊的樣子,陶心然毫不畏懼的和那個神色陰晴不定的年輕太子對視着,白淨如玉的臉上,帶着一種神秘的微笑,說道:‘打開天窗說亮話’……那麼,殿下的意思,就是要選擇開誠公佈了?”
是啊,不得不說,這種打啞迷的說話方式,還真的是累,陶心然講故事講得累了,拖時間也拖得累了,更有甚者,她覺得時間也拖得差不多了,也應該收個場了。再長的故事,都有結局,再壞的結局,都會告一段落,所以,此時的陶心然,還真的希望兩個人的這一番打啞謎,能有一個相對都能接受的收場。
和魔鬼的談判,就彷彿是關於血食的爭奪,想來,無論是誰,都不希望在自己的領地裡,被人分一杯更去……
望着端木齊似是恍然大悟的神情,陶心然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殿下擡愛,心然不勝感激。這三皇子殿下放與不放,心然確實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是,心然想和殿下說的是,和太子殿下回京,也未嘗不可。只是,太子殿下所開出的條件,心然卻不以爲然……”
不但是以爲然,而且,可以不客氣地說一句,是她,根本就不稀罕……
“哦?好個‘不以爲然’?”端木齊揚眉冷笑,卻一直一逼着那個看似毫不畏懼的陶心然,驀地冷笑一聲:“那麼,本殿想知道的是,心然可有覺得可以妥協的前提?”
“是的。”陶心然淡然一笑,拂了拂衣衫上的輕褶,抿脣微微一笑,說道:“在心然的心裡,爲妻者,必爲正妻,爲人妃者,必爲正妃——太子殿下不見袁烈還有端木陽殿下,可有哪一位,是想要心然屈居人下了——所以,恕心然大膽地說上一句:這側妃一位,太子殿下還是留給別人吧……”
端木齊的臉,沉了下來。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個打蛇隨棍上的女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說,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重。這不,端木齊只不過纔給了她一分的顏色,她就想開個染坊給端木齊看看。可是,端木齊是何許人也?一國的太子,未來的王儲,他怎麼會任由一個嫁過人,適過人妻的女子,作爲自己的正妃呢?再說了,他的正妃之位,一直懸而未決。那是留給可以及與他最大幫助的文臣,或者是武將之後的,怎麼會是留難陶心然的呢?